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如毯,飘飘洒洒而落,铺在青石板的小路上,银装素裹,煞是好看。宋离手中捧着一个汤婆子,推开窗棂往外一瞧,见着这素净的雪景,心中的郁气倒是散了几分。
一见着主子开了窗,红蔷眉头一拧,赶忙放下手中的糖花水晶糕,冲着宋离开口说了一句:“主子,您本就有些体弱,眼下吹了寒风,若是受了风寒该如何是好?”
宋离清楚红蔷这丫鬟是个好的,当下抿唇一笑,直接将窗扇给阖上了,随手捏了一块儿糖花水晶糕,问道:“眼下韩玉烟如何了?”
听见韩玉烟的名儿,红蔷艳丽的面庞之上也带着几分厌恶之色,径直啐了一声:“主子您为甚还理会那个贱蹄子?竟然还敢给王爷下药,也亏得主子您心善,这才没有打杀了她!”
宋离清楚韩玉烟不过只是一枚棋子罢了,真正膈应人的是明阳郡主,只可惜这明阳郡主占了侧妃的位置,本身又是公主的嫡亲女儿,耶律寒的表妹,只要她未曾做出过分的事情,想来是无法将人给处置了。
思及此处,宋离眼中划过一丝寒意,想起那支被她收在妆匣之中的注.射.器,也不知何时才能派上用场。
“你跟手下人吩咐一声,让他们莫要苛待了韩玉烟,好歹也是南国官家小姐,来到北国落魄成一个侍妾,本身也是有些可怜。”
若非韩玉烟身为女主,以她这拎不清的性子,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偏生她运道好,这才磕磕绊绊地活到现在。
“主子!”
红蔷瞪眼,心中明显有些不愿,俏丽的面庞都气的煞白,偏偏宋离是主,她是仆,也不好太没规矩。
宋离摇了摇头,轻声说了一句:“韩玉烟本性不坏,且二少爷一直心悦韩玉烟,若是本王妃做了这个恶人,岂不招人记恨?家和万事兴,不过一个小小侍妾罢了,红蔷你又何必将她放在眼里?”
闻声,红蔷思索了一会子,也清楚是自己想岔了,面上露出一丝羞窘之色,低声应道:“主子,还是您思量的周全,奴婢这就去跟那起子婆子吩咐一声,否则那些捧高踩低的东西定然会折辱了韩玉烟,于您的名声也有害无利。”
见着红蔷一点就通,宋离面上的笑意也不由更为浓郁了几分,凤眸之中划过一丝暖意,轻笑着开口:“暂且不忙着出去,先前我相看了一位侍卫,名为周贺,乃是王爷身边的长随,早些前脱了贱籍,虽说身家不丰,但到底也是个本事的,你可愿意配与周贺?
红蔷面庞猛然涨红,仿佛煮熟的虾子一般,脑袋直摇,咕哝着开口:“主子,奴婢就想一直伺候在您身边,什么周贺、李贺的,奴婢都不要。”
说着,红蔷福了福身子,便径直退出了主卧之中。宋离望着这丫鬟的背影,哑然失笑,总觉得红蔷对周贺还是有那么点心思的,否则又何必面红耳赤?
有了宋离的交待,王府上下倒是无人胆敢怠慢韩玉烟,吃穿用度都是按着份例来的,虽说比不得往日精致,但比小门小户之家不知强上多少,日子自然算不得难过。
又过了几日,正赶上用晚膳之时,耶律寒冒着风雪归来,身上一件皮毛大氅上沾了不少白雪。宋离起身迎了上去,抬手将白雪拂去,感受到耶律寒带来的寒意,身子也不由微微颤抖了一瞬。
见着宋离发抖,耶律寒剑眉一拧,带着粗茧的大掌直接裹住宋离的小手,将大氅交到丫鬟手中,直接拉着宋离入座。
“你身子弱,本就受不得风寒,哪里还碰得积寒之物?”
