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前院正堂已经坐满了客,萧玉珠请了如老夫人进了后院的正堂。
这时狄家在京的亲戚都纷纷歇了手上的活汁过来帮忙了,不断有人过来跟萧玉珠吱会一声,萧玉珠回了几句话,才跟着坐了下来。
她没坐主位,如老夫人坐在下位,她边上拣了个挨临的位置坐下了。
“家大业大啊。”如老夫人在她坐下后,先开口赞道了一声。
“老夫人盛赞,小门小府,都是一般的亲戚。”
“你啊,就是喜欢谦虚。”如老夫人说到这顿了顿。
后院住的是二郎三郎两家,但这堂屋用来招待女客来了,现在狄家人满为患,根本坐不下那么多人,如老夫人进来后,已经有不少在内的人围着她看了,这时见她们说上话了,有人跃跃欲试就想过来见礼。
虽说现在如家现在被查,可如家这么多年的清贵之家不是白当的,认识他们家的人想见个礼,不认识他们家的人更想见个礼。
“老夫人,这有许多认识你的夫人?”萧玉珠笑道了一句。
“有不少见过一两面。”如老夫人淡道。
“那,就让她们过来见见您。”萧玉珠示意了下站在边上的婆子,让人做了请势。
一得了主人家的话,有几个坐在另一头的官夫人当真是过来与如老夫人见礼了,如老夫人笑眯眯地见了几个,突然觉得有些不妥,转脸望萧玉珠看去,见她脸上挂着薄笑,笑容没什么温度,她心下一凝,顿时收回心神。
这可是狄家,她在这里让这么多人与她见礼,虽说于情于辈份上她没出什么错,但却有了雀占鸠巢之嫌,夺了主人家的风头,这事说出去,她身份再大,也是她这如家人的不是了。
“老身今日也是来贺喜的,顺便来沾点喜气的,各位不必这么多礼,去坐下罢。”如老夫人毕竟不是来结仇的,她是跟狄家交好来的,不管她心中怎么想,她还不至老迈到上狄家的门打狄家的脸的地步。
“狄夫人,”如老夫人其实这时候有也有点后悔前几天见她,端着架子叫了她声狄夫人,而不是叫一声狄家媳妇,要不,她们之间说话也可不必这般客气生硬了,“老身想跟你说几句话,可有旁的小处坐一会?”
萧玉珠微笑着看了如老夫人一眼,点了头,道,“还有处我和弟妹们做针线活的小屋,老夫人若是不嫌狭窄,可去那处坐坐。”
“就去那,老身坐在这,诸位夫人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老喽,就不讨年轻人的嫌了。”如老夫人站起来,朝着诸夫人笑了一声。
那些夫人听到皆笑了起来,有人也是笑道,“老夫人这是哪的话,您可不老,看您这精神气,可比我们这些小辈的还要强些呢……”
她的话引来不少附和,萧玉珠与她走出门的时候,她们还跟在身后相送,如家在京威风可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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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如老夫人夸了一句门府精致的话,与萧玉珠又搭上了话,说得几句就到了日头足的那间小针线屋。
屋子虽小,但因是萧玉珠领着两个弟媳做针线活的地方,窗外繁花绵族,屋内铺上了霁国太子给狄禹祥的吉云毯,里头桌椅等物件都是萧府那边送来的,此屋虽小,但其摆饰也媲美得了如家的富贵了,还因屋内摆着的几瓶绽放鲜艳的新花多了几许鲜活的繁华气息。
如老夫人看了屋内一眼,坐下后,脸上的神情稍微矜持了一些,看样子,她是没想那么大张大放了。
狄家主堂规矩庄重,每家的主堂大体都是那个样子,而一家人是不是富中带着贵气,小细节一觑,几眼就可看出个大概出来。
刚刚如老夫人远远看了狄家那在待客的二媳妇和三媳妇,她们头上戴的红碧玉已经让她眼睛一惊,现下这小屋装花的花瓶,还是宫中贡品,如老夫人到底还是心惊了。
狄家,恐怕比她家老爷子想的还要受圣眷。
如老夫人脸上多了几许矜持,说话的时候口气也从大张大放降了不少音下来,她身上那股子久居人上的气势也淡了许多,“当真是小而精致,此处屋子是你的手笔?”
