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沈怡和边静玉两人有好一阵子没见面了。
自边静玉授官后, 沈怡就没怎么见到他了。边静玉的职位不高, 上大朝时才轮得到他, 平时的小朝按理说是不用去的, 但显武帝喜欢招他说话啊,所以他每天都得早早地到衙门里候着。下午放衙的时间虽不会很晚,但如果当时边静玉在面圣,他就不能准点下班了。就算是准点下班了, 上峰要请你喝酒, 是不是得去?同僚要寻你论诗,是不是得给个面子?这样一来, 边静玉就没多少闲暇时间了。
到了休沐的日子也是一样的。本朝官员休的是旬假, 也就是每月的十日, 二十日,三十日(或二十九日,此时按农历计时, 农历没有三十一日)休息一天,这是每个月必定会有的假日。除了旬假,正常的节假日如清明寒食节也会放假, 三伏天气温太高了会放假,立春、立夏等节气会放一天假,名人诞辰会放假,皇室里有人死亡了会放假等等,但这种假期就不能保证了。放旬假时, 同样有同僚请喝酒,边静玉刚入官场,因为时常面圣已经和同僚产生距离了,若是连喝酒都不应,那就太独了些。
沈怡身上有个新诚伯的爵位,所以也有不少外出交际的活动,但是他的交际圈大都落在勋贵间,边静玉作为新科状元,他的同僚却多是清贵之人。因此,他们两个人现有的交际圈是不怎么重合的。
于是,这对已经确定了婚期的小夫夫过得就像是被银河分开的牛郎织女。
这一次,因是旬假撞上了节气假,一共要休两天,沈怡算好了日子,提前不少天就邀了边静玉去京郊的庄子住一住,边静玉找了借口推了不少应酬,他们才终于得以见面。这庄子是个温泉小庄子,是沈怡从某个狐朋狗友那里借来的。之前某一次,就是沈怡吃馒头时先剥皮的那次,这二人互相误会了,沈怡还以为边静玉想要泡温泉。但沈家没有温泉庄子,沈怡筹谋了好久,才终于有了这个机会。
沈怡按着边静玉“啵啵”了好久,两人的衣服都起皱了,这才解了些许相思之苦。
“橘子真甜。”沈怡说。
边静玉确实容易脸红,若被长辈打趣依然容易害羞,但在沈怡面前却越来越放得开了。他这个原本在情-欲一事上过分单纯的男孩从沈怡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又都学以致用地运用在了沈怡的身上。
“没有你甜。”边静玉回了一句,“对了,我昨儿得了一筐御赐的橘子,分了半筐叫人送去你家了。”
一筐橘子不值几个钱,若是御赐的就不一样了。皇上把自己份例里的应有之物赏给了边静玉,这就是实打实的荣宠啊!沈怡替边静玉觉得高兴,但又有些担忧,皱了眉头问:“会不会荣宠太过了?”
边静玉眼中藏着不解,道:“皇上……你瞧朝廷最近的一系列政策改动,这说明皇上确实要动税赋这一块了。他平日里虽会和我聊聊这方面的内容,但他却不打算用我。”按理说,显武帝要改革,边静玉有能力,正好一拍即合。但皇上却压着边静玉,没有让他出头。边静玉又说:“我本以为是因为我过太年轻了,叫皇上担心我只会纸上谈兵。但这两个月相处下来,我细细琢磨着,却又好像不是这样。”
皇上似乎把边静玉当作暗中的幕僚了。至少在税赋改革这事上,皇上隔三差五就要找他聊聊天,颇为赞同边静玉的某些观点。皇帝应当也能从聊天中得到启发。但在明面上做事的人却不是边静玉。
边静玉面圣时,有时周围还有别的大人。在这种时候,边静玉只要安静地坐在一边就好,皇上偶尔会当着其他大臣的面和他拉拉家常。这就给很多人一种错觉,好像皇上只是把边静玉当作是一个讨喜的小辈而已。只有边静玉单独面圣时,皇上才会和他聊一些严肃认真的问题。因在皇帝跟前伺候的宫人都是皇上的心腹之人,于是这会儿外人都知道显武帝极偏爱新科状元,却不知道新科状元在税赋改革一事中发挥的作用。当初那几位主考官怕是心有猜测,但聪明人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显武帝分明是已经肯定了边静玉的能力,却又把他藏于了人后。
如果边静玉此时已有个三四十岁了,急需要做些什么来建功立业,他怕是难以接受皇上的这种做法。但这会儿边静玉还很年轻,又知道改革这事势必会得罪人,他便从皇上的这种做法中隐约感觉到了一丝……爱惜?他不知道皇上早就打算把他培养起来留给太子了,又怕自己这么想是自作多情了。
沈怡问:“之前魏山侯被贬,又是怎么回事?”
