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门框的柳淑英,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道:“现在咋还来,都啥时候了?”
马小乐乐颠颠地凑上前,“阿婶,我以为你不开门了呢,现在算晚么?”
“怎么不晚,都要下半夜了!”柳淑英闪开身子。
马小乐如鱼贯入,“下半夜好啊,没人!”
柳淑英慢慢地关上了门,轻轻插上了门闩,“小乐,以后阿婶不允许你来了,这多不好。”
“嘿嘿。”马小乐来不及说话,急忙把柳淑英朝堂屋里推。
还没到屋里,走到院子的水井旁,马小乐就迫不及待了,他让柳淑英坐在井台上。
面对柳淑英,马小乐就像刚被驯服了的小公牛,耕作起来浑身上下都是劲儿。
不过劳作到半程的时候,又被搅和了,二愣子竟然醒了,他走到堂屋门口,喊着娘,要喝水。
突然传来的声音,把柳淑英和马小乐吓了个半死。等确定了是二愣子在说话后,柳淑英将马小乐拉在身后,“小康你别嚷嚷,娘一会就给你倒水。”
二愣子虽然头脑不好使,可眼神并不差,他借着月光,看到有人躲在柳淑英背后了,“娘啊,是不是爹回来了,你后面是谁啊?”
“瞎说,我后面哪有人啊,快回屋里睡觉去,我倒水给你。”柳淑英板着脸说。
“我没瞎说,明明看到有个人的。”二愣子憨劲上来了,推开半截把门走了出来,“我非得看看这后面的人是谁不可!”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马小乐闪身走了出来,“二愣子,哦不,小康,别嚷嚷,是我啊,来你家找渔网子的,明天我要逮虾子,你去不?”
二愣子一听,马上对柳淑英说,“娘,不能把渔网子给马小乐,明天我还要用呢,我也要去逮虾子,今天都没逮到几个呢!”
“好好好,小康,娘不把渔网子给小乐,留给咱小康!”柳淑英戳了下马小乐,“小乐,小康说了,渔网子不借了,你走吧。”
马小乐心领神会,“好吧小康,你也要逮虾子我就不借了,我哪能跟你争呢,咱俩不是好朋友嘛。”
“小乐,你咋个不穿裤子的?”二愣子低头看到了马小乐的裤子落在的脚脖子上。
“哦,我……我这不是逮虾子的嘛,裤腰带还没系好呢,结果一下子就掉了。”马小乐赶紧提上裤子。
“呵呵……”二愣子呵呵直笑,指着马小乐说:“瞧你个傻样,晚上虾子都找地方躲起来睡觉了,你怎么逮它们?就是用渔网也没用啊。”
“呵呵。”马小乐跟着笑,“是呀,我怎么没想到的呢。”
柳淑英在一旁听了发急,她可不想耽误时间,省得邻居听到动静,那可就不是小康这么容易糊弄了。“行了小乐,你走吧,小康还要喝水呢。”她推了下马小乐。
马小乐借坡下驴,赶紧朝外走,不过走到灶屋里就停住了脚。
“小康,你回屋吧,娘拴门去。”柳淑英将二愣子带到里屋,倒了水给他喝,将他安顿好之后,抽身又到了灶屋。
柳淑英知道马小乐没走,一进灶屋就轻声道:“小乐,你还没走吧?”
马小乐从黑窟里冒了出来,说道:“阿婶,咱们到屋里床上去,来个痛快的。”
柳淑英没拒绝,她没敢开灯,领着马小乐摸黑进了里屋。
这一次,是没人打搅的,不过马小乐也没敢久留。
“小乐,你该走了,要不等会天亮了就会有麻烦。”柳淑英也催促着。
马小乐点头同意。
柳淑英带着马小乐,来到灶屋抽开门闩,先出去到门口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动静之后,向马小乐招了招手。
马小乐猫着腰走了出来,有种做贼的感觉,没错,他是做贼了,偷了人家的女人。
“阿婶,以后想我的时候就给个信号,让小康找我逮虾子!”临走时马小乐小声说。
“行了,你赶紧走吧,别说话!”柳淑英推着马小乐的后背,让他快走。现在,她觉得在马小乐面前的确已经不需要再遮掩什么了,但唯一让她感到不适的是他还太小。
马小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月色中,柳淑英拢了下散在脸颊的头发,夜风徐来,扑在身上柔柔爽爽,她顿感惬意,不由自语道:“柳淑英啊柳淑英,你真是学坏了,但这辈子也算是弥补了一种遗憾。”
柳淑英觉得,今晚的一切算是圆满顺利,但是,对马小乐来说,并非如此。
马小乐刚出村子,过了桥没走几步,就看见前面来个人影,他也没在意,心里正高兴着呢。可是对面走来的人却是有备的,到了马小乐面前,一个清脆的耳光就打在他的脸上。
中级之下,马小乐被抽眼冒金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狗日的野种!”出手之人掳着袖子,“今夜我要了你贱狗命!”说完,他弯腰提起马小乐,使劲朝地上一摔。
马小乐顿觉五脏六腑移了位,体内翻江倒海般疼痛,一口气就是憋不上来,好像要窒息死去。
这还不算是结束。正在马小乐头脑嗡嗡作响,极力思索着打他的人到底是谁的时候,那人一把又将他提了起来,道:“把你个杂种扔到干渠里闷死算了!”
