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怡已经从保镖的身上跳了下来,他没顾上看自己亲娘都做了什么, 而是像一阵风似的卷到了边静玉面前, 一把抱住了边静玉, 把脑袋搁在边静玉的脖子上使劲地蹭了两下, 说:“我好想你啊……”
边静玉也抱住了沈怡,说:“我也想你。”
毛安妮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六凤,又看了看儿子怀里的边静玉,再看了看怀里的六凤, 又看了看自己儿子怀里的边静玉……她的脑子里被塞进了一团乱麻, 六凤乖巧地说:“阿姨,我是大宝的姐姐。”
这就尴尬了。
六凤安慰毛安妮说:“阿姨, 虽然你认错了人, 连男孩女孩都分不清楚, 但我也喜欢你。”耿直的孩子啊,如果你把“虽然”后面的字全都省略,直接说喜欢毛女士, 毛女士可能就真的被你安慰到了。
沈怡抱着边静玉的脸,先亲了亲他的额头,又亲了亲他的面颊。别人都当他是小孩子胡闹, 看到这一幕不会想到什么情-色的内容。但边静玉却非常不自在,一张小脸涨红了,使劲地推了推沈怡。真是的,不能等到私底下相处的时候再亲亲嘛!边静玉有点害羞,因为他不习惯在人前展露这种亲密。
而他们这样的表现落在毛安妮的眼里, 毛安妮就觉得是自己儿子这个臭流氓在调戏人家小男生。
从码头到宝坪镇还有一段不长不短的路要走,不过镇上已经接到了县里的通知,肯定不能让毛安妮一行人自己走过去,就派了一辆拖拉机来接他们。沈怡这城里的孩子第一次坐上了“敞篷车跑车”。
沈怡恨不得能黏在边静玉身上不分开了。
上了拖拉机,沈怡拉着边静玉在角落里坐了,俩人凑一块儿悄悄地咬耳朵。几个凤的眼神总忍不住朝他们俩飘过去,毛安妮和她带来的保镖的眼神也总忍不住朝他们俩飘过去。沈怡硬是不为所动。
毛安妮很快就接受了“静玉是个小男孩”的事实,因为他们都是小孩子。若是成年的沈怡拉着边静玉的手来她面前出柜,接受起来就有点难了。为了不叫边家人觉得沈怡太失礼,毛安妮主动和几个凤说起了话,多少转移了几个凤的注意力。元凤特别崇拜毛安妮,或者说,在场的女孩们都很崇拜毛安妮。本来元凤几个还有点不敢和毛安妮说话,现在见毛安妮这么平易近人,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毛安妮心想,还好静玉是男孩子,要是一个女孩子被自己儿子这么调戏,那还了得?
等到了镇上,毛安妮要见人,要收拾行李,手头的事情还是有点多的,她有点顾不上沈怡,就随沈怡跟着边静玉一块儿玩去了,只让一个保镖跟着。等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沈怡却还不知道回来,毛安妮终于气笑了,在心里笑骂了一句,说:“这就是典型的有了媳妇忘了娘呢!”话音刚落,她自己就觉得不对了,连忙对自己说:“以后可不能再把静玉打趣成宝宝的媳妇了,人家小男孩该不乐意了。”
他们的晚饭是和镇上的领导一起吃的,边静玉并没有参与。
毛安妮逮着空教育沈怡说:“我以前不知道静玉是男孩子,就由着你胡闹了。既然现在知道了,你以后可不许再叫他媳妇儿。你想想,如果别人喊你媳妇儿,你心里能高兴得起来吗?这是不尊重人。”
“如果喊我媳妇儿的人是静玉,我当然高兴了!”沈怡说。
毛安妮被噎了一回,又说:“可是,女孩才能给别人当媳妇,男孩是不能的。你看,妈妈是女孩,所以妈妈是爸爸的媳妇。你伯娘是女孩,所以你伯娘是你大伯的媳妇。从来没有男孩给人当媳妇的。”
“时代是需要创新者的,那我就做第一个给别人当媳妇的男孩吧!”沈怡郑重其事地说。
毛安妮被噎了两回,又说:“不对不对,你这种想法非常不对啊。没有人想让你在这方面创新。总之,你记住一点,男孩和男孩是不能组建家庭的,男孩是要给女孩当丈夫的,不是给男孩当媳妇的。”
“只能当丈夫吗?”沈怡问。
毛安妮点了点头。
沈怡笑眯眯地说:“那我以后不说静玉是我媳妇儿了,就说他是我丈夫好了。”
毛安妮被噎了三回。她狐疑地打量着沈怡。如果沈怡是个普通的六岁孩子,他听不懂毛安妮的话还情有可原,但沈怡这么聪明,他难道真的不明白毛安妮的意思吗?这是在装傻充愣、胡搅蛮缠吧?
