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还未降临,为了保密,陈建峰的作战计划只到了纵队和师指团指这一级,康健作为下级军官,自然无从知晓上级具体的作战计划,下午康健率部刚刚进入一处丘陵地带,营长的命令到了,命令康健,就地隐蔽休息,等待进一步的命令。
指导员去团部接新兵去了,康健则和战士们一起靠在树下闭目养神,这个下午,国民党军的侦察机在林子上空低空飞行了二趟,愣是没有发现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在这方圆不到五里的丘陵地带,藏着整整一个师的民主联军。
到了黄昏,补充的俘虏兵被接了回来,康健与新战士一一握手,今后大家就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生死与共的兄弟。康健对朱二蛋有印象,他和朱二蛋握手,笑,说:“这不是朱二蛋同志么?欢迎!”
朱二蛋一看连长长官还记得自己,很是高兴:“今后还请长官多多关照。”
康健微微一笑,告诉所有新战士:“在我们共产党的队伍里,没有什么长官,只有战友和同志。”
朱二蛋不明白“同志”是何意思。康健笑着解释:“这么说吧,同志就是平时互相帮助,彼此之间相互信任,到了战场上可以为彼此挡子弹的好兄弟。”
朱二蛋心说,自己在国军时,平时没少孝敬连长,可到了战场,连长一看大事不妙,还不是照样扔下一连的弟兄就走,最后不还是横尸荒野。共军的连长会给士兵挡子弹?怎么可能。康健一看朱二蛋和其他俘虏兵一样,一脸的不信,也不解释,知道这种事情,事实胜于雄辩,说得再怎么好听,也不及战场上身体力行。
康健看新来的俘虏兵都穿着大头鞋,一笑,命令俘虏兵将大头鞋都脱下来,这种大头鞋虽然保暖防水,但不适于急行军。朱二蛋他们心说不穿大头鞋,我们穿什么?可长官让脱就得脱,让你光着脚在玻璃碴子上跑你就得跑,要不然一枪就可将自己毙了。
朱二蛋他们脱下大头鞋,还没等他们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老兵们一个个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崭新的布鞋,亲自帮他们穿上。朱二蛋看着低着头给自己穿鞋的康健,心想,长官给士兵穿鞋,这在国军中听都没有听说过,看来共产党的连长还真是跟国民党的连长不一样。在穿鞋的空挡,康健问朱二蛋为何要参加民主联军,他记得朱二蛋是布店的伙计,如果朱二蛋愿意,大可以回去继续当伙计。朱二蛋苦笑,说布店的掌柜一看辽西又要打仗,兵荒马乱,还做什么生意,关了门板,早就躲到乡下去了,他朱二蛋是随乡友来闯关东的,在辽西没有亲人,而乡友十之八九都成了壮丁,他现在是想明白了,即便是进城当伙计,迟早还是会被国民党抓了壮丁,既然如此,还不如当共产党的兵,至少共产党的长官一个个态度和蔼,不欺负俘虏。康健知道朱二蛋没有正儿八经地打过仗,一笑:“那你就跟着我,我告诉你在战场怎么保护自己。”
朱二蛋小心翼翼地问:“连长当兵也是被抓了壮丁?”
康健一笑,说:“我们共产党的部队不抓壮丁,当兵打仗都属自觉自愿。”
布鞋穿好了,康健一笑:“二蛋同志,走几步试试,看合不合脚?”