“扑通”一声,马小乐被扔进了水里,他想喊救命,但气都喘不上,哪里还能喊得出来?
要说平时,在河里游泳马小乐可是个好手,可现在不一样,他动不了,就跟秤砣似的往下沉。“完了完了,难道就这么丢了小命嘛?!”他下意识地想着,“可动手的人是谁呢?”
“哥,谁让你在这等马小乐了?”金朵从村头跑了过来,“我说了,他没欺负我!”
不用说了,这人是金柱,在沙岗乡令人谈之色变的家伙。
“没欺负你?”金柱吼着嗓子,“没欺负你那你哭啥!你想给这小子说情是不,没门,我可告诉你,你的男人我已经帮你找好了,人家是高干子弟,你嫁过去包你有享不尽的福!”
“我不跟你说这个,马小乐呢?”金朵气呼呼地问。
“被我扔渠里了!”金柱很平淡地说,仿佛扔了只猫啊狗的。
“你!”金朵慌忙跑到渠沿看动静,此时马小乐挣扎着露出一只手在水面上,“啪啪”打了两下,金朵纵身一跃跳了进去,金朵也会游泳,游得还不错,再加上个子大,所以拖着已经喝了半饱、手脚无力的马小乐上得岸来没费多大事。
金朵把马小乐脸朝下扛在肩上,刚蹦了两下,马小乐就“哇哇”地吐了一大滩水。
马小乐迷迷糊糊地听到金朵在说话,以为已经到了阴间,“金朵姐,你……你怎么也到阴曹地府了,你出啥事了?”
“马小乐,你还没死呢!”金朵放下马小乐,拍着他的脸。
“哎哟,别动我脸,疼哪!”马小乐摸着被金朵一耳光抽肿了的脸,回过了神,“我还没死呐!你说这哪个天杀的,逮着我稀里糊涂地就是一顿打,看我不割了他玩意儿喂狗的!”
这金柱在旁边一听,火上浇油了,“你个小野种,我先割了你!”说完大踏步走来,抬脚就要踹。金朵一下站起来,挡在金柱面前,“哥啊,你要是在动手,我立马到南山上跳下来你信不?”
金柱了解金朵的脾气,他还真不敢,因为他还要指望金朵。“奶奶的,看在金朵的份上我饶了你,不过今后你要是再敢勾搭金朵,我剁了你喂狗!”金柱恶狠狠地说道。
这下马小乐算是彻底明白了,原来是金柱下的手,还能怎么着呢?不能支声,忍了吧。
金柱拉着金朵走了,金朵边走边回头,“小乐,你快回家去,有机会我再跟你说。”
“说个屁,安心做你的局长儿媳妇吧你!”金柱粗野地叫喊着,拉着金朵进了村子。
马小乐坐在地上,一肚子的委屈,这算啥事?无缘无故挨了顿打,还差点送了命。
丢人呐,这事很丢人!马小乐爬起来慢腾腾你往果园里走,越想越气,最后忍不住大骂起来,“金柱,总有一天我要骑在你头上拉屎、在你嘴里撒尿!”
声音有点发劈,有点瘆人,在空阔的田野里回荡着,还带着一丝悲切。
到了果园,马小乐身子也没冲,脱了湿漉漉的衣服赤条条地爬上了床,带着怨气昏昏睡去。
第二天早晨,马长根在家等着马小乐一起吃早饭,老半天也不见个人影,就先吃了。
“这个臭小子,在村部帮了两天忙就变懒了啊,连早饭也不回来吃,等会还得下地呢。”马长根“呼呼”地喝着玉米糊涂,烫得直咧嘴,“孩他娘,准备点烙饼,等会我带去给小乐。”
马长根吃完饭,扛着家伙往果园走,到了果园房子外就摸出热乎乎的饼,老远就喊:“小乐,怎么不回家吃饭,我带饼来了,赶紧吃完下地刨花生去!”
没动静。
马长根皱了皱眉头,“臭小子,不会还没起床吧。”说完把镐头竖在院门口,提着烙饼进了屋子,一看马小乐面朝里还蜷在床上,“小乐,太阳晒着屁股了!”
马小乐动了一下,没转身,“干爹啊,我不想吃,今天也不下地干活了。”
马长根一听,嘿嘿一笑,“咋了,个臭小子,懒骨头来了啊,不下地就不下地是喽,饭还能不吃么!”
马小乐还是没转身,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