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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武过招,第一轮对打人选昨日便已经确定。
梁映芳小声告诉傅容:“你哥哥跟方师兄是倒数第二对,早呢。”
“那你看吧,轮到他们时叫我。”傅容本就是专门过来看哥哥大显身手的,徐晏没来她或许有心情看看热闹,眼下徐晏坐在那儿,傅容兴致寥寥,坐到桌前自己剥瓜子吃。
梁映芳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很细,先是傅容不如往前兴奋,再发现徐晏时不时就往她们这边看,渐渐明白过来了,离开窗子,凑到傅容身边说悄悄话:“徐晏是过来看你的?”她有自知之明,徐晏绝没有瞧上自己。
“别胡说。”傅容用刚刚剥好的瓜子皮丢她。
梁映芳嗤了声,挥手示意兰香跟她的丫鬟出去,盯着傅容道:“还跟我装起来了。不过徐晏这人不错啊,长得好家世好,能追到这来,对你应该也挺上心的,你真看不上眼?别再狡辩,否则我赶你出去,我有什么秘密可没瞒过你。”
这倒是实话。
后来梁映芳喜欢上来梁家请人走镖的袁三少爷,她可是毫不隐瞒地告诉她了。
傅容想了想,既然梁映芳看出来了,她继续否认定会伤她,便发愁道:“他好像是喜欢上我了,可我不喜欢他。你想想,徐汐跟齐竺交好,齐竺一直因为元宵节的事情迁怒我,徐汐心里会不埋怨我?初七那天你没去,没瞧见徐汐怎么瞪我呢。”
梁映芳大怒:“她受伤跟你有什么关系,自己别扭也就罢了,竟然还在别人面前诋毁你,真是,真是活该!”
傅容低头剥瓜子。
梁映芳看看她,想到傅容嫁到郡王府后会摊上徐汐那个霸道不讲理的小姑子,到时候不定惹出多少烦心事,马上道:“你这么想就对了,不能看徐晏好就喜欢他,听说他很是宠妹妹,万一将来你跟徐汐吵架,谁知道他向着谁?”
傅容偷笑,扭头问她:“你说我姐姐嫁到你们家后,你跟我姐姐吵架,梁大哥帮谁啊?”
梁映芳气得点她额头:“别把我跟徐汐相提并论,有宛姐姐那样的嫂子,我求之不得,只会帮宛姐姐欺负我哥哥,没有反过来的道理!可惜我少了一个哥哥,要不把你也……对啊,浓浓你觉得我三堂兄如何?”
“呸!”傅容伸手扭她耳朵,“再胡说我不理你了!”
梁映芳的三堂兄她见过,黑黑的,个头比梁映芳没高出多少,她才看不上。
梁映芳兔子般跳跑了,贴在窗前继续偷看师兄们比试。
日上三竿时,终于轮到傅宸上场。
傅容兴奋地凑了过去。
傅宸惯用刀剑,最擅长的兵器却是九曲枪,枪头如蛇,尖而锋利,攻时或扎或刺或点,守时或拦或缠或拨。他一入场,白衣胜雪,枪头红缨舞动,看得众人眼花缭乱,一片鸦雀无声,只有场中两人比武动静。
傅容满心敬佩自豪,随梁映芳去她家湖边赏鱼时依然夸个不停,因为梁映芳喜武,常常在她身边念叨,傅容对枪法剑招也有些了解,自己不会耍,高低好歹能看出门道。
“行了,知道你哥哥厉害,真是的,他枪法再好,也敌不过我哥哥啊。”梁映芳毫不留情地道。
傅容嘿嘿笑,拉着好姐妹的手一起站到柳荫下,拿了鱼食喂里面的锦鲤。
天蓝水清,尾尾锦鲤来回游动,赏心悦目。
“姑娘,郡王府世子过来了。”
悠然静谧中,梁映芳的丫鬟忽然提醒道。
傅容侧身,看见徐晏单独朝这边走来,眼里有惊喜雀跃。
梁映芳既知晓傅容对徐晏无意,便想拉着傅容走开。傅容看向湖岸,那里几根垂柳枝条伸到了水面,微风吹来,柳叶在水里划动,荡起圈圈涟漪。
对于徐晏来说,她就是那打扰他平静生活的柳条吧?
傅容悄悄朝梁映芳摇了摇头,低声道:“先听听他想做什么吧。”
徐晏再次对她动了情,她一味回避也不是办法,那样只会让他绞尽脑汁寻她找她。傅容不想跟徐晏纠缠不清,也不想自己潇洒转身留徐晏对她念念不忘,她想把话说清楚,彻彻底底断了他的念头。
梁映芳看看她,转身将手里放鱼食的瓷碗交给贴身丫鬟:“送回去吧,再去看看厨房那边准备的如何。今日傅大人来咱们府上做客,你叮嘱他们务必尽心。”
那丫鬟脆生生应了,接过东西快步离去。
徐晏已经走到了近前,机会难得,见此地外人只剩兰香跟梁映芳,都是傅容可以信赖之人,厚着脸皮朝傅容拱手:“云升想同三姑娘单独说几句话,不知三姑娘愿不愿意?”
傅容正色道:“世子对我有恩,我还没有亲自跟世子道歉,怎敢不应?只是你我私下交谈于礼不合,还请世子长话短说,映芳,劳烦你帮我留意一下远近动静。”言罢挨着一侧柳树树干临湖站好,柳条茂盛碧绿,她一身浅绿长裙站在那儿,倒也不显眼。
梁映芳警告地看了徐晏一眼,与兰香分头去放哨。
待两人走远,徐晏走到湖边站定,隔着丝丝柳绦凝视树下花容月貌的姑娘:“三姑娘,当日之事是云升识人不明,致使小人入府,暗中谋害于你。莲桥我已处置,齐策亦不会自毁前程,你不必担心事情会传出去。”
“多谢世子。”傅容淡淡地道,“那件事我不想再提起,世子也忘了吧,除此之外,世子还有旁的话说吗?”
她客气疏离,徐晏暗暗焦急,望望远处的梁映芳,冲动道:“竹林寺初遇,云升便已倾慕姑娘,亲眼见三姑娘被恶人欺凌,云升又痛又恨,反复思量后斗胆问三姑娘一句,不知你愿不愿意嫁我?若云升侥幸娶得姑娘为妻,必定护你如宝,再不受任何委屈。”
少年字字发自肺腑,爱慕之心如面前的粼粼湖水,清澈纯粹。
傅容微微仰起头,不让那意外的眼泪落下来。
她的心也是肉做的,就算她没有徐晏爱的那么深,徐晏对她好,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动心?试问还有哪个男人,会坐在床头认真无比地给她剪指甲,有哪个男人,会为她的一喜一怒牵肠挂肚?
或许,这辈子她会如愿坐上那个位子,叫京城那些曾经瞧不起她的人个个都仰视她,或许,她想嫁的那个人会因为她的美貌宠她,但这世上再没有哪谁,会像徐晏这样对她好。
如果她不是活到二十一岁重生回来的,她定会欢欢喜喜地应下。
可她是,她尝过了嫁给他的苦,她想要徐晏这个人,却不想要郡王府里的婆婆和小姑。
但他们是绑在一起的,一家人,就像她不会把任何人看得比家人还重要,徐晏也不可能为了她弃家人于不顾。
所以她不要他了,感情那种东西,她不太懂,也不稀罕,没有哪个男人是她离不了的。
眼泪才涌上来就又落了下去,傅容冷声回道:“承蒙世子厚爱,只是我虽感激世子,对世子却没有男女之情,世子还是另寻良配吧。映芳还在那边等我,恕不奉陪。”
说完转身,准备从另一侧出去。
她动作轻盈,像要一去不回,徐晏忽然心悸,只觉得他现在不挽留,以后便再也见不到她。所以他忘了她的话,忘了胸口因她的拒绝瞬间变冷的心,快步追上去,挡在她面前问她:“你说不喜欢我,那你为何喊我云升,还喊了那么多声?”
傅容面不改色:“我说过,当时我神志不清,说了什么话我也不记得,或许是我失去意识时听肃王殿下喊了世子名讳,所以下意识跟着喊了。”
怕他不肯死心,傅容抬起头,直视少年眼睛,“世子今日来梁家,莫非是跟着我来的?是的话,今日你我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日后还请世子不要再如此行事,不要再给我徒添烦恼,甚至引人误会损我声誉。”
“我不信。”
她要走,徐晏紧紧抓住她手,逼她重新转过来面对他:“你不喜欢我,为何在你家撞到我时你哭了?你不喜欢我,为何被人暗算时只喊我的名字?三妹妹,我喜欢你,你别再用那些借口骗我,你到底怕什么,你告诉我,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找不到话反驳她,也找不到证据证明她真的喜欢他,他只相信自己的感觉,相信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心动,相信她含泪凝望他时眼里想要倾诉的委屈,相信她遇害喊他时话里全心的信任。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让她望而却步,让她故意装出冷漠的样子,无情拒绝他。
“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将来也不会,世子不要再自作多情了!”傅容狠狠甩手,徐晏紧攥不放,听到梁映芳跟兰香匆匆赶过来的动静,再看看执迷不悟的少年,傅容一狠心,抬起右手。
“啪”的一声,止住了梁映芳二女的脚步,也震开了徐晏的手。
徐晏难以置信地看向傅容眼睛。
那双美眸笑起来如有星光在泉水上浮动,此时却如结了冰的湖面,冰冷无情。
徐晏怔怔地退后,脸如火烧,心坠冰窟。
原来她真的不喜欢他。
“抱歉,云升失仪了,三姑娘放心,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烦扰姑娘。”
低低说完这一句,徐晏转身离去。
傅容动了动嘴,最终没有开口,只目送这个最爱她的少年,渐行渐远。
其实她想跟他说些话的。
她想祝他将来遇到一个真正值得他喜欢的好姑娘,与她两情相悦,幸福美满。
她想祝他这辈子再无忧愁,一生顺顺遂遂。
可是,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多一句关心,他就多了一分希望,而她既然不嫁,便不想他心存希冀。
人转了弯,再也看不见。
傅容仰头。
阳光从柳枝缝隙落下来,在她姣好白皙的面容上投下亮光点点,闪烁跳跃间,她与徐晏曾经相处的一幕幕,甜蜜或忧愁,走马观花般重现。
傅容闭上眼睛。
描眉情谊尽,从此是路人。
她与徐晏,真的再无瓜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