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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傅容醒来第一件事,先去摸枕头旁边的小镜子。
没想到一下子碰到两个东西。
傅容皱皱眉,收回手一看,果然是徐晋那块龙纹玉佩。
想到昨晚差点被他亲断气,傅容赌气又把玉佩塞回枕头下,只举起小镜子检查嘴唇上面。
她生的白,用兰香的话说,脸蛋比官哥儿那嫩劲儿不差什么,所以那指甲印儿虽然淡了许多,依然很是明显。傅容懊恼地砸床,生了会儿闷气又重新举起镜子,用自己拇指指甲对着那里比划,发现徐晋留下的月牙印儿比她的大了两圈,顿时将徐晋骂了个狗血喷头。
可是再骂也骂不走那红痕啊。
身上有疤痕可以用衣服遮掩,额头受伤可以用花钿或抹额掩饰,鼻子下面,她能怎么弄?
洗漱过后,傅容一边背对两个丫鬟抹活血祛瘀膏一边吩咐道:“梅香去跟夫人说一声,今明两天我不去前面用饭了,直接派人送到咱们这边吧,注意别让二少爷听着,免得他嘴欠。”
傅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三姑娘的脾气,梅香忍笑去了前院。
距离早饭还有段功夫,傅品言夫妻俩正在一起哄官哥儿,听完梅香回话,傅品言纳闷地问妻子:“掐成什么样了?”昨日请了郎中,女儿坚持不看,他想进去瞧瞧,也被女儿撵了出来。
乔氏又气又笑:“我也没看着,幸亏平日兰香伺候的好,要不肯定得挨罚。”
“不打屁股!”官哥儿听懂了后面挨罚两个字,赶紧跑到榻里面,捂住身后紧张地望着母亲。
虚三岁的小孩子,可爱的时候让人稀罕的不行,气人的时候也会气得乔氏肝疼,同傅宸小时候一样,免不得要挨打两下。
傅品言哈哈大笑:“官哥儿真聪明,一会儿吃完饭你去陪你三姐姐玩。”避着他们大人,总不至于连最喜欢的弟弟也不肯见吧?
于是傅容那边刚吃完早饭,乔氏便派乳母将官哥儿送了过来。
傅容赶紧吩咐兰香将矮桌上面的笔墨纸砚收起来,又命梅香去抱官哥儿,打发乳母先回去。
“三姐姐!”官哥儿自己走进来的,进屋大眼睛先往榻上望,看见傅容就乐了,颠颠往这边跑。
傅容本来还犹豫要不要用团扇遮掩呢,一看弟弟这么想自己,立即将那指甲印抛到了脑后。示意两个丫鬟下去,她弯腰把弟弟提到榻上,抱到身前先亲了一口:“官哥儿怎么过来了啊?”
“想你了。”一直被父母兄长姐姐们哄着,官哥儿嘴可甜了,不但嘴甜,眼睛也尖,伸手就往傅容鼻子下面摸,大眼睛里满是好奇,“这儿红了!”
傅容苦了脸,跟弟弟诉委屈:“被人掐的,是不是很丑啊?”
官哥儿仔细看看姐姐,摇头,又好奇地用胖指头摸了两下,小声问:“疼不疼?”
傅容心都化了,怕弟弟担心,笑道:“不疼,官哥儿想不想要月牙啊,姐姐也给你掐一个。”
官哥儿盯着她嘴唇上面的红月牙看了会儿,期待地点点头。
傅容便抓起他小胖手,食指指甲在他手背上轻轻按了会儿,离开时那里就多了一道微红的小月牙。官哥儿低头瞅瞅,开心极了,学着傅容的样子自己给自己按了几个,又要往傅容手背上按。
傅容故意背手不给他,官哥儿急了,围着姐姐转起圈来,非要帮姐姐按月牙。
姐弟俩开开心心地玩了一天,直到黄昏傅容才举着团扇亲自将舍不得她的弟弟送回正院。
过了两日,那个指甲印儿总算彻底消干净了。
傅容高高兴兴地对镜梳妆,戴上当初在如意斋买的那根粉碧玺彩蝶簪子去正院用早饭。
乔氏见女儿终于肯露面了,嗔道:“丁点小伤就要躲起来,怎么养成了你这种性子?”
傅宸嗤笑,不无泛酸地道:“还不是被你们惯出来的。”
傅容笑嘻嘻给哥哥夹了一块儿炖烂的牛肉:“也有哥哥一份功劳啊,我记得小时候在花园里玩被蚊子叮了一个包,哥哥就帮我把那块儿的蚊子都打死了,真是武艺超群呢。”
傅宸眨眨眼睛,“我怎么不记得了?你做梦梦着的吧?”
傅容哼了声,扭头去哄弟弟。
傅品言看看长子,想起一事:“今日是不是又轮到武馆每月小比了?有把握吗?”妻女月底出发,长子同行,顺便留在京城参加侍卫选拔。关系到长子前程,傅品言很看重,“一会儿我跟你一道过去。”
傅宸信心满满:“父亲等着看好吧,儿子一定给你拿个魁首。”
傅容品了口鲫鱼汤,擦嘴后一脸天真地问:“哥哥打得过梁大哥?”
傅宛夹菜的手一顿,脸慢慢红了。
傅宸遗憾地摇头:“他从小练武,我起步比他晚,过几年或许能赢过他,不过前几日老爷子派他出去办事了,这次比试就没有他的份。”
“什么事啊?”傅容好奇地问。
乔氏见长女不自在,狠狠瞪了她一眼:“吃你的饭,整天就你话多。”
傅容撇撇嘴,小声哼道:“那我问映芳去,有一阵子没瞧见她了。”
乔氏才没那么好糊弄:“是想看你哥哥比试吧?给我在家老老实实呆着,一群小子舞刀弄枪,有什么好看的?”