朱二蛋看着康健热情洋溢的笑容,顺从地走了几步,一种暖暖的感觉从脚底直入心里,朱二蛋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夜幕刚刚降临,营部的命令到了,命令康健率全连折返,具体的地点另行通知。
康健接到命令,心说:“看来陈叔叔又在运筹帷幄,又有大仗打了。”
老战士对陈建峰这种忽北忽南,跑几百里冤枉路的战术习以为常,尤其是二个纵队的骨干都是跟随陈建峰在晋东南一路鏖战的老兵,对陈建峰信服,陈建峰指东那就往东,陈建峰说西那就是西,自是毫无怨言,知道陈建峰用兵如神,陈建峰用兵越是让大伙看不懂,越是胜利在望。司令员打仗,什么时候按常理出过牌,要是他的战术谁都看得出来,那又如何能百战百胜,听司令员的指挥,准保没错。老兵们心想只要能打胜仗,来回跑几百里的路算个球。
老兵们跑起来轻轻松松,但对于像朱二蛋他们这些新补充的俘虏兵来说,这种夜间长途奔袭的战术他们根本无从适应,跑不了二三十里就气喘吁吁,这时候朱二蛋他们这些新入伍的俘虏兵开始真正知道什么是康健说的同志间互帮互助,不知不觉中,他们身上的负重已经被党员背在了身上,他们这些新兵只需空着手跑步。
朱二蛋看着将自己的步枪子弹手榴弹背负在身的康健,心想,在国民党军的时候,跑不动,长官只会拿鞭子抽,拿枪托打,岂会跟自己背武器装备,看来共产党的队伍还真是不一样,难怪一夜之间就会出现在百里之外。
康健给朱二蛋他们这些新兵鼓劲,说同志们刚参加革命,跑不动很正常,咱们共产党的军队为什么能打胜仗啊,就因为敢打敢冲善跑,因为这是红军时期的传统。
康健笑,说:“我们老战士有一句话,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想当年红军战士二万五千里都跑过来了,咱们这百余里算什么。”
“想听红军长征四渡赤水、飞夺泸定桥的故事吗?”康健问朱二蛋。
“想!”朱二蛋气喘吁吁地点头。
“等打完这一仗,我就说给你听。”
19日凌晨,两个纵队悄无声息地回到梨树沟和旧门地区,朱二蛋一看,这不是自己被俘的梨树沟么,跑了一圈,怎么又回到了这里,这打得是什么仗?
“不懂了吧。”康健笑着告诉朱二蛋,“这就是四渡赤水的延伸,叫二回梨树沟。”
朱二蛋啧啧称奇,说:“这陈司令也太神了。”
康健笑,说:“那是,毛主席指挥红军四渡赤水,就是陈司令带先锋团打的前锋。”
朱二蛋问:“连长,你见过陈司令吗?”
康健心说岂止见过,我在江西还被他抱过,将尿拉在他的身上呢,康健笑,说:“我不但见过陈司令,还见过毛主席。”
朱二蛋不信,说:“这么大的长官你也见过,吹牛吧。”
康健笑,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毛主席还亲自给我们师的好几个战斗英雄戴过大红花呢。你只要打仗勇敢,将来也有机会见到毛主席。”
朱二蛋心说自己一打仗就想尿裤子,当战斗英雄,那肯定没有可能。
部队趁着夜色完成了对敌第49军二个师的包围。
梨树沟地区的一个小山包上,重机枪已经架设完毕,康健带着战士们蛰伏在小树林里,前面的开阔地带,是连片的军营,不下一个团。康健提着轻机枪,战士们一个个虎视眈眈,只待信号弹升空,就打敌一个中心开花。
朱二蛋脚在发抖,康健看了朱二蛋一眼:“别怕,紧跟着我就是。”
朱二蛋看着康健,不知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的脚不那么抖了。
红色的信号弹划过夜空,战斗打响了,顷刻之间,迫击炮和手榴弹不停地在梨树沟十里长的丘陵间炸响,火光映红了整个梨树沟的天空,有如朝霞初升,夜宿梨树沟的敌第49军各部还没来得及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朱纵分块切割,许多士兵还在睡梦之中,就被手榴弹炸飞,侥幸逃命的敌军一时张皇失措,赶忙去拿武器,此时架设在各个山头的马克沁重机枪开始对各个宿营地开始扫射,一顶顶帐篷顿时被弹片撕成了碎片,被子弹打成了马蜂窝,梨树沟各处都是一片狼藉,死伤惨重。
朱二蛋现在终于明白自己前几天为什么会轻而易举地被俘了,因为民主联军配合默契,各部协同一致,有如一人,根本不是国民党军可以比拟,只见红色的信号弹在夜空中一炸响,团里的数十门迫击炮就齐齐发射,炮弹“唆唆”的划过头顶,顷刻间将前面的整个山谷炸成火海,一个个国军的士兵还在睡梦中就被炮火掀上了天,没有死的,一个个胡奔乱窜,此时埋伏在营地周围的手榴弹组已经将一枚枚手榴弹“呼呼”地扔了出去,哪里人多就往哪扔,从朱二蛋所处的位置望去,整个山谷都是手榴弹爆炸腾起的火光,而在手榴弹炸响的同时,轻重机枪的子弹就如雨点般地朝宿营地裹去,朱二蛋目光所见,只见一条条火线从各个制高点鱼贯而去,国军一时哭爹喊娘,哪里还有心作战,到处鼠蹿,只求保命。难怪民主联军总是以少胜多,就这样的配合有致,国军人再多武器再精良,那也是白搭,朱二蛋现在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做了俘虏,参加了民主联军,要是这会自己还在山谷的国军中,只怕都死好几回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