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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分道扬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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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建峰这几天哪里没去,就呆在团部。蒋介石既没有下令撤销他团长一职,也没有将警卫团调防,依然让警卫团担任南京国民政府鼓楼这一带的安全警卫工作。陈建峰让蒋民云准备准备,说自己已经打听到了,蒋先云已经率部到了临颍,咱们不日就上河南,找蒋先云去。

陈建峰说:“反正该说的,我已经向校长明言,校长要杀我,我认,如若不杀我,咱不日就启程,拖着总不是个事。”

蒋民云点头,说:“就是,既然你不愿再与校长为伍,不愿做自己不喜之事,那说出来,反而落得一个痛快。”

陈建峰豪情万丈,说:“民云这话,很合我的心意,我陈建峰做事情最不喜拖泥带水,无非就是图个痛快,死我从无所惧,又有什么好惧怕的。准备准备,死不了,过两天咱就走,至此,我陈建峰对校长也算是仁至义尽,对自己的良心也算是有了一个交代。”

陈建峰问胡长发,自己和蒋民云将去河南,那边自是不及南京的,何去何从,自行选择。胡长发毫不犹豫,说陈建峰上哪,他就上哪,他胡长发这一辈子就认定陈建峰了。陈建峰问为何,胡长发说就凭陈长官把我胡长发当人,我就愿意追随陈长官。

两年多的时间,胡长发与陈建峰初见之时,已是判若两人,当年只有枪高,就如一小不点,这两年里是突突往上长,早就成了一精壮小伙子,尤其是跟着陈建峰枪林弹雨地闯,皮肤黝黑,历经生死的历练,眼里透着一股精明,两支驳壳枪挎在左右,更显腾腾杀气。

陈建峰点点头,说:“你愿意跟着我,那就把该拿的拿好。”

胡长发心领神会,什么东西该拿,自然是勃朗宁的子弹,勃朗宁一般都是师一级的军官才有,一般的战斗难以缴获到子弹,五华城搜罗的子弹,陈建峰大都送给了蒋先云和徐雪涵,上次在牛行,陈建峰好不容易又搜罗了一些,与勃朗宁手枪一起,视若珍宝,交由胡长发保管,胡长发知道什么东西,陈建峰都可以不在意,那几把勃朗宁和子弹却是不能丢的。

胡宗南这天找上门来,胡宗南刚刚调任第一军第一师任少将副师长兼第二团团长,陈建峰看见胡宗南笑,说:“宗南兄,这么好,升官了,来请我喝酒。”

胡宗南看了陈建峰一眼:“想要喝酒,随时都可,今天找你另有要事。”

陈建峰奇怪:“你我之间,除了叙旧,还能有何要事?”

胡宗南点头,说:“就是叙旧。”

陈建峰一听,顿时有了感觉:“这么说来,是校长让你来的?”

胡宗南微微一点头,说:“知道就好。”

胡宗南恨铁不成钢,说:“你陈建峰是哪不对,好好的,突然犯浑,唱上这么一出,为了什么?

陈建峰说自己什么都不为,就为了一个心安。胡宗南说难道跟着校长就不心安了,当年毕业之时,我是如何说来着,跟着校长走总是错不了。

陈建峰反问:“如若错了呢?向昔日同生共死的兄弟开枪,难道也是对的?”

胡宗南说:“政治这东西,从来都没有什么是非对错,自古就是成王败寇。现在校长就是这个胜者,那校长就是对的。”

陈建峰说:“那如果校长让你宗南兄朝我开枪,你宗南兄是不是也毫不迟疑,拔枪相向?”

胡宗南说:“不是还没到这个地步么?”

陈建峰说:“你宗南兄早就预言,国共两党之间总归是要兵戎相见的,我也曾说过,我不愿在中间作出某种选择。可看来事已至此,又不幸让你言中,如此一来,就逼着自己去选择。”

胡宗南说这么说来,你已经选择好了,弃校长而去。陈建峰说你要是这般说,我也就只能承认了。胡宗南说我真是不明白了,跟着校长有什么不好,前程似锦,富贵荣华享之不尽,放着好好的阳关大道不走,偏偏要去走什么独木桥。陈建峰说荣华富贵都是过往云烟,自己要的不是这些,胡宗南问陈建峰想要什么?陈建峰说自由和平等。胡宗南问陈建峰难道国民党就没有自由和平等了?陈建峰说自不自由他不知道,但平等却是未必。

陈建峰说:“校长的平等,只是一小撮人的平等,他不能代表广大的民众,只代表买办资本家,地主,我现在想到某人给我说过的一句话,只有代表绝大多数民众利益的行为才是对的行为。”

胡宗南说:“这个某人是谁,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陈建峰与胡宗南各执一词,谁都说服不了谁,胡宗南气急,说陈建峰这是与蒋先云在一起日久,中共产党的毒害至深。胡宗南与俞济时一样,让陈建峰回去给蒋介石认个错,全当没有发生过。

陈建峰问:“你听说过覆水还可以收的吗?”

