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们希望得到一个什么样的回答。”站在祭坛上,血瞳轻声说道。
“但很遗憾,我不能答应你。”
他回过头,目光从同伴的脸上一一扫过,他看到了罗比的关心,双子姐弟的依赖,潘多拉的顺从,甚至是烈牙的……不屑。
“我来自x35的末世。那里天天刮着风沙,高辐射的沙尘将生命淹没。每个人都在挣扎……”
血瞳收回了目光,转过头面对博雅。
“你知道沐浴阳光有多奢侈吗?你理解一堆篝火对我的意义吗?那是个绝望的世界。能够活下来本就是神灵对我们的恩赐了。为了一点能够入口的食物和饮水,那里的人会毫不犹豫的对同伴挥起屠刀。哪怕是初生的婴儿,也只能获得一只没有奶水的干瘪**。”
“活着,太不容易。”
说到这里,血瞳叹息了一声,眼神再次迷茫起来,就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末日的星球,那个钢筋水泥的废墟,以及那废墟断楼之上的那个巨大的数字。
27。
27号避难所。
他出生的地方。
血瞳没有幼年的记忆,他本以为自己的父母早已死去。但现在想起来却是另一回事了。他没有父母,或者说,父母并不是那颗星球的原住民。他只是一个外来者,却在那颗冰冷绝望的星球上度过了童年。
一切,只是为了克罗迪尔的传承。
他是一个种子。而这样的种子,也许还有很多……“我不能理解你们的荣耀,虽然你会告诉我,我也曾经是你们的一员。不过我要回答你的是,这都不重要。”
血瞳抬起头,目光与博雅对视到了一起。认真的说道。
“克罗迪尔的一切,不管是过去的辉煌还是如今的期待,对我都毫无意义。也许我承蒙你们的照顾,也许我还想获得更多的力量。但你想把这些责任一同交给我却是毫无可能。克罗迪尔已经毁灭了,就应该消失。宇宙之大,也再也容不下一个侵略的文明。”
“而我……”血瞳停下话语,又回头看了同伴们一眼,微微一笑。
“我承担的已经够多了。我的肩膀,再也担不下更大的责任。”
“我只想和同伴活着离开这里,再获取一些好处。如此而已……”
血瞳没有再说下去,但这时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克罗迪尔的传承和伙伴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克罗迪尔的传承意味着强大的力量,也意味着沉重的责任。也许力量会帮助血瞳获得更好的生存权。但责任却会让血瞳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整个宇宙,所有文明都会因此而疯狂。血瞳会成为历史上最大的通缉犯。
如果只有血瞳一个人还好说,但他如今的肩膀上还承担着同伴的信赖。他不能赌……也不想赌。
“也许,我来这里就是个错误。”
血瞳沉默了一会,突然低声说道。转身就走下了祭坛。
他要回去了。也许这次冒险他一无所得,但他却不后悔。因为他本就是一个底层爬起来的普通人,他没有英雄的豪情壮志,更不会纵马扬刀。他的生活就是简单的活着。如果再奢侈一点,就是和同伴一起好好的活下去。在这个大前提下血瞳不会有任何妥协。
力量谁都想要,但不过是一种手段,如果只是为了手段而手段,那岂不是太愚蠢了吗?
血瞳冷笑,走下祭坛。
在他面前,罗比等人静静的站着,如刚进入时一样,但每个人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目光。
他们的任务结束了。不管这里有多么危险都再和他们无关,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回去而已。
“你让我很意外。”罗比微笑着对血瞳说道,拍了拍血瞳的肩膀。“我以为你会做出另一个选择。”
“做出选择并不难,难的是承担后果。”血瞳回答,也露出一丝微笑。“我想喝酒了。”
“回去之后我请你喝个痛快。你喜欢荤的还是素的?我记得蒙塔基星球有个不错的酒吧。那里的女孩很热情的哦。”罗比大笑,伸手狠狠的搂了血瞳一下。
“回去吧。这里不属于我们。”
“嗯。”血瞳点头,和罗比一步步走向通道。
在两人身后,双子姐弟露出快乐的笑容。
“血瞳哥哥选择了我们耶,太幸福了。”
“难道他选择传承就不幸福吗?我们总要和他在一起的。管他选择什么,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区别就在于,我们马上就可以回母舰了。我的二号作战计划即将得到实行!”
