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面面相觑,待妻子为他平了平衣袖,狄禹祥走了过来,坐到了长南身边,问他,“想去救舅舅?”
长南点了点头。
“拿什么救?”狄禹祥问他,“你是走得特别快,还是力气特别大背得起舅舅,还是武术天下无敌?”
“我……”长南哑了口。
“你跟我说说,你拿什么救?”狄禹祥耐性地看着儿子,“先不说救他,就说你自己去,你一个人走到路上,要是有群不怀心好心的人围着你,想伤害你,你到时怎么办?”
“我逃。”长南声音小了点。
“一群人围着你,你逃得掉?你从哪逃?”
“我……我……”长南不安。
“你还可以带你照叔他们去是不是?”
长南犹豫了一下,点了头。
“带他们一路去救你?还是救舅舅?”
长南低下了头。
“想清楚了,再回答我。”狄禹祥摸了下儿子的头发,起了身,摘了屏风上妻子的狐披,给她披上,带了默不吭声的妻子去了隔屋看女儿。
长怡还在睡,奶娘在旁边守着她,见到他们来,打盹的奶娘慌忙站了起来,欲要行礼,但被狄禹祥免了。
“长怡还没醒,我们等会再来看她?”狄禹祥轻声与她道。
萧玉珠微笑,倾身去摸了摸女儿的脸,起身朝他点了点头。
外面天还黑,风大还冷,狄禹祥牵了妻子去书房,两夫妻下盘棋,喝杯红枣泡成的温茶,这就是他们夫妻俩这段时日来每早的消谴。
到了白日,狄禹祥忙于公务,还有孩子们的事要顾,就没那么安心地与她在一块了。
“大兄的事,我已差了人注意,你别太担心。”坐下后,狄禹祥摆着棋开口与她道。
“嗯。”萧玉珠把下人上好的茶拿起吹了几口,放到了他嘴边让他喝了一口,这才放下。
狄禹祥不禁朝她一笑。
见着他的笑,萧玉珠嘴角翘起,说话的声音很是柔和,“我知道,这事急不得。”
“长南还小,”她接过他递过他的棋,下了第一子,道,“性子又急,越说他越不听话,不明白的就让他去想,你们别吵架,大冬天的,我一听你们吵架,我头就疼。”
“哪儿吵了?”狄禹祥笑道,“我刚才不是让他自个儿想明白?”
萧玉珠笑着点了头,“是呢。”
“昨儿他跟你告状,说我抽他了罢?”
萧玉珠低头下子不语。
狄禹祥摇头,“没大没小。”
“在外人面前,他还是有分寸的罢?”萧玉珠下子的手顿了一下,有些担心地问他。
长南在家在下人面前还好,只是在他们面前有些胡闹罢了,这个萧玉珠向来纵容,但在外面,可不能这样,若是如此那就叫没规矩了,她还是有些担心的。
“挺好,”见她担心了起来,狄禹祥过去轻捏了下她的鼻子,“知道有你在我不会责怪他,也就有你在的时候敢没规没矩,若是敢在外头如此,看我不剥了他的皮!”
他故意说得凶狠,眼睛还危险地眯了下,萧玉珠被逗得好笑,一时之间,也就顾不上想那些忧心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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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京城,暮小小一早起来就去了主殿,这时皇上已上朝,殿里只有她的姐姐披散着长发靠在软榻上看书。
暮小小见过礼,脱了鞋子爬上去,把脚伸到了温热的软裘里,一声不响地靠在了姐姐的肩膀上。
她良久都没出声,暮皇后在翻过一页书后,嘴里问了她话,“怎地了?”
“我想念康。”
“嗯。”
“还想念康他爹。”
暮皇后的视线从书移到了她的脸上,“还有呢?”
“我想去找他。”暮小小道。
“你不能去。”暮皇后说了一句,转头继续看书。
“二姐,我要去。”暮小小把姐姐手上的书抢过,坚定地看着她,“你听到我说的话了,我要去。”
“我说了,不行。”暮皇后淡道。
“我要去。”暮小小说着眼睛都红了,“我跟他保证过,我会保护他。”
暮皇后没搭理她,欲要拿过她手中的手,却被妹妹躲开了。
“二姐……”暮小小说话的声音已带有哀求。
“别让我说第三次。”暮皇后抬眼,看向了妹妹,目光冰冷,威仪尽露。
暮小小呜咽了一声,干脆把头埋进了姐姐的怀里,哀求道,“让我去,姐姐,我不管那么多,我只想在他身边。”
“你不能去。”暮皇后无力责怪她,她抚着怀里小妹妹的脑袋,想她出嫁的时候妹妹才那么小,现在却因爱生忧生惧,时间竟已然过去了那么久了。
而她当了皇后多久,紫王就去了南海多久。
“我要去。”接连几天遭到拒绝的暮小小绝望地号啕大哭了起来,“我要见到他,立马,马上!”