胡宗南铁青着脸,说:“看来你是要一条道走到黑了?”

陈建峰说:“道路的尽头未必就是黑暗,未必就不是光明。”

胡宗南说:“如此说来,我只能是无功而返了。”

陈建峰笑,说:“你宗南兄可能是一个预言家,但未必就是一个好的说客。”

胡宗南直摇头,说:“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真是拿你没辙。”

陈建峰说这一个多月来,先有上海四一二,后有广州四一五,再是前几天于长沙的马日事变,都发生了**清共之事,这两年来,自己目睹国共两党从并肩作战到公开决裂,互相厮杀,而且两党之间斗争之火正以星星之势,燎原于中华大地,本以两党合作,生死共赴闻名的革命黄埔,演变成现在这般师生相杀,兄弟相残的悲剧,自己投身黄埔,驱除鞑虏,从军救国的理想就此成为泡影,这两年为革命奔走效力的心血也为之白流,痛心疾首,却又无能为力,心情之沉重,难以言表,同时又倍感茫然,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黄埔军校与哈佛大学之间作出选择之时,黄埔军校与哈佛大学之间,何去何从,易于选择,可是在师生情谊,手足情深之间,该作何种选择,却是无比的艰难,内心的煎熬,无以复加,就像在黄埔和哈佛之间自己选择了黄埔一样,如果一定要让自己在师生与兄弟之间作出选择,那他不得不选择兄弟,这与党派之争无关,与情谊有关,而且校长有错在先,感情的天平自然就倾向了弱者。陈建峰告诉胡宗南,河南他陈建峰去定了,还是那话,要杀要剐,他陈建峰都认,之所以迟迟没走,还是想当面向校长告个别。

胡宗南气极,知道劝说无济于事,他不再相劝,而是说:“你这是干什么,还想让校长亲自为你送行?你真要走,赶紧走,校长之所以对你避而不见,就是说他不想杀你,趁现在校长还没有改变主意,滚吧。”

胡宗南问:“建峰,你告诉我,你是共产党吗?”

陈建峰说:“不是。”

陈建峰说自己其实只想做一个纯粹的革命者,不分党派,没有纷争,但现在看来只是一厢情愿。其实有时候,活着未必是好,死去不乏为一种解脱。陈建峰让胡宗南给蒋介石带一句话:将来真要是与校长相遇于华容道,他陈建峰还是愿意学关羽。

胡宗南不解:“这话什么意思?”

陈建峰叹了口气,说:“你就这么说吧,校长自会明白的。”

蒋介石在玄武湖边的官邸阴沉着脸,听胡宗南一五一十地汇报他与陈建峰的谈话内容,当听到“师生相杀,兄弟相残”时,蒋介石的脸抽搐了一下,再一听“活着未必是好,死去不乏为一种解脱”时,蒋介石深深地叹了气,最后陈建峰那一句,说他情愿违令不遵也是要学关羽,蒋介石想到那日自己与陈建峰有关华容道的对话,不免为之动容。陈建峰即便是两军对垒,你死我活,也不愿对自己下杀手,自己不也是如此,自从那日一番谈话之后,尽管自己暴跳如雷,心里五脏六腑简直就是七窍生烟,但就是没有对陈建峰动过杀心,这与陈建峰是不是共产党似乎没有多大的关系。陈建峰的脾气他多少还是了解的,认死理,一旦认定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死犟。之所以还三番五次让俞济时蒋孝镇胡宗南找陈建峰谈话,做工作,无非还是从心里舍不得,想将陈建峰挽留在自己的身边,现在这个犟驴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该怎么办?陈建峰说自己茫然,不知所措,束手无策,无能为力,这说明了一点,相对于历史,他只是一个无关轻重的人物,影响不了历史的进程,能改变历史进程是他蒋介石是陈独秀是汪精卫。

胡宗南小心翼翼地站在蒋介石的面前,蒋介石时阴时晴,胡宗南的心里突上突下,心想陈建峰你这个榆木脑袋,你他娘的想去河南找蒋先云,走就是了,还非得跟校长告什么别,用得着这般棘手,走了也就走了,哪来这么多麻烦。

蒋介石又是一声叹息,说:“既然缘分只能到此,他执意要走,就让他走吧,彼此师生一场,缘来而聚,缘去而分,好聚好散吧。至于见面,就没有必要了,见了面说什么?一路珍重还是一路顺风,都他娘的就是屁话。”

胡宗南转身欲走,蒋介石想了想,把胡宗南叫住,说:“这一路,到处血雨腥风,并不太平,就说我同意他多带几个人手,去吧。”

胡宗南一听,心想,看来在校长的心里,他还是没把陈建峰归于自己的敌人之列,有挥之不去的师生情谊在其中。

蒋介石看着胡宗南走了出去,起身,走到窗前,春雨绵绵,玄武湖笼罩在一片烟雨之中,蒋介石一直没有说话,身影一时有些落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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