“波希……”米雅认真的望向波希。
“米雅姐姐……”波希眨着眼睛,对姐姐露出天真无邪的目光。
“你敢不敢不要提你那毫无意义的计划,你看你是皮痒了吧?”米雅突然把波希抱在怀里,使劲的用拳头钻着她的头皮。“要你计划,要你计划……”
“啊啊啊,好疼,好疼。呜呜呜呜……”
小波希痛苦却有快乐的叫着,血瞳和罗比对视了一眼,都露出轻松的笑容。
一行人在两人的带领下走向了通道,转眼就要没入到通道之中……可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时,后面的祭坛突然再次传来博雅的声音。
“我明白了。请等一下吧。”
“嗯?”血瞳一愣,心中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还没等他回头,博雅就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我敢保证,只要你离开这里,你的选择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安宁,反而会让你后悔。你的同伴都会因你而死,哪怕你付出一切。”
什么!?
血瞳的瞳孔猛然收缩。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什么意思?
难道他连逃避都不可以了吗?
天知道血瞳自从走出x35几乎从未逃避过。作为亨瑟尔的弟子,他的意志简直若同磐石般坚固。甚至就连他自己也从未想过宇宙中还有什么可以令他畏惧。他之所以要放弃这一切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责任。
一个男人,必须承担的东西。也是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区别。
可是博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无法逃避,难道在这浩瀚的星空之下,竟然没有他血瞳和同伴的一丝活路?
心中震撼之下,一股黑色的火焰却从血瞳的心底迸发,瞬间蔓延到整个洞穴。血瞳猛然回身,死死的盯住博雅。
“我需要一个解释。”
他这样冷漠的说道,平静的宛如湖水。
但黑色的火焰却如潮水般蔓延,如同他心头狂怒。
那是死亡与毁灭的黑焰,哪怕是行星级的赫克在这里也要为之一惊。不知不觉中,血瞳已经进化到陨星级最巅峰的层次,距离行星只有一线之隔。而这一线还不是能力问题,而是血瞳是否愿意跨过。
换句话说,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成为一颗新的行星。
恐怖的气息如潮水般淹没博雅,他却始终神色不变。过了一会才咧了咧嘴,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不过这么短时间,你的实力又提升了。果然不愧是它的载体。”
“它?”血瞳心头一跳,突然停下了脚步。
它,又是什么??
血瞳心头疑惑,博雅也不啰嗦。微笑着说道。
“它,就是你曾经见过的东西。”
那个黑色的雾气球!?
血瞳的瞳孔猛然收缩,宛如听到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这时候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当初看到那颗雾气球时会突然心悸。为什么会如同牵扯到灵魂一样。原来,自己和它之间,本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再联系到博雅所言的‘载体’,血瞳突然明白了一些东西。
在他对面,博雅认真的看着血瞳的表情,过了一会才点点头。
“我并无意让你进入无谓的纷争,但我希望你清楚,有些人活在世间,本就承担着命运的轨迹。你希望的事情,并非如你所愿。”
“看看这个吧,你就会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说。”
说着,博雅一挥手,血瞳又陷入了一个幻境之中。
这是一颗庞大的星球,通体褐色,正是克罗迪尔的主星。
在这颗主星之上,正由一座超大型的基地在建造,无数生物组织蠕动着聚集到一起,形成一个足有数万平方公里的巨大基地。基地中,数以万计的调培巢整齐的排列在一起。每个调培巢中都安放着一个最基本的强化细胞群落。
一个白发苍苍的智者缓缓走入基地,手中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培养皿。培养皿外面覆盖着一层黑布,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景象。但从看到这个培养皿开始,血瞳的心就猛的提了起来,感觉到一股传自内心最深处的悸动。
那里面,就是雾气球。
哪怕不用目视,血瞳也知道老者捧的是什么。果然,随着黑布的掀开,培养皿中露出了一个黑色的雾气球体。
老者看了球体一会,开口道。
“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就绪。”旁边一个智者回答,同时开启了调培巢的进程。肉眼可见的,数以万计的调培巢同时运作,将其中的强化细胞群落进行变形。
血瞳亲眼看到这些强化细胞群落不断成长,从肉眼难见的细胞组织成长为一个最基本的胚胎,又迅速进化成人形。
那是一个个男性的婴儿,每个人的脸孔都长的一模一样。
一瞬间,血瞳以为看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