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想出去历练历练吗?”待岑卓回来之后,敬成栋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听到敬成栋这么问,岑卓那张从来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出了几分诧异,明显显没猜到敬成栋还会提这事儿,他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说自己还是想出去历练历练。
然后敬成栋这一点答应了,转天岑卓就按敬成栋吩咐的,去了穆府,开始了自己新的道路。
关于岑卓突然之间离开敬府这事儿,敬府里面最不能接受、反应也最激烈的人,当属二公子敬成梁了,因为这事儿,敬成梁还跑到了敬成栋面前理论,他一向最怕大哥了,因为大哥总是一脸严肃,对他管教别提多严了,亲爹都没他这么严厉,而且大哥又自来优秀厉害,敬成梁想反抗都不敢,打小敬成梁就最怵自己的大哥,每每见到了都恨不得绕着走,简直就跟老鼠见猫似的,好在敬成栋后来进了御林军,东奔西走的越来越忙,在家待着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自然也很难再去管敬成梁这个不成器的小弟了,反正敬成梁对此是一千一万个喜出望外的。
但就是怕敬成栋怕成了这样,为了岑卓离开的事儿,敬成梁还是找到了敬成栋这里,冒着挨打受骂的风险,敬成梁有生以来头一次跟自家大哥扯脖子大声说话,虽然一开口就带了哭腔,一点启示都没有,反倒可怜得要命。
“你……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好!才非要把岑卓从我身边给……给赶走?!你凭什么都不问问我的意见!我……我可是岑卓的主子,我……我不愿意你就不能把人给赶走!你……你把岑卓还给我!”
小公子眼睛都哭肿了,最是惹人称赞的、漂亮澄澈的一双眼现在肿的像是桃子,都不怎么能睁得开,瞧着架势,没个三五天是消不了肿的,敬成栋对自家幺弟本就心疼跟什么似的,这时候自然更是心疼得不得了,不过他既然已经决定成全岑卓,那就不能由着敬成梁这么胡闹,更加不能一时心软就又把岑卓给叫了回来,岂不是要让人家彻底心灰意冷?
所以敬成栋沉着脸看着自家幺弟,眼神跟语气都没有一点儿软化的意思,道:“你是岑卓的主子?那你都是怎么做主子的?除了使唤人家给你跑腿儿买吃买喝、陪你玩那起子幼稚游戏,你还能有别的花样?岑卓跟在你身边伺候,本就是大材小用,要不是当初为了有个妥帖放心的侍卫护送你上下学堂,我是不可能把岑卓派到你跟前为你驱使的,如今你既是已经不去学堂了,那岑卓留在你这混吃等死的主子身边也是前途渺茫,你自己愿意做不求上进的米虫,难道还要逼着人家岑卓跟你一起虚度光阴吗?”
敬成梁被大哥劈头盖脸这么一通训斥,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双目死死瞪着大哥,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他凭什么不愿意?他是我的人,这辈子都……都是我的人!就算是虚度光阴一事无成,我也不可能放他走!他……他也不可能舍得走!都是你!肯定都是你从中作梗!”
敬成栋讥诮一笑,没有说话,那眼神却是明摆着——
你确定?
敬成栋吼完这句,已然成了强弩之末,面色难看的要命,嘴唇都开始轻轻发颤,到最后,控制不住浑身上下都开始跟着颤抖,然后眼一翻人就昏过去了。
敬成栋一开始还以为这小子是在耍小性子,故意跟他斗气,后来发现情况不对,赶紧唤了府上郎中过来查看。
郎中说小公子这是怒急攻心,又说小公子是伤心过度,敬成栋站在床前,看着面色灰白、双目紧闭的敬成梁,眉头紧皱,心里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自家幺弟是不是……太在乎岑卓了?
而岑卓当初到底又是为什么突然就提出想要离开外出历练?
真的是因为岑卓年岁大了所以想出门闯荡?还是因为岑卓……他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想着远远避开?
敬成栋越想越是心惊,饶是胆大稳重如他,还是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或许,是他想错了吧,他这样劝着自己,可是却又总忍不住朝相反的方向去想,或许……
就是他想的那样呢?
那一回,敬成梁生了不大不小的一场病,足足养了半个月才好起来,待到病愈的时候,整个人的精气神跟从前相比,那可真是一落千丈,从前爬上爬下满世界笑哈哈的二公子,变得沉默了,低落了,成日里一个人坐在房中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房门都不愿出了。
下人都说二公子这是长大了,变稳重了,这是好事儿,可是敬成栋却觉得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后来,他去看过一次敬成梁,他以为敬成梁再见到他肯定会怒发冲冠,所以在敬成梁养病的时候,他都没敢过去探望,生怕加重了敬成梁的病情,但是敬成梁却比他想象得要淡定的多,也沉默的多,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叫了一声“哥”,便就再没话可说了,还是垂着头抠着指甲,盯着桌上的一个食盒……
一个挺眼熟的食盒,似乎就是那天被岑卓拎在手里的那个。
隔着一张小几,兄弟两人沉默地坐着,各自想着心事,从头到尾,谁都没说什么,面前的茶水由热转凉,敬成栋一口都没喝,实在是心事重重,待起身就要走的时候,忽然听着对面传来幼弟低落的声音:“哥,你说的没错,留在我身边……是委屈他了。”
迈出去的脚蓦地就是一顿,敬成栋回头看了一眼不过短短十天就瘦得几乎脱了相的自家幺弟,真是心乱如麻,那个之前他一直回避着让自己不要多想的可能,在这一刻,变成了肯定。
即便,可能此时此刻,连敬成梁这个当事人都还没有发现自己对岑卓的感情……早就变了味儿,早就不再是寻常的主仆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