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随炮弹的爆炸声一同而至,一条条马克沁重机枪的子弹从两旁的山腰中射来,打在溪流中,溅起一朵朵水花。打在士兵的身上,那就是一个个窟窿,被子弹击中的士兵根本来不及呻吟,就一头栽倒在小溪中,原来清澈见底的溪流,不到片刻就成了血河。
此时的何奇慌忙率部占领溪边的村落,何奇将旅部设在村中,组织士兵反击。
望远镜里,陈建峰看到第48旅的炮兵在山后开始部署炮兵阵地,陈建峰自然不能让何奇的炮兵展开,此时也顾不上心痛那几门山炮了,命令赵熙海,炮火覆盖,只要将何奇的炮兵打掉,何奇就成了拔了毛的鸡,有力使不上来。
赵熙海用大拇指测算了一下坐标,亲自将一门炮的炮管摇起几公分,炮弹呼啸而去,神炮手就是神炮手,第一发炮弹,赵熙海就直接命中何奇的直属炮团,将何奇的二门山炮轰上了天。
枪炮声一阵紧过一阵,直到黄昏,才渐渐稀落,何奇的旅指残存的兵力不到一个营,被陈纵的八路军战士压缩在史演河村这块分寸之地,何奇几次试图冲出包围,但都被打了回来,到了最后,何奇彻底死心,指挥士兵,依靠村舍做困兽之斗。激战了半天,村里的数十栋民居早就在炮火的打击中几乎只剩瓦砾,陈纵的战士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将村落围了个水泄不通,何奇不愿缴械,指挥残存的士兵依托山石瓦砾,负隅顽抗。
一听史演河外围阵地枪声的渐渐稀落,陈建峰和何奇都知道,战斗接近尾声了。对于陈建峰来说,枪声的停止意味着战斗的胜利,而对于何奇却恰恰相反,外围的枪声一旦停止,那就意预着其他各部已经被八路军分块完歼,而他自己也离死亡不远了。
两军近距离作战,山炮已经发挥不了作用,赵熙海命令战士将“重炮”拉上去,村口一带还在进行局部激战,子弹飞舞,如雨,两军打得不可开交。赵熙海带着“重炮”猫着腰来到村口的一处乱石堆之后,将“重炮”架起。
“轰隆隆”两炮,村口的两挺重机枪就被赵熙海打掉,掀起的气浪让五十米的范畴内再无敌军的枪声。
何奇听到这两声巨响,心里万念俱灰,心想八路军竟然有重炮,我命休矣。
就在何奇倍感无望之际,一个炸药包飞到指挥所的屋顶,一声巨响,房梁坍塌,腾起一阵粉尘,陈建峰的望远镜里自然看不到粉尘,只见村中火光冲天,因为此时已是子夜,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就在第一旅被陈赓歼灭后不到三个小时,第48旅也随着黎明的到来,不复存在。
胡宗南的这次进犯,以损失三个余旅为代价,不得不撤离晋南,回到西安。
听闻第一旅被陈赓完歼,蒋介石暴跳如雷,将胡宗南骂了个狗血淋头。说胡宗南和陈赓陈建峰同为黄埔一期,怎么就被两陈打得如此狼狈,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在黄埔军校学习的。
胡宗南一时灰头灰脸,哪敢吭声,只能对着电话唯唯诺诺。
国共两党黄埔同窗的对决,谁胜谁负,自是不言自明。
陈建峰早胡宗南一步知道第一旅被全歼的消息,围歼第一旅的战斗一结束,陈赓就在第一时间给陈建峰打电话,说不好意思,把陈建峰的老部队收拾干净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活捉了二千余人,多少还有几个陈建峰时期的老兵,陈赓让陈建峰史演河的战事一了,就上陈堰村去看看。
尽管知道从第一旅趾高气扬作为急先锋踏进晋东南的那一刻,陈建峰就知道其被歼的命运就已注定,但面对陈赓告知的结果,陈建峰的心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有些痛。陈建峰不愿多说,只问黄正诚是死是活,陈赓说目前还不知道,有俘虏说黄正诚被打死了,也有俘虏说在战争结束的前一刻还看到黄正诚了。陈建峰说,不管是死是活,麻烦老兄帮我找到他。
史演河战事一结束,战士们还在战场上欢呼胜利。陈建峰已是跃身上马,带着胡长发、才旺和警卫连,策马扬鞭,朝陈堰村而去。
陈赓和陈建峰通完电话,就赶忙给第10旅旅长打电话:“捉到了黄正诚没有?”
