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一番奶牛挤奶的联想,新诚伯府的众人就看见边静玉黑着一张脸下了马车。
因着边静玉平日里表现得太过可靠了, 见他黑了脸, 大家都没有多想。沈巧娘也好, 前院的管家也好, 见边静玉有点不高兴,都以为边静玉在朝中遇到了什么难事,只有沈怡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世间情侣好像都有些共性,谈恋爱时总是风花雪月, 成了亲后就会转变为柴米油盐。
在谈恋爱时, 你看不到对方刚睡醒时的眼屎,瞧不见对方脚丫子痒了时扣脚的样子, 闻不到对方吃坏了肚子时放的臭屁, 注意不到对方某些古怪的习惯, 你能看到的都是对方最光鲜亮丽的样子。等真的成了亲,两个人变成了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你才终于意识到对方可能和你想象中的样子有所不同。他是你的男神, 有很多的闪光点,但与此同时,他也是一个普通人, 是血肉之躯,是尘世俗人。
沈怡逐渐洞察了一个真相,边静玉似乎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他似乎有无数奇怪的想法。
但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当沈怡下意识说出“时间就像是海绵里的水”这样的话时,别人都会一脸疑惑地看向沈怡,好奇那海绵是个什么东西。但因为边静玉很有想法, 所以边静玉就会自然而然地发问道:“海绵?是指种在海边的棉花吗?嗯,棉花确实挺能吸水的,而且一下子拧不干呢。”他很自然地把沈怡说的话合理化了。
无论沈怡提出了多么不符合这个时代的想法,边静玉都能用自己的方式来理解他。
从这一点来说,他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
所以在沈怡看来,边静玉的很有想法,真是一个优点。
沈怡渐渐还注意到了,边静玉有时候会因为自己的某些想法而自顾自地乐,有时候又会因为自己的某些想法而自顾自地生气。他不觉得边静玉这样很神经病,反而觉得自家静玉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沈怡的滤镜可以说是非常厚了。
此时见到边静玉的黑脸,沈怡有理由怀疑边静玉可能又被他自己气到了。他忙牵过边静玉的手,拉着边静玉回了屋子。沈巧娘见状,忍不住老脸一红,这青天白日的,二弟总拉着静玉回屋做什么!
沈怡指着桌上摊开的狐狸皮,那狐狸皮是白色的,成色好极了,他对边静玉说:“这是今天刚刚弄到的。我打算叫人把它做成短裙……”他脑海里有着无数的垃圾信息,这些信息不仅仅来自未来时空,也有些是来自远古时空的。在某个特殊的兽人时空,喜欢一个人就要围着那人跳求偶舞。沈怡很想拉着边静玉一起学求偶舞……用动物皮毛做的短裙是跳求偶舞时的必须要穿的衣服,可以说很性感了。
边静玉还不知道沈怡的打算,听见沈怡说要做小短裙,他好奇地问:“给妮儿穿吗?”
“不是啊……是给你穿的。”沈怡凑到边静玉的耳边吹了一口气。
边静玉怒瞪了沈怡一眼。
“等裙子做好了,你别的什么都不穿,只穿着小皮裙……”沈怡继续在言语中调戏边静玉。
边静玉气坏了,他真没想到沈怡竟然是这样的人!每当他觉得沈怡已经很流氓了时,沈怡下次就能更流氓一些。互相挤了好几个晚上的奶难道还不够吗?竟然还要穿上这么羞耻的衣服去玩新花样?
“那你穿不穿?”
“不穿!”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不穿就不穿!
“那我们来打个赌吧,你最后若是穿了……”
“我若是穿了,我对你跪下叫爹!”边静玉放狠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他怎么可能会跪呢?这狠话其实也是从沈怡那里学来的,他已经被沈怡带歪了,正常的古人怎么可能会拿自己的爹来开玩笑?沈怡是因为受垃圾信息影响,边静玉则对沈怡接受度良好。但这话要是传出去,肯定叫无数人抨击。
几天后……
边静玉气喘吁吁地趴在床上,隔着狐狸皮做的小裙子,意犹未尽地摸着沈怡的大腿,说:“我忽然想起来,我的私库里还有一块上好的熊皮,咱也给做成小裙子吧……哦,我舅舅收过一张老虎皮……”
他们俩实在没处去学求偶舞,只好用五禽戏代替了。求偶舞需要模仿大自然中的动物求偶时的一些动作,而五禽戏则是从动物中得到灵感而成的养身术,除了都在模仿动物这一点,两者截然不同。但沈怡这不是没有办法了吗?学不会求偶舞,就只好拉着边静玉在床上练习五禽戏了。两个人都只穿着一件小皮裙,不仅其他部分都裸-露着,裙下也是真空状态,肢体纠缠着很快就缠出了全新的花样。
神医华佗若是泉下有知,他的棺材板怕是压不住了吧。
边静玉一边觉得无比羞耻,一边不得不在心里承认,其实挺爽的。他还记得自己前几天发的誓。咳咳,虽然男儿膝下确实有黄金,但千金难买我乐意,边静玉决定今个儿就让沈怡偷偷当一回爹吧。
……
总而言之,夫夫的床上生活虽然存在一点点问题,但也可以说是非常和谐的了。
床-事和谐而美满,边静玉在处理公务时就更游刃有余了。用沈怡的话来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必定会有另一个伟大的男人。没有他花样百出地为边静玉放松心情,边静玉的工作效率能那么高吗?
