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卫子姝这才明白什么叫做:指缝很宽,时间太瘦,悄悄从指缝间溜走。等待成亲的日子可以说是很难熬,也可以说是转瞬即逝。卫子姝当天很早就被叫了起来,她迷迷糊糊地发现,外面的天色还十分的阴沉。她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想干,八仙儿和九儿把人给叫醒了之后,就让人直接坐在梳妆台前,也不管她了,都去忙活自己的了。没过一会,八仙儿和九儿端着一些热水进来了,然后卫子姝就被三下五除二地扔下了水中,没来由地,卫子姝想起来杀猪的时候,也是要这么烫一烫才能拔毛的,一时间她有些挣扎。八仙儿和九儿连忙拉住了她,说道:“祖宗,师叔,你安静一会吧,这是洗澡呢。”
是洗澡,还好不是杀猪,呸,杀人。卫子姝这才放心了一会。卫子姝困得要死,要她自己洗澡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八仙儿和九儿要忙,转身走了,就让卫子姝在里面泡着。浴桶里面的水十分的温暖,四周包围着卫子姝,十分的舒服。卫子姝就这么坐在浴桶里面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阵子,直到一阵汤圆的清香把她给叫醒了。
斐然端了一大海碗的汤圆在他的面前,卫子姝有些无奈:“师姐,你真把我当猪养了是不是?”斐然把大海碗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面,叹气说道:“你还是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吧,这玩意儿经饿。你吃了这顿以后,下一顿就要在新郎家里吃了。”虽然说这个新郎家也不算是他家,卫子姝也不是没去过。卫子姝十分的惊愕:“一整天就吃两顿啊!?”
斐然觉得这个孩子的确是有些能吃:“你一天也才吃三顿好不好?少一顿能让你饿死不成?还说你不是猪?”卫子姝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明明是嫁人,为什么要逼着人吃不了东西呢?她就这么硬着头皮,带着不甘心,把一整海碗的芝麻馅儿汤圆吃了个干干净净。斐然看着那一尘不染的海碗,叹息说道:“果然,我还是担心一下新郎能不能把你给养活吧。”
卫子姝觉得斐然这个人实在是太胳膊肘往外拐了,明明她才是山海方寸的小可爱好不好?担心担心她,今天可是她的大喜日子!斐然把海碗给收了,折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红色的大木梳子,卫子姝回头看了她一眼,斐然说:“本来这该是师父来的,可是师父说她不会梳头……”说吧,斐然又小声猜测:“我觉得是师父担心在你面前哭出来,毕竟我们从没看过她哭。”
秋葵老太多少岁了,至今是个谜团。但是上至和秋葵老太待了二三十年的秋葵,下至和秋葵老太相处了七八年的卫子姝和两三年的八仙儿九儿,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哭过一次。或许是有,但是她们没有见到过。乃至于今天要不是斐然这么说了一下,卫子姝都没办法把哭这个动词和秋葵老太联系在一起,这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虽然,卫子姝下意识地问出了一句:“原来师父也是会哭的吗?”
斐然说道:“是人就会哭的,是人就会有无助的时候,就会有伤心的时候,就会有累的时候。我跟你说一个小秘密。”斐然靠近了些卫子姝,说道:“你当时为了你的情郎离开山海方寸,那天晚上路过师父房间,看到她偷偷地哭了。”
卫子姝十分的哑然,说不出话来,的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斐然摸了摸卫子姝的脑袋,说道:“所以,其实那天师父把你赶走的时候,自己心情也不好受的。她这么要强的一个人,居然哭了出来。我当时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被发现。”以秋葵老太那种雷厉风行的做派,指不定斐然不会被杀人灭口。卫子姝竟然在感动之余为斐然后怕。
斐然把梳子先放在了梳妆台上,拿了一个舀水葫芦在卫子姝的身后,小心地舀水在卫子姝的身上,说道:“没想到啊,当初见到你的时候也是个不高的毛头小子,谁能想到你是个姑娘,现在都是大姑娘了,都要嫁人了。”
卫子姝也很少见到斐然说这么体己的话,一时间也有些怔忪两人。她回头看了斐然一眼,斐然险些一葫芦水给泼到她脸上。卫子姝心说,师姐就不太适合和她真情流露。斐然柠正了她的肩膀,说道:“你干什么转过头,好好洗你的澡!”卫子姝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说道:“我泡得够久了,手指都发白了。”
斐然这才让卫子姝起来,擦干了身体,卫子姝披上了一件纯白色的中衣,坐在了梳妆台前面。这个时候斐然才拿起在梳妆台上面的木梳子,站在了卫子姝的身后,说道:“所以啊,你也要体谅一下师父的苦心,有空的时候,也回去看看她,她一个人也不容易的。”
卫子姝说:“我有空当然回去,山峰上面还有我和小师父的回忆呢,我们养在那里的鸡呢?”斐然说:“你们那边还有鸡啊,不过这么长时间,大概也都饿死了吧。”卫子姝一听就知道斐然在说谎,斐然说道:“好吧好吧,我还是要夸赞你一下的,那些鸡养的不错,至少口感不错!”
果然,卫子姝翻了一个白眼:“我可记着有多少只鸡,世界你可以要尽数还给我!”斐然对于卫子姝的小气司空见惯,摆正了她的脑袋,有些不太温柔地说道:“赶紧,梳头了!”卫子姝觉得,自己一定是踩到了斐然的痛脚,不然这人不会这么用力。
斐然再次摸上卫子姝脑袋的时候温柔了许多,她的梳子十分轻柔地在卫子姝的脑袋上滑下,一直滑到了发尾。一边梳头一遍念着那些不得不说的话:“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卫子姝觉得寓意不错,头发被梳秃了她都愿意。
再一轮:“一梳,举案又齐眉;二梳,比翼共双飞;三梳,永结同心佩。”卫子姝实在是忍不住问道:“师姐,你是不是写了纸条了?”斐然又拧了拧卫子姝的脑袋,卫