旅长回答:“没有!有俘虏说,黄正诚被炸死了。”
陈赓说:“给我好好搜索,陈建峰说了,活有见人死要见尸。”
旅长奇怪说:“陈建峰司令员这是什么意思,不就一个黄正诚么,说不定知道要败早就化妆逃了,就他那点本事,多逃几次才好,再多给他几个旅,咱轻车熟路,还是照样一股脑将他收拾了。”
“说了你也不懂。”陈赓懒得啰嗦,下命令,“赶紧给老子把黄正诚找出来,等会陈建峰上你那,要是黄正诚还是杳无音讯,我可不敢保证陈建峰比我好说话,他要用鞭子抽你,那就属你自找。”
陈赓还能不明白陈建峰,虽然陈建峰现在和第一旅属敌我双方,但第一旅毕竟是警卫团出身,陈建峰对警卫团有感情,陈建峰带警卫团的时候,警卫团能征善战,虽然警卫团现在分成了好几支,第一旅只能算其中的一支,但怎么着也是警卫团的根底,怎么三下五除二就被他陈赓收拾了,陈建峰想见这个旅长黄正诚也就可以理解。
旅长自然不会想到这一层,陈建峰的脾气他还能不知道,陈赓性情柔和,好说话,旅长在陈赓面前无所顾忌,但陈建峰就不一样了,眼一瞪,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两陈是过命的交情,陈赓有提醒再先,真要是让陈建峰抽一鞭子,那他还真没有地方投诉,不投诉还好,一投诉,陈赓肯定会说,就一鞭子啊,少了,要不再来一鞭子,凑个成双。
旅长心想,还是赶紧将黄正诚找出来为妥。顷刻间,寻找黄正诚的命令传到了各级部队,各部接到命令,不敢马虎,开始了认真的甄别,各连长亲自带人,把俘虏中一些穿马靴、外表模样像大官的都询问了一遍,仍不见黄正诚。敌副旅长兼参谋长戴涛、参谋主任顾铁、第1团团长刘玉树这三个少将都找到了,唯独没有找到黄正诚。
看来这个黄正诚打仗就半拉子水平,伪装术倒是一流。
东方呈现出鱼肚白,天要亮了。部队将俘虏集中在陈堰村外的一片树林里,准备撤出战场,昨日还不可一世的蒋家御林军,如今个个疲惫不堪,蓬头垢面,耷拉着脑袋坐在树下。
陈建峰就在这时到了陈堰,手执马鞭直接闯入旅部,陈建峰问:“黄正诚找到了没有?”
旅长一看陈建峰真的到了,忙给陈建峰倒茶,说找了半宿,黄正诚此人至今仍无下落。旅长让陈建峰别急,只要黄正诚在俘虏的队伍里,迟早会甄别出来。陈建峰眼一瞪,问俘虏关押在哪?旅长说都在村外的那片树林里。陈建峰懒得喝茶,马鞭一扬,却不是打人,而是翻身上马,打马朝村外而去。
陈建峰打马来到村口,一看第一旅的俘虏一个个垂头丧气、死气沉沉地坐在树下,一声冷哼,心想就这精气神,那像以前的警卫团,就这么一个熊样,岂有不败之理,警卫团的宗旨从来就是败也要败得壮烈,虽败犹荣。这个黄正诚,怎么带的兵。
陈建峰翻身下马,站在一处坡上,对着二千俘虏一声断喝:“听我的口令,起立!”
第一旅的俘虏一时莫名其妙,心说这位八路军的长官喊起立是什么意思,这是叫我们吗,俘虏们还在犹犹豫豫,不知所以,陈建峰头一偏,胡长发会意,冲锋枪就是一梭子,打得树叶纷纷扬扬,胡长发说:“没听见我们司令员的话啊,再不起来,枪毙。”
陈建峰冷着脸再喊:“起立!”
这一次俘虏们没敢迟疑,一个个站了起来,动作稀稀落落,没有一点军人的风范,陈建峰心想,就这军姿,这就已经不是他陈建峰时期的警卫团了。
戴涛、顾铁、刘玉树三人与士兵一样本是有气无力地靠在树下,此时赶忙听令都站在了第一排,陈建峰一看三人挺着个大肚腩,明显是个军官,但却都穿着士兵的衣服,一看就知道三人见大势已去,想混在士兵中逃命,陈建峰气打不过一处,也不管什么不许惩罚俘虏的禁令,抬手就是三鞭子,三人每人挨了一下,顿时火辣辣地痛。
戴涛被陈建峰一鞭子抽在脸上,痛得厉害,他手捂脸颊,和陈建峰理论:“长官,我们是战俘,根据公约,长官不能虐待我们。”
陈建峰冷笑,说:“知道得不少,还知道国际公约,那我问你,你知道什么是‘虽败犹荣’吗?”
戴涛说:“这和被长官虐待有关吗?”
陈建峰点点头,说:“看来你不是警卫团的兵。”
其实陈建峰刚才往前面的土堆上一站,刘玉树就认出了陈建峰,心说这不是咱警卫团的老长官陈长官么,怎么会在这?再一听胡长发说陈建峰是司令员,这才明白自己成了陈长官的俘虏,刘玉树一时羞愧难当,赶忙低下头,不敢直视陈建峰,陈建峰拿鞭子抽他们,戴涛和顾铁还躲,刘玉树却是不敢,低着头站着没动,默默地挨了陈建峰一鞭子。此时一听陈建峰提到‘警卫团’提到‘虽败犹荣’,刘玉树不再躲了,向前一步,朝陈建峰敬礼:“陈长官!”
陈建峰点点头,说:“看来你是警卫团的兵,现在认出我来了?”
刘玉树点头:“早认出来了。”
陈建峰说:“有些惭愧?不敢认?”
刘玉树说:“属下愧对陈长官。”
“看样子你是个少将。”陈建峰说,“你是该惭愧,你看看你身上的着装,你自己的将军服呢,将军服难道就是平时穿在身上耀武扬威的道具,现在战败了,就感觉成了索命服,赶忙弃之如敝屣了。”
刘玉树一时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回答。
陈建峰问:“警卫团有没有战争还没有结束,长官竟然不管属下死活,先行开溜的传统?”
刘玉树一脸的愧色:“没有!”
陈建峰又问:“那你告诉我警卫团以前的信条是什么?”
刘玉树抬头挺胸:“誓与兄弟共存亡、宁可站着死也不可跪着生,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虽败犹荣虽死犹荣。”
陈建峰质问:“那你现在呢,是不是已经将这些信条都忘了。”
刘玉树低下头去。
陈建峰铿锵有力:“现在你回答我,你是谁?”
刘玉树大声回答:“原警卫团第一营第三连第三排少尉排长刘玉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