萧玉珠轻颔了下首,叫了下人奉茶,就在如老夫人的身边坐了下来。
“你们家都是淮安那边来的罢?”
“是。”
“都是淮安人,可是与狄大人青梅竹马?”
萧玉珠失笑,轻摇了下头,“不曾青梅竹马过。”
狄家那时候,连她公爹都未曾进过萧家门府几次,她家老太君可没有如老夫人这种不动声色的修养,也只愿意跟门当户对的几家人家来往,大郎想跟她青梅竹马,那是不可能之事。
“是老身想太多了。”如老夫人一笑,道,“你们感情这么好,狄大人可是对你一往情深呐。”
“谢老夫人美言。”萧玉珠微笑道。
见她只笑着虚应,眉目平和,未见矜持,也没傲气,如老夫人对这个小妇人的沉得住气更是心中一紧。
小小年纪,这气息怎么就那般像见过大风大浪的平静之人?
她眼睛又在小屋子里转了一圈,屋子的鲜活繁华让她料不准她面前之人的心态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她不应这般沉得住气。
如老夫人脑海转思间,嘴里的话却是未停,脸上也是一派慈和,“今日老身前来,当真是给你添了些麻烦了。”
“老夫人何出此言……”
不等她我说,如老夫人打断了她的话,先放下了她的架子,与萧玉珠诚心地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老身为何前来,狄夫人心中应该有数,如老身所来给你们家添麻烦了,还请你谅解一二。”
如老夫人是长者,长者都放下了架子,萧玉珠也得帮着抬一抬,遂道,“您哪的话,晚辈刚也是说了,您肯来,是我们狄家的荣面。”
“唉。”见她没哪句话透出一点风来,如老夫人也是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道,“果然还是把你们家得罪狠了。”
她直接出语,萧玉珠顿了一下,看向了如老夫人。
如老夫人也直视着她,眼光温和。
萧玉珠先收回了眼神,淡道,“老夫人哪里的话。”
见她就像个实沉的瓮坛子,敲一记就响一声,但就是敲不破,如老夫人眉头一敛,居然发现自己这时候居然发不出脾气出来。
她众目所视的狄家,现在还有两个要进入官场当官的狄家,虽说让这些人来撼动如家的地位那是不可能之事,但顶不住他们头上有个皇上。
皇上已经不贪鲜了,守着皇后过了近十年,九皇子之后,后宫再无所出,这几年间也不是没人上贡天姿国色的女人进宫,但被皇上转手就送给了边疆守将,眼看倍受圣宠的皇后没有因美人迟暮受冷落,如家也是想过往皇后靠拢,可无奈皇后仗着受着盛宠,又因着是暮家之人,不搭如家的线,不承诺许予他们如家好处,连个面子功夫也不做。
要知道有他们如家的支持,九皇子的太子身份必会十拿九稳啊。
可他们就是一句口都不松,连在皇上面前连一句保他们如家的话都不说,现在逼得他们如家反而要拉下身架,来向他们求个饶了……
如老夫人心中愤慨憋屈,但也不得法,连脾气都发不出,只能在一阵沉默后又勉强笑了一声,道,“那天老太夫人的话,确实是我们如家的不对。”
仅是这话不对?如家那天所做之事可不止是辱了她这一桩吧?
萧玉珠没有咄咄逼人把这话说出来,从古至今美人计最好使,如家用这招仔细想来也没什么意外,她事后听嫂子说了,如公的小外孙女美色可不比平常人,听说要送进宫的,可皇上有转身送掉美人的习惯,如家不敢冒这个险,且小美人美得太不寻常,已有男子为争那个小美人的心斗殴致死了,当时如果大郎动了心,现在等着她的可不是如家的上门示弱,而是在外悠悠然地看着她所持的这个家的鸡飞狗跳了。
狄府要是乱了,她身后有着父兄,他们肯定会让她抽身而退,到时,狄家就毁了,而她的孩子们的命运就要走向另一程了,他们不再有一个像样的父亲,而家没了,她再爱他们也弥补不了这个缺撼……
萧玉珠不会因这些事的没有发生就不会对如家没有意见,她的意见很大,但这些事她不会说出来,当然也不会答应如家什么,做如家与狄家的主。
这事,只能交给大郎去办,他怎么做,她就在边上怎么看着,她插不了什么手也不会插手。
“不管对不对,”萧玉珠这时笑了一下,“这等事,我是做不了主的,家里这种事,一概是我夫君做主,老夫人如果是想来致歉的话,跟他说就好,晚辈这里,担当不起您的道歉。”
如老夫人不是个傻的,她听出了这话里的软,但也听出了这话里的冷酷,她只略一转念,就知道了这家妇人肯定知道了送人的那一举,而狄萧氏是萧家的人,想让她满意,狄家那边岂是好交待的?