毛安妮冷笑了一声说:“你就继续胡闹吧,小心被当成流氓抓起来!”她之所以说这话,是觉得沈怡在故意装傻糊弄她,她是因为沈怡装傻而生气,但其实她依然不觉得沈怡和边静玉之间真有什么。
这时候有个罪名叫“流氓罪”。十-年-动-乱把公检法破坏得名存实亡,社会上还保留着打砸烧抢的遗风,社会治安环境并不稳定,街上经常会出现各种涉枪、涉爆的治安案件。而且,此时车匪路霸横行,拐卖儿童妇女的案件也时有发生。毛安妮为什么不愿意带沈怡出门?因为路上真的太不安全了。流氓罪就是针对这一系列社会现象出现的,但在具体实施时,就出现了两人因争抢一顶帽子而被判死刑、男孩女孩因在街上嬉笑而被抓捕游街等在后世人看来不可思议的案子。搞同性恋也会判流氓罪。
沈怡扑进毛安妮的怀里,问:“妈妈,那你到底喜不喜欢静玉啊!”
毛安妮才刚板起来的脸立刻就崩了,眼角眉梢又重新出现了笑意,说:“妈妈当然喜欢他了!”谁会不喜欢一个聪明乖巧的小男生呢?别的都不说,只为了汪红旗一件事,毛安妮就高看边静玉一眼。
第二天,毛安妮和汪红旗在图书馆里见了一面。
毛安妮和汪红旗聊了很多,等到她们分开时 ,不仅汪红旗的眼眶红了,就连毛安妮的眼眶也是红的。在汪红旗梦里,她跟着汪昌军去了县里的医院以便能照顾汪昌军,结果就在医院里直接被卖了,再也没能回到宝坪镇。现在汪红旗没有跟着去医院,但汪昌军还不知道他已经跑了,所以汪昌军很可能会把买家带到宝坪镇上来。汪红旗决定先回家,等到汪昌军把买家带来时,就抓他一个人赃并获。
毛安妮派了一个保镖去保护汪红旗。
他们心里都清楚,汪红旗的事只是一个开始,他们要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毛安妮想要抓住这次机会在整个县里推行普法的工作。这个县下面不只宝坪镇一个镇子,一共有大大小小的村子几千个,如果每个村里都有一个像汪红旗这样受到迫害的人,那加起来就有几千人了!更何况,汪红旗绝对不会是个例,她的遭遇在底下的乡镇里绝对不会少见,也许有上万的儿童妇女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不过,接下来的事都和边静玉、沈怡无关了。
在毛安妮看来,边静玉为她提供了一个前进的方向,这已经足够了。她身为成年人,总不能真把事情都推给小孩子去做吧?如果让未成年承担了本来不属于他们的责任,这就是成年人的失职了。所以,毛安妮直接把沈怡丢给了边静玉,让他们俩一块儿玩去。沈怡之前没有上过山,也没有下过地,没有捉过知了,也没有吃过野莓,而这些都是毛安妮的童年记忆里颜色非常鲜亮的部分,她希望沈怡能借着这次机会好好地感受一下乡村儿童的快乐。于是,沈怡就带着保镖跟着边静玉回治寿村去了。
毛春妹对着沈怡非常热情。她虽然有点小心思,但也不是那种看着沈怡家有钱就想要巴结他的势利眼,只是因为沈怡曾经给边静玉寄了好多东西过来,那些可都是非常值钱的玩意儿,既然边家得了实惠,现在沈怡上他们家玩了,他们自然要好好招待沈怡,要不然岂不是显得他们老边家很没良心?
而毛春妹表达热情的方式,就是拼命给沈怡做好吃的。这也是大多数农村人表达热情的方式,此时的物资还不算丰富,谁家的好东西都不多,愿意把自家的好东西拿出来给你吃,那就是真感情了!
沈怡刚进家门时,跟在他身后的保镖还没有把手里拎的礼物放下,毛春妹就给沈怡端了一碗磕了九个鸡蛋的糖水蛋,用比沈怡的脸还要大的海碗装着!连他的保镖都得了一碗有六个鸡蛋的糖水蛋。
沈怡哪里吃得下这么多啊,赶紧和老边家的人一起分吃了。
毛春妹越发觉得沈怡懂事。
要不是家里的猪还没有到出栏的时候,毛春妹肯定要杀猪做杀猪饭给沈怡吃了,这样才能表明他们待客的诚意啊!不过,就算没有杀猪饭,毛春妹在别的方面也没有亏待沈怡,不仅派儿子去镇上割了新鲜的猪肉,还让丈夫把后院养的鸡鸭鹅都各杀了一只,又把前些日子买的养在水缸里的鱼杀了。
大人们忙得热火朝天,沈怡和边静玉帮不上什么忙,就躲在屋子里一诉相思苦。
沈怡捏了捏边静玉白白嫩嫩的小爪子,说:“你受苦了……”他知道宝坪镇的条件可能不太好,但没想到会这么差。虽然老边家现在吃得起鸡蛋,可是边静玉前世过得是什么日子?他依然是受苦了。
边静玉摇了摇头,轻笑着说:“我真没觉得苦……就是之前找不到你,心里慌得厉害。我怕你没有跟着我一起来这里,也怕你虽然来了,却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后来找到你了,一切就都好了。”
沈怡凑过去,在边静玉的嘴唇上碰了碰。
“菜上桌了,奶叫我喊你们吃饭!”六凤在外头使劲地拍着门。
嘴唇一触即分,沈怡和边静玉很有默契地笑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地从屋子里走出来。
沈怡知道边静玉很喜欢六凤,故意逗着六凤说:“知道今天晚上吃什么不?闻着好香啊!”
六凤用手在空气里比了个大圆圈,说:“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真的?”
“真的!为了招待你,我奶把我们家能杀的全都杀了。”六凤耿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