边静玉说:“魏山侯那府里乱得很,男丁不思进取,把好好的侯门女当瘦马养,今个儿往大皇子府里送个女儿,明个儿又往五皇子府里送女儿。圣上早看这种小人不惯了,我不过是正好撞上了而已。”
“我猜也是这么回事。”沈怡说。这事情多简单啊,分明是魏山侯府自己作死,是皇上先有了要惩罚他们的心思,皇上才会顺着边静玉给的台阶降魏山侯府为伯府,但因为这里头牵扯了边静玉,这会儿很多人却觉得是因为边静玉先在皇上面前告了状,皇上才决定惩罚魏山侯。这里头的因果次序颠倒了一下,意思就大不一样了。边静玉分明只是算准了皇上的心思,却被误以为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
“我现在是第二个李大监了。”边静玉苦笑了一声。李大监是显武帝身边最得用的一位太监。他在宫外有一义子李翼鹏。当初,原本被流放去西北的沈德源父子改流放去南婪时,边静玉还花大价钱问李大监的义子买过消息。现在,边静玉也有李大监的待遇了,外出应酬时,总有人要给他塞银票呢。
这钱自然是不能收的。但这钱如何能不收,这里头还有不少的学问。
边静玉快被烦死了。
对于某些欲成大事的人来说,有个能经常面圣且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是多么重要啊。李大监虽然贪财,但这么多年下来,谁也没有真的拉拢到他。于是,最近才开始在皇上面前窜头的边静玉就入了很多人的眼了。他们未必真的就看重边静玉,但这种能拉拢皇帝近臣的机会是绝对不能放过的。
大皇子等几位皇子虽然没有对边静玉出手,但他们身边的小喽啰却已经在边静玉面前晃悠过了。
沈怡不知不觉又剥出了一个橘子,塞了两瓣到边静玉的嘴里,笑着说:“有人要送你钱,你就收了呗!你只管大张旗鼓地收,然后用这些钱去京郊设个施粥舍药的棚子,弄得越正大光明越好。谁给你送了钱,就叫得了恩惠的贫民们念几声那位大人的名号,某某大人菩萨心肠,愿他长命百岁什么的。”
“估计那些大人以为我是在讽刺他们吧。”边静玉问。
沈怡眼珠子一转,说:“那就改一下,谁领了粥得了药,谁就说一句,某某大人菩萨心肠,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什么的。”于是,这事就变成了众位大人们集资在郊外做善事,为要给皇上祈福。这是给皇上祈福啊!谁敢说边静玉行事有错呢?而且,给边静玉送钱的,往往都是各派势力里推出来试探边静玉的人,这些人背后各有其主,结果边静玉用他们的钱、用他们的名义给皇上祈福,仿佛他们全都是对皇上再忠心耿耿不过的臣子了。等皇上知道了这件事,他怕是也要在心里说边静玉一声促狭吧!
因着边静玉不受各方势力的拉拢,这已经是在得罪人了,既然如此,他还不如想办法把皇上的大腿抱紧了。有皇上做后盾,暂时无人敢对他如何。至少从现在来看,皇上对他确实是有几分爱惜的。
好不容易见个面,聊正事又花去了不少时间。
等到天色将暗,沈怡忙说:“这庄子上有温泉呢。既然我们来了,不如好好去泡一泡吧。”
边静玉近来都早起晚睡,正好觉得有些累,因着泡温泉能解乏,就应了沈怡的话。泡温泉时需要脱掉衣服。边静玉只脱了上半身,下半身却还穿着一条白色的单薄的亵裤。亵者,轻慢也。因为此时的人都觉得,穿在最里面的那条裤子是一种比较猥琐和轻慢的衣服,不可轻视与他人,所以他们才将它称为是亵裤。边静玉能脱得只剩下一条亵裤,这已经是他在沈怡面前比较放飞自我的一种表现了。
沈怡脱得比边静玉慢一些。等边静玉下了水,他还在脱裤子。
边静玉靠着池子坐下,抬头朝沈怡看去,然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沈怡这被各类时空垃圾污染了的古人用手指扯了扯自己的三角内裤的边缘,说:“这叫泳裤……下水时,还是得穿泳裤才自在啊。”
边静玉:“……”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瞧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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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知道怡娘是怎么得了石美的青眼了。”沈大哥对自己的媳妇说。
“怎么呢?”
“他靠的是三分的真诚,三分的才情,还有三分的长相。”沈大哥说。
虞氏懂了。像二弟那样有才华的俊俏年轻人,一旦奉上了真诚,边家静玉自然就被拿下了。
沈大哥继续说:“最关键的是,还要有九十一分的不要脸。”
虞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