宋离面上露出一丝苦笑,她就不是纸片人儿,怎的连点雪花都碰不得了?耶律寒与红蔷还真是将她看的太娇弱了,比之林妹妹也差不得什么。
“王爷,妾身无事,您莫要挂心。”
两人坐在黄花梨木桌前,身量窈窕的丫鬟,穿着一件儿薄薄的藕粉小袄,腰间束紧,更显得胸脯那一片鼓鼓囊囊,再配上那张秀丽的面颊,倒是个难得的可人儿。
宋离眉眼中的带着一丝笑意,见着那丫鬟将瓷碟摆在耶律寒面前,莲足一个不稳,竟然栽倒在耶律寒怀中,温香软玉,着实好艳福。
耶律寒鹰眸之中弥散出一丝杀意,抬手直接扼住女子纤细的脖颈,也没见他如何动作,那丫鬟惨叫一声,直接被甩到了雕花木门处,门口走出两个侍卫,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给堵住嘴拖了下去。
宋离抬手握着象牙银箸,似笑非笑地望着耶律寒,问道:“王爷此举未免也有些太过了,人家好歹也是娇滴滴的女儿家,怜香惜玉总是使得的。”
此言明显口不对心,即便宋离并未对耶律寒动心,也清楚的认识到耶律寒并没有聂景恒的记忆,但每每一对上男人那张斧刻刀凿的面庞,她心中便会不由自主的涌起悸动,不愿让旁的女子染指于他。
耶律寒冷冷地瞥了面前的女子一眼,刚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见着宋离面色突变,苍白如纸,抬手掩唇,不住地干呕起来。
“善儿,你怎么了?难道是吃食出了问题?”
耶律寒赶忙将宋离搂在怀中,生怕是面前的饭菜被人下了毒。耶律寒手上的力道极大,仿佛钢铁铸造一般,将她的肩头勒的生疼。
宋离拧眉,喉间还是一阵翻涌,但她却清楚自己并非中毒,可能是有了身孕方才如此,毕竟这段时日以来,耶律寒折腾的极为厉害,她身子又调养的不差,怀孕实属正常。
“王爷!您放开妾身!”
宋离咬紧牙关,这才吐露出这么一句,小手也推搡着耶律寒坚实的胸膛,四肢虚弱,实在是闻不得那股子鱼腥味儿。
感受到宋离的动作,耶律寒不由怔楞,犹豫了一瞬,便将怀中的女子给放了开,但手掌仍死死攥住宋离的手腕,急声问:“善儿,这到底是怎的回事?”
宋离未曾作答,只是转眼望着面带忧色的红蔷,虚弱地吩咐一句:“红蔷,快些将这些饭食给撤下去,鱼腥味儿着实太浓了!”
一听这话,红蔷面上也不由流露出一丝诧异,倒是膳堂之中伺候的婆子们反应的快,将饭菜都装入食盒儿之中,而后便跪在宋离与耶律寒面前,叩头道:“恭喜王爷,王妃大抵是怀了身子,还是快些请太医入府罢!”
“怀了身子?”
耶律寒浑身僵硬,低头望着面前苍白瘦弱的小娘子,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竟然是因此缘故,方才使得宋离那般难受。
“老奴也不敢确定,不过十有八九应该是这个缘故。”
缓过神来,耶律寒刚毅的面庞之上也露出一丝喜色,冲着周贺吩咐一句:“还不快入宫请院判大人!”
得知王妃可能怀有身孕,周贺这侍卫心头也欢喜的很,抬眼对上了红蔷急切的眸光,只觉得心中火烧火燎的,脚步更急,直接奔出了王府,也未曾骑马,便往太医院赶去。
顺天府中不许闹市纵马,周贺此举实属无奈,好在他轻功不差,一来一回也只耗费了小半个时辰。如此倒是苦了院判大人,在大雪天里被一个年纪轻轻的侍卫直接扛到了冷王府中,老人家骨头脆,当真是心惊胆战。
此刻宋离躺在主卧之中的床榻之上,鹅黄色的床帐放了下来,只伸出一只仿佛白玉雕琢的手臂露在外头。院判由丫鬟引入主卧内,也不敢耽搁,等到红蔷往宋离手腕上盖了锦帕之后,院判这才仔细地探听脉息。
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正是滑脉的脉象。
院判好歹也是正四品大员,在宫中也是给一宫主位诊脉的,又怎会瞧不出女子是否有孕?此刻杀鸡用了宰牛刀,不过碍于耶律寒的身份,即便这位院判大人心中微微有些不忿,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强扯出一丝笑意,冲着耶律寒开口道:
“王爷,王妃的确怀有身孕,如今肚腹之中的娃儿不过月余,胎象有些不稳,还得小心着些。”
耶律寒眼中划过一丝慎重,问:“可用开一些安胎药给王妃服下?”
胡子花白的院判摇了摇头,道:“是药三分毒,王妃的身子骨儿并不很差,只要在吃食在精心着些,平日里在府中走动走动,少用些安胎药反倒更好。不过还有一点请王爷上心着些,头三月您二位最好分房而眠,若是行了房事,对于王妃的身子恐怕也有些不妥。”
一听这话,耶律寒周身也不由弥散出一股煞气,神情更冷冽几分,总觉得这孩子还不如不来,省的闹出这么多糟心事儿!
“本王知道了!”
见王爷面色不愉,周贺也清楚了主子的心思,直接将院判大人给请出了主卧之中,而红蔷近来也越发识趣,蹑手蹑脚地跟着离开主卧,只留下王爷王妃夫妻二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