“你不能去,”暮皇后抱着她,淡道,“哭也没用。”
“你不是我二姐,你不疼我了。”暮小小哭着打了暮皇后一下。
暮皇后不为所动,“我是你二姐,我也疼你,但你不能去。”
“为什么?”暮小小哭喊了起来。
暮皇后不再言语,她抱着暮小小直到她哭泣声歇止,才叫让宫女来为她小妹重新梳妆。
暮小小在皇后那什么法子都使了,耍赖发狠,撒娇哭闹,这些都没让她姐姐松口让她前去南海,而且现在她连凤仪宫一步都出不去,但凡要出宫门了,就会被画眉带着宫女把她押回来。
暮小小被逼无奈,在这天下午蹲在宫门口,专程逮她回宫的皇帝姐夫。
文乐帝一见到她,那本不快的脚步顿时变得轻快了起来,迅速往皇后的主殿走去。
他要顾及皇帝风范,不能用跑的,但暮小小却不会顾上那么多,她已大力跑了过去拉住了皇帝的龙袍,嘴里叫道,“姐夫你别跑,我有话要与您说。”
被拉住了袖袍的文乐帝无奈,脚步恢复了正常,嘴里的话也很是从容,“朕没跑,小小有何话要与姐夫说?”
“您知道我姐为何不让我去南海吗?还有,您这几天为何见着我就走?我是突然变得吓人了,还是您觉得我刺您的眼,想把我赶出宫去?”
文乐帝一听,发现他答哪句话都不对,遂闭口不语,拖着不动的暮小小往殿里走。
暮小小大力拿着他的袖袍,不许他逃到她二姐身边去,“我说了,姐夫您回我句话,求求您了。”
暮小小是她的小妹妹,也是他的小妹妹,文乐帝一听她一口一声一句姐夫的相求,身为姐夫之尊的他龙心大悦,知道不好回答还是回了一句无关痛痒的,“朕不知道你姐姐怎么想的,你问她去。”
“姐夫,二姐夫……”暮小小拉着文乐帝的袖袍哀求了起来。
文乐帝一听那个二姐夫,心都软了,正要回答的时候,就见走过来的画眉朝他们福礼道,“皇上,小小姐,娘娘请你们回殿里歇息。”
“知道了,这就过去,你忙你的去。”暮小小挥手让画眉走。
画眉不动,她就朝她瞪眼,画眉再不动,暮小小便朝她讨好地一笑,叫道,“好姐姐,我的好姐姐,画眉姐姐……”
画眉柳叶眉一动,嘴一抿,在小小姐的撒娇讨好声中轻叹了口气,这就转身回主殿去了,剩下文乐帝头疼地看着这个小姨子,有种大劫难逃的感觉。
“姐夫,为何不让我去?”暮小小锲而不舍地追问。
文乐帝收着袖袍,摇头不答。
“姐夫!”暮小小又在哀求。
“问你二姐去……”文乐帝被她叫得头疼,轻声与她道,“你也知道,朕要是不得她允许乱答了你的话,这日子朕是别想着太平过下去了,你二姐那心有多狠,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不告诉我,”暮小小也知自己仗着年纪小耍无赖很是不对,不禁苦笑道,“连个理由都不告诉我,您说,这能断得了我去找萧郎的想法?”
“进去,别让你姐等。”文乐帝轻摇了下头,带了小姨子进了主殿,看到皇后,他就道,“跟她好好说说罢,这才几天,闹得人都瘦一圈了。”
暮小小听了摸了摸脸,暮皇后看向她,眼睛望着她的小妹妹许久,又看了眼不知死活的皇帝一眼,转头与妹妹道,“你不能去,我与紫王有仇,当年是我用计让他去的南海,让他永保大易南海安宁,永生不得离开南海。”
她与妹妹说完,转头看向了皇帝,与他道,“你也别想着帮她出宫去救你的大臣,她去不得南海,一是因我与紫王有仇,二是因她长得最肖似我……”
“什么?”文乐帝不解,皱了眉看向气势突然变了的皇后。
暮皇后勾了勾嘴角,突然觉得她一成不变的宫中日子,也是时候可起点波澜了,“紫王心口,刺的是我的字。”
“什么?”仅一句,文乐帝的声音变得尖锐了起来。
“这就是你去不得的原因。”这话,是暮皇后转向妹妹说的。
可随之而来的不是瞠目结舌的暮小小的回答,而是文乐帝的暴吼声,“暮乐山,为何朕从来不知道,朕的皇弟心口刺了你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