狄家可也是系在萧家那一家身上的,岂会不让她顺心?
老爷子与老大伯那一举,到底还是大意了啊,且加上她婆母的那一句话,可算是真把人得罪狠了。
如老夫人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也没想好该怎么把这话继续说下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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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老夫人在想着,但萧玉珠可陪不了她太长的时间,家里太忙,她给如老夫人的也就说那么几句话的时间,既然也说不出什么来,她就走了,请了郑夫人过来陪坐,她就去了后院的主堂,跟来往的官夫人打招呼,免得二弟妹跟三弟妹撑不了太久。
不多时,宫里那边来消息了,说二公子被赐了官,户部金部主事,从八品之官……
户部金部主事,那可是管钱的肥差,狄府来的客人一听就炸了窝,刹那觉得狄府路边长的小白花都带着金气,金光闪闪烁光逼目。
狄家的人笑得合不拢嘴,陈芙蓉走路都是飘的,笑容发傻,眼睛虚浮,一看就知道人根本没回神来,曾倩倩一听,二伯都当管钱的了,绝少了她爹那边的好处,一时之间也是傻笑个不停,光顾着想利,连嫉妒一下的时间都没有了。
萧玉珠一听这个金部主事,也觉得是个肥缺,但一想,如真是个肥差,以后狄家行事就更要谨慎小心了,而来找狄家的人怕是要更多了,这缺其实与大郎所想的低调为人大相径庭……
她是如此作想,也就没乐得昏了头,笑了几声后,就又跟狄家来帮忙的内妇商量起了摆宴之事。
厨房那边已经忙了起来,狄家的晚宴是肯定要有的,因陆续还有人来,不知究竟多少客人,所以狄家只能往大了做准备。
狄家人也是能干,外面也有人给脸,不一会,就有近十位的厨子厨娘运了锅灶过来帮厨,狄家的那些能干的,更是得了消息就没进府,托人报了个信,直接就取道去了农户家买猪买牛去了,当场杀了,下午就运了过来,省了狄府无料可做之忧。
如老夫人那竟也是一直没走,尽是跟郑夫人在小屋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瞎磨功夫,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态。
二郎的消息传来后,萧玉珠已经是忙得眼冒金星,也管不得如老夫人是走还是不走了,只令了人看着。
等到黄昏,还是有客人前来,但这时狄府已经有人派了小兵小卒过来摆桌牵马,这时马车已经进不了府门了,因长巷里已经摆满了三十桌的酒席,车马连巷子都进不来。
所以狄禹祥都是领着弟弟们在巷口就下了马车,一路跟人举手道谢,在一阵阵鞭炮声中进了府门。
这时,狄禹祥所带的众多友人也起了个招呼作用,围着狄家两位皆进三甲的才子给前来贺喜的众大人介绍,得以让狄禹祥抽空在旁听了郑管事跟他报的事。
听到如老夫人来了半日还没走的事,狄禹祥“嗯”了一声,与他道,“没事,你去跟夫人说一声,就说等会如翁也会来。”
“是。”
“长南他们呢?”狄禹祥问起了儿子们。
“刚老奴还瞧见他们在小院的树屋上头往这边瞧热闹,小院那边现在封了,进不去人,夫人允许他们今晚在树屋里用膳,还说他们今晚要是乖乖呆在树屋里,每人抄写半本五言绝句出来,过两日,您和她就会带他们去别庄踏春,到时还去外祖府里捎上外祖和舅父舅母,小公子们一听,都乐疯了,皆道夫人也是他们的心头宝,想来现在他们除了解决内急,谁也不能把他们从他们的小屋子里弄出来。”郑非说到这笑了。
狄禹祥也笑了起来,“也就他们母亲真能管得住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