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往何处来,又往何处去。”柯勇珂几乎要笑了。“你真的要扯这些东西吗?”
“如果你不想扯,你又何必坐到我的面前。”白仲依然面不改色。“你知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但你还是来了。”
“因为你对我的梦做了手脚,我要的是一个解释。”柯勇珂答道。
“但不扯到这个话题,我就没法给你解释了。”白仲摊了摊手道。“如果你不想听可以走,我保证你再也不会做同样的梦了。”
柯勇珂当即就想要离开了,但他的大腿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移动,想到在那个梦里真切的体验,以及几乎趋于完美的人生,他迟疑了。
那毕竟是整整一辈子的舒适体验,到现在他都依然能够清楚地将其中的许多细节回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再得到这种体会的机会,实际上,在他来到这里之前,他甚至都没有考虑过自己还能不能再来一次这种梦境。
他坐在这里,只是因为他感觉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白仲戏弄了。
直到现在,当他意识到这种每一分体会都有如现实,却可以安稳舒适地度过一生的梦境并非只能够做一次的时候,他不可避免地动摇了。
他脸上的渴望如此明显,甚至不需要白仲去解读。
“那么,让我从头开始说。”白仲笑了笑,拿过了柯勇珂刚刚拿走的酒为自己满上了一整杯。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药是专门用来药蟑螂的,这种药发作得很慢,蟑螂碰到了以后也不会立刻发作,但等它回到自己的巢穴以后,就会把这种药抛洒到自己的整个族群之中,再然后,就会让整个族群都灭亡的。”
“我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那么我再举另外一个例子,同样是一种药物,接触到这种药物的蜘蛛会变得更加强壮,甚至长出更多的肢体和重要器官来,无论是存活率还是存活时间都会变得更好,但它们无法找到合适的配偶,最多一到两代以后就会断绝。”
“你到底在说什么?”柯勇珂拍了拍桌子,情绪已经要变得激动起来了。
“昨天你多少还算是个有礼貌的人,一个梦,就让你改变了这么多了么?”柯勇珂越是激动,白仲就显得越是冷静。“你用人的视角去看这些事,当然觉得无所谓,可如果你就是那些蟑螂,如果你就是那些蜘蛛呢?”
“类似的例子数不胜数,我们人类对其他物种做过多少事情,根本没人在意过。”
“可让我惊讶的是,也同样没有多少人在意过,是否有过某个存在对我们做过类似的事情。”
白仲说完这些之后,柯勇珂稍微冷静下来了一些,但并不是因为觉得白仲说得对,而是因为自己也曾听到过类似的论调。
他已经确认了,白仲只是一个有着某种改变他人梦境的能力者,并且是一个已经疯了的能力者。
“如果我现在就走,你确定我不会再做同样的梦了吗?”柯勇珂再次准备要离开了,这一次他是认真的了。
被一个疯子缠上绝不是什么好的体验,而被一个拥有特殊能力的疯子缠上,就是更加糟糕的一件事了。
“听完我说的话,我会让你放心地走。”白仲笑了,他当然看得出柯勇珂在想什么,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对的,又怎么会因为听众的不理解而动怒呢?
他要展现自己想要展现的事情,而不是去说服,或者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想法。
但这并不代表着对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毕竟,他之前已经给过柯勇珂离开的机会了。
柯勇珂再度夺过了白仲手里的酒,也给自己满满的倒上了一杯,并决定在离开前绝不会再说半个字了。
“在上千年前,江河湖海,雷霆闪电对我们人类来说,都是神,我们人类在这些存在的面前太过于渺小,故而显得它们的力量是如此地强大,这是我们会将其视为神的首要原因,却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最重要的原因,是无法理解。”
“那时的人们面对如此滔天伟力,除了神以外再没有其他能够将其描述的概念了,可是现在的我们已经理解这些现象背后的原因了,这些存在依然包含着无穷的力量,但我们却不会再将其视作神明。”
“我们无法理解的伟大力量就是所谓的神,一如我们人类之于蛇虫鼠蚁一般,看不清楚,想不明白,意念之间就可以决定成千上万生灵的生或死。”
白仲喝光了杯中的酒,朝着站在吧台后擦着杯子的酒保打了个手势,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
“我要说的神,就是从这里来的。”
酒保拿来了另一瓶同样的酒,白仲随即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那么回到之前的问题,他们该往何处去?”
白仲再次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同样的,从这里。”
“你……”柯勇珂忍不住接了一句。“到底是什么意思……”
“古人所不理解的那些自然现象,不过是一种虚假的神而已,因为一旦理解了其存在的原因,它们就不再是神了。”
“所以说神源自我们的不理解,一旦理解了,也就不存在神了。”
“你想过没有,几百年前,人类根本就没有什么超能力的说法,现在呢?谁都认识几个有着某种特殊能力的亲戚,又或者朋友。”
“可问题在于,从来没有人能够真正地说清楚这种力量的来源,或者这些力量生效的原因。”
柯勇珂不由得抬起了杯子想要喝一口,却发现杯中已经没有酒了,但又没有再加一杯的打算,只能皱着眉问道。“所以你觉得这是你所谓的神赐予人类的?”
“赐予?你还记得那些吃了药而变异的蜘蛛吗?”白仲笑了。“我不知道他们按了什么心,但肯定不是为了我们好就对了,因为你不在乎蚂蚁是怎么想的,他们也不在乎我们是怎么想的。”
“那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是……”
“但还有着另外的一种神,无论我们理解与否,它们都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甚至于……它就是这个世界本身。”
“我要搞清楚它到底是什么……”白仲笑了笑。“然后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