毒桃案真正被公众所知是在九月,皇上用雷霆手段处置了不少人,罪魁祸首被抄家灭族还不够,拔出萝卜带出泥,其中动荡一直延续到了十一月。二皇子经由此事后被贬为庶人,虽没有死,但他的处境并不比死了好上多少。他的妻妾子嗣都被圈在了皇子府里,这一圈大概就要被圈上一辈子了,而他本人则被圈禁在了皇陵,周围有大军驻守,他的活动范围只在一间屋子里,连屋子外头都不能去。
因着孙明那事,新诚伯府虽躲过了算计,没有蒙受损失,但边静玉也不会去可怜二皇子就是了。
边静玉身在吏部,自然对吏部来年的工作安排心中有数。这会儿虽没有过年,但他却已经知道,他大哥边嘉玉明年可以回京述职了!边静玉非常高兴。然而,就在这时,一条流言在京城迅速传开。
这则流言把整个安平侯府牵扯了进去。
边嘉玉是原配嫡子,边静玉则是继室嫡子,有流言说,他们的父亲为了保障原配嫡子的地位,才在边静玉幼年时给边静玉定下了男妻。这流言是有些依据的。虽然娶了男妻并不耽误生子,而且妾生的儿子也能继承家业,但是妾生子在爵位继承上却完全没有优势,朝廷能将无嫡子视为无子而夺爵。
估计是有人刻意推动吧,这流言在一夜之间就传开了。
虽然流言把边静玉塑造成了一个受害者,但边静玉并不是那种会轻易被人挑唆了的无知者。这流言分明是在看安平侯府的笑话,边静玉既然是安平侯府中的一员,他也同样被人看了笑话。所以,当有人不怀好意地问到边静玉面前时,边静玉在第一时间反驳说:“这是你们从哪里听来的无稽之谈?”
边静玉信誓旦旦地说:“当年,新诚伯刚出生时因福气太重而魂魄不稳,有高僧说,需有人帮新诚伯分担福分,他才能平安长寿,正巧我与新诚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我们两家又是世交,父亲这才为我们缔结了婚约,好叫我为新诚伯分担福分。”他不仅自己这样说,还立刻叫人去传了反向的流言。
想要破除安平侯偏心的流言,其实突破口很好找。如果安平侯真的偏心,他为何还要给边静玉出头的机会,直接把这个儿子养成纨绔不好吗?再说,边静玉和沈怡虽是自小定亲,但他们成亲的年纪却有些晚了,反向流言就说,二人定亲是长辈之间的权宜之计,本想等他们长大了就解除婚约,没想到二人长大后心有灵犀,竟是不愿意解除婚约了,长辈们只好依约安排他们成亲。一时间,先前的流言烟消云散,反倒是边静玉和沈怡之间情比金坚的爱情故事传遍了街头巷尾,喂全京城人吃了狗粮。
在流言刚冒出来时,安平侯见过边静玉一面,眼神中藏着些许内疚。等事情了结,安平侯又见了边静玉一面,眼神中依然藏着内疚。边静玉只装作看不见,见淳玉大胆地揪了安平侯的胡子,他还忍不住笑出了声。说起来,这时候流行严父做派,安平侯没怎么抱过前两个儿子,却抱着淳玉不离手。
老来子果然最得宠爱啊!
边静玉只在沈怡面前泄了些许真实的情绪,道:“说句不谦虚的话,我自小聪慧,学东西要比大哥快上很多,为我启蒙的先生不止一次在我父亲夸过我是他教过的最聪明的学生。若仅仅是这样,父亲心里怕是还不会起什么担忧。但你也知道,我骨子里其实是个有些喜欢漠视规则、挑战传统的人……”
年幼时的边静玉不会隐藏真实的情绪,自然叫安平侯这个做父亲的看出了端倪。
所以,安平侯心里有所担忧也是可以理解的。
一个过于聪明的却又敢漠视俗世礼法的儿子,偏偏不是府里的继承人,自然叫人担心日后会起了事端。安平侯却又不忍把边静玉养废了,正巧误会了沈怡被当女孩养,就晕了头地定下了这门亲事。
所以,那则说安平侯偏心的流言也不算是说错了,他确实想要确保边嘉玉的继承人地位。
但边静玉真的没有怪过安平侯。
他继续对沈怡说:“他是做父亲的,如果他想拦着我出头,只要漏出口风说我不孝,我这辈子就绝无出头的机会了。他还是在意我的。你这门亲事也不是他胡乱选的。凭着你父亲在朝中的表现,我家那时与你家定亲,算是高攀了,只是因着两家的交情,才能把亲事定下来。他那时怕是就想好了要让我走读书出仕的路,有了你我的亲事,你父亲就能多加照顾我了,而这是当时的安平伯府做不到的。”
世间事难得十全十美,对于平庸的安平侯来说,这或许是当时的他能给出的最好的安排了。
他或许糊涂,或许偏心,但不能说他对边静玉毫无慈父之心。
边静玉是一个天生的革命者,但他对于家人又最是护短。他或许有过不甘,但还是接受了来自父亲的安排。他后来自己想明白了,哪怕心里有其他的想法,面上也该做出一番君子的做派,不然就会寸步难行。所以,边静玉对外的形象一直非常好,就是最严苛的儒生也在他的身上挑不出什么错来。
沈怡用力地抱住了边静玉。
“我与侯爷不一样。我就算知道你有胆子能捅破天,我也会永远站在你这边。”沈怡说。
边静玉觉得眼眶有些涩,他低头眨了下眼睛,再抬头时忽然就换了话题,说:“好了,现在该弄清楚是谁在算计我了,他为何要传那样的流言,难道仅仅是想要看我的笑话,挑拨我与家里人不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