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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新官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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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官阶,军中军需主事为八品,这在百姓眼中已是了不得的人物了。若是弹丸小县,县令也不过是七品而已。而校尉却最多算是兵士头目,根本不入流。况且又是伙头军校尉,那就更加不被主事放在眼里了。

此刻这军需主事瞪着眼看着大奎,却是有口难辩。毕竟自己当真有错,若是闹将起来须不好看。

“主事大人,办差吧!”大奎一改冷面,笑的一脸春风。

军需主事再次狠狠瞪了大奎一眼,没好气道:“跟我进来。”说着当先进了帐篷。大奎紧跟其后迈进了大帐。

直到进了帐篷,大奎才见到原来这帐篷里还有两名兵士。先前那军需主事以为大奎是来查岗的,吓得又是下跪又是磕头,这两名兵士愣是没敢露头。此刻得悉大奎只是一名伙头校尉,这两名兵士却放了心不再惧怕。军需主事乃是他们的主官,官长受了气又不好发作,那么此时便正好是他们出头的时机了。

“干什么?这里是你随便就能进来的?出去候着!”一名兵士歪着头喝道。大奎不由一愣,但人在屋檐下却不得不低头。无奈大奎只得退出了帐篷。

帐篷内主事招手唤过两名士卒,三人悄声一合计,打算报仇。如何报仇?自然是找茬修理一顿大奎。计议已定,主事便向帐外喝道:“进来吧。”

大奎闻听召唤,这才从新进了帐篷。先前进来没留意,这次才看到帐篷内摆放着十余只大木箱,另有甲胄军服等物胡乱堆在门边。军需主事手里拿着一本账簿,却是慢条斯理的对大奎道:“你初来军中,竟敢冒充官长戏耍于我,本官度量大自不与你计较。但军有军规,廖将军曾严令:但凡从军者须牢记军规,若是官长问话答不出者,当受脊杖二十。我大明军规有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你且说与我听听。”

大奎先是一愣,不由问道:“请问廖将军是哪一位?”

军需主事不由一阵火大,当即喝道:“廖永忠廖将军,还能是哪一位?”

“哦,得罪得罪,小的初来乍到,不知这后军乃是廖江军管制,主事大人莫要见怪。”大奎陪着笑道。

军需主事冷声笑道:“看你油嘴滑舌,竟在这里跟我兜圈子。来人啊,备好水火棍,若是他答不出军规,便与我杖刑伺候。”

“得令。”两名兵士皆是一脸的坏笑,走过去在那堆砌在一起的箱子后抽出两条棍棒来。

军需主事再次望着大奎笑问道:“若是你答不出,本官念你初来乍到,便给你刑法减半便是。”

大奎见到这三个家伙竟是如此欺人,不禁心中有气,但这军规却是难不倒大奎。十余年的疆场拼杀,岂能记不得军规?

“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其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其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其五: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

其六:所用兵器,弓弩绝弦,箭无羽镞,剑戟不利,旗帜凋弊,此谓欺军,犯者斩之。

其七: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淫军,犯者斩之。

其八: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其九: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

其十:窃人财物,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犯者斩之。

其十一:军民聚众议事,私进帐下,探听军机,此谓探军,犯者斩之。

其十二: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于外,使敌人知之,此谓背军,犯者斩之。

其十三: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之。

其十四: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

其十五: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

其十六:主掌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此谓弊军,犯者斩之。

其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大奎一口气将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背了下来,险些把这主事的下巴惊掉了。

此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乃是由历代军规沿袭而来,主要出自《军政》,《军要》及《军谶》三军书。大奎之所以能背诵的如此流利,是因为当年的从军经历已成为心中烙印,这个烙印里有苦有痛更有伤。

主事咽了口唾沫,自知这个伙头校尉不好惹。能把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背的如此烂熟之人,岂是易于之辈?

