关道存回过头,发现老人还站在原处,不紧不慢地呷着烟,好像一切都未发生一样。
见烟锅已经见了底,老人便又向城内缓缓走去。
关道存眯了眯眼睛,狠狠地望着老人的背影,手已经再次握住了剑——无论老人是谁,有多强,只要知道他是谁的人,就得死!他攥紧了剑柄,机会只有一次:再等等,等到老人的烟抽完,去磕烟锅时,那是他唯一有可能放松警惕的时候。
见到老人的手放下来,他便闪电一般飞了出去,“苍”的一声,名剑睚眦已经出鞘!
但也只是出了鞘——老人突然伸了伸懒腰,向后扬起的手中的烟枪正好迎上了剑锋,随即一动,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又夹住了剑:“哈,还真是顽固。”老人淡淡道。
关道存已经吓傻了,这样的一位高手如果见到一个错失了机会的失败的暗杀者,会做些什么呢,显然是不言而喻的。
但是老人并没有什么意思,就摆摆手,走了,但是他回头时,却又缓缓说道:“真想学点什么的话,我并不反对……”
老人听到了“嚓”的一声——剑已经入了鞘。
他回头,满意地说:“跟我走吧。”
二人在城外一颗树下停下脚步,老人指着树干道:“让我看看你的斤
两,两次呼吸的时间,用最快速度,劈这棵树。”
话音刚落,数道寒光就已经落在了树上,只听吱呀之声,木屑纷飞,树上多了十几道剑痕。
老人听声音渐歇,就把手放在树上,开始摩挲起来。
“你看,这十几道剑痕都很整齐,这就是你的不足,因为整齐的攻击很容易被人看出来,一旦如此,你就再无还手之力!此外,这些剑大多是走斜线,而且交叉很多,这是缺乏变化和底气的表现,因为砍出这样的痕迹的人心中只想着自己的剑该如何走路线,不顾别人的变化和路数,对自己的剑法也应接不暇,缺乏协调和变化——说到底,你还很差!”老人顿了顿,又说道:
“两次呼吸之间,正是旧力未去,新力未生的时候,你的速度很快,但是在这样重要的时刻,不能控制自己的变化,也无法动人分毫。高手过招只在瞬息之间,如果不在乎这些,你该怎么取胜呢?”
“那——”
“练剑。”老人并不在意关道存的话。
“敢问前辈,练剑有何诀窍可以传授给晚辈?”关道存恭敬道。
“诀窍!”老人笑了,“呵呵,能有什么诀窍?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了解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习剑。统一天下?或者是
守护自己身边的人?道心永存,你的进步便永远不会停止。”
“那您可否露一手呢?”关道存还是把话说完了。
“好啊。好久没用剑了,试试吧。”老人愣了愣,答应了。
于是他开始把烟斗收起来,左手刚放到衣衫中,右手已经探了出来,但是他并没有拿剑,只是把食指中指并了起来,然后微微一颤——旋即那颗树上炸起了千万的碎屑,却没有声音,老人的手比声音更快!
待到平静下来,关道存看时,自己原本的痕迹已经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痕迹——横、竖、斜、圈、点、挑、弧……像是一幅画,致命的画,死亡的画。
“敢问前辈名讳?”
“敝姓高,小娃娃,有时间就来城东破庙陪老头子喝酒!”
老人把手背在身后,再次踱向城门,哼哼唧唧地不知在唱些什么,但是道存听得很清楚,很清楚,那是过去江湖的一段小调,歌颂天下英雄的小调——
高枪花剑柳门刀,例不虚发人称妙。
杨棍吕锏公孙鞭,疾风暴雨无人辨。
南方,威震八方千斤剑;
北方,龙凤双环舞翩翩。
东西二关,坐断两方谁人见?
却倒是,九子八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