母亲管教严格,傅容哀求地看向父亲。
傅品言才要开口,左脚忽被一只绣花鞋狠狠碾住,无奈道:“浓浓听话,在家帮你娘哄弟弟。”
嘴上这么说着,眼睛悄悄朝女儿眨了一下。
傅容心领神会,饭桌上没有再提,离席后假装赌气地回芙蕖院,半路偷偷溜到正门前。傅品言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傅容飞快钻进车,扭头招呼兰香:“你也先上来,别叫我娘瞧见。”父亲出门,母亲肯定要送的。
有傅品言首肯,兰香也就不怕了,兴奋地上了车。
没过多久,傅品言父子就出来了。傅宸骑马,径自走向自己的良驹,傅品言轻声跟妻子说话:“梁家肯定要留饭,晌午我们就不回来了。”
乔氏埋怨地看他:“那你少喝点酒,吃完席早点回来。”难得丈夫休沐,有一整天时间在家。
傅品言笑了笑,转身往马车前走,乔氏想跟上,傅品言瞅瞅东边日头,劝她:“快回去吧,日光渐盛,仔细晒着。”
丈夫温柔体贴,乔氏便停了脚步,等马车出发了,这才领着丫鬟折了回去。
马车里面,傅品言正色嘱咐傅容:“这是在信都,到了京城,你务必听你娘的,否则以后休想我再纵着你。”
傅容乖极了:“爹爹放心,女儿心里都有数,就是到了梁家,我也会跟映芳藏在二楼偷看,不会叫下面的人瞧见我们的。”这事情她跟梁映芳不是第一次做,父亲正是知晓,才愿意带她出来。
傅品言又看向兰香:“寸步不离守着你们姑娘,再出事端我卖了你。”声音冷漠无情。
兰香当即跪了下去,再三保证会看好姑娘。
傅品言不再说话,靠背车板闭目养神。等管家告诉妻子实情,妻子又会想出什么法子教训他?
男人嘴角微不可查地翘了翘,马车也从东边巷口拐了出去。
西边巷尾,徐晏低声吩咐身后长随:“看看傅大人去了何处,看清楚了去茶寮找我。”
他喜欢去的茶寮就一家,那人无需多问,马上去跟傅家马车。
徐晏望向傅家门口,轻轻叹了口气。
他记得傅宸也是逢整日休息,本想趁他在家去傅家拜访,兴许有机会见她一面,跟她说说话,未料只是一时犹豫,就见她偷偷钻进马车,看情形,分明是瞒着母亲要随父兄出去玩,机灵俏皮。
“云升,云升帮帮我……”
那日她神志不清时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
当时听着是心疼愤怒,现在回想起来,徐晏只觉得心跳加快,口干舌燥。
她应该是喜欢他的吧?所以喊他字喊得那么熟练亲昵,仿佛两人已是夫妻。
只要确认清楚,他马上就去请示父母,登门提亲。
梁家。
听说傅容来了,梁映芳马上随祖父父亲一同迎了出去,跟傅品言打过招呼后就拉着傅容去了比武场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面小吃茶水早就备好。
傅容笑她:“你是不是每次大比都躲在这里偷看啊?”
梁映芳站在窗前替她戳窗户纸呢,闻言幸灾乐祸地道:“是啊,不过今天你来了,李叔就得多糊一扇窗户了。”
傅容瞅瞅窗户上的四个小洞,好笑之余心头又涌起强烈的不舍。年底她要进京,梁映芳也会被西北袁家三少爷娶走,两人只剩这半年时间可以肆无忌惮地胡闹了。
“映芳,下个月我京城大伯家的大哥成亲,我也要去,你想要什么礼物不,我都给你带。”她走过去,握着好姐妹的手道。
梁映芳对礼物什么的不感兴趣,好奇问她:“那你什么时候回?”
傅容也说不出具体日子:“五月底或六月初吧。”
担心齐策再暗算她,母亲有心让她留在侯府常住。傅容是想留在京城,但那是一家人一起搬过去,就她自己,她肯定会想他们,再者父母不在身边,她想出门必须经过大伯母侯夫人林氏的同意。上辈子傅容虽然只在侯府住了短短五个月,却没少感受到老太太跟林氏隐晦的轻视,知道她们不喜欢自己。
父母不去,她就是寄人篱下,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所以傅容已经决定喝完喜酒就随母亲一起回来了。
两人边剥瓜子边聊,聊着聊着外面突然热闹了起来。不用梁映芳提醒,傅容立即凑到窗户前,透过两个小洞看外面。
比武场中央站了二十来个强壮的少年,放眼望去,自家哥哥肤白肉.嫩,怎么看都是最弱的。
梁老爷子跟傅品言并排坐在观武台上,由梁映芳的父亲梁大老爷主持比试。
“他怎么来了?”
旁边梁映芳疑惑出声,傅容本能地看向院门口,就见徐晏穿一身天青云纹锦袍走了进来,俊朗面容沐浴在阳光里,温润如美玉现世。
他身份尊贵,傅品言跟梁老爷子都起身相迎。
徐晏谦谦有礼,一一寒暄,落座后不经意般抬头,视线缓缓扫过二楼一扇扇轩窗。
傅容不由自主躲向旁边,暗暗咬唇。
这家伙不是故意来找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