“那个,你们别愣着,快快将张校尉所需物事备齐了。”主事一声令下,两名兵士哪里还敢在言语,连忙分头准备。主事持了账册笑道:“张校尉稍待,本官查看一番。”说着翻开了手上的账簿,找了一会才念道:“铁盔一顶,铁甲一副,军服一身,被褥一套,佩刀一口……。”

岂料刚刚念到这里,一边的兵士轻声纠正道:“大人,错了。这是武备校尉的,他是后备。”

主事不由骂道:“放肆,难道伙头校尉不是校尉吗?”这主事生就一副威猛相貌,此番装模作样的一发火,倒也有些威势。

大奎将配发的军需一一领受,主事派一名兵士带着大奎到了伙头营。进了营另有一名差官将大奎的名字入了册,这才叫大奎到伙房就职。所谓的伙房,只是数十个老军,大奎既然是伙头校尉,那么这些老头便都归他管了。众老军得知大奎是上头派来的校尉,不仅纷纷上前寒暄,大奎也都一一笑脸回敬。看着这一张张老脸,大奎仿若又回到了初从军时的时候。那个时候每日与人称兄道弟,最高兴的事便是与老军为伍。

当兵最难熬的便是挨饿,因为大队人马一旦征战,势必是要走南闯北。而粮草辎重则紧跟其后,若是一路急行军则粮草势必不济,到那个时候便要挨饿了。人言流兵为匪,却是没有办法,不去抢东西填饱肚子,那么就要饿肚子。

当兵打仗,三五日断水断粮很平常,这就要看兵士有没有生存的本事了。而只要是打仗,身为军中的伙夫无疑是一件美差。冲锋陷阵不干他的事,好酒好肉他先尝尝,至于尝多少那就要看个人的喜好了。

大奎倒也直爽,抱着被褥衣装站在那里问道:“我们睡在哪里?”

身边一老军笑道:“里间。您睡里间。”大奎按着指引进了所谓的里间。好家伙,这里就是一间库房,铁锅一大摞,一应用具胡乱装在一只大筐里。碗筷子更是堆得小山一般。看样子这些东西多日没洗了,竟惹来成群的苍蝇嗡嗡乱飞。

大奎皱了皱眉头,养尊处优惯了,猛一来到这般脏乱的所在,心中着实不能适应。寻了僻静处,换上了军服铠甲挂上腰刀,这才再次来到外间。众老军见到大奎出来,纷纷起身等候训示。

“众位老哥,都坐吧。”大奎一脸笑意道。

众老军哪里敢坐,依然站在原地等着大奎说话。大奎见状只得干笑道:“张某初来乍到,还望众位多多照拂啊。”哪成想,大奎话音一落,众老军竟各自寻了墙根墙角靠墙坐下,一个个半眯了眼假睡,大奎却是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身边还有一名老军却是站在那里不声不响,大奎不禁问道:“老哥贵姓啊?”

这老军笑着道:“我姓霍,是这些老家伙的把头。”说着嘿嘿干笑了两声。

“哦,霍老哥。”大奎笑得很亲切,丝毫没有官大一级的样子。

老霍也笑了笑,却偷偷在大奎衣襟上拉了一下,随后转身出了房门。

大奎心知老火有话要说,便不声不响的跟了出去。来到僻静处,老霍笑道:“张校尉,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奎闻言不仅眉头一皱道:“今后大家便是一个锅里吃饭的了,何必如此见外!霍老哥有话但说无妨。”

“即是我等上官,当要显出威仪来。若是一味的迁就大家伙,岂不是毫无说服力,试问一个绵羊怎么去管一群羊?”老霍虽是言辞寥寥,但却道出了实情。

百姓者,得过且过。官家也好,地主也罢,对百姓的法子就是两个字‘威压’。你不威压,百姓对官不纳税,对地主不交粮。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有谁见过百姓主动到衙门交税的?有谁见过百姓主动把粮食送到地主家的?

如果硬要较真,还真有。不外乎两种人,一是被逼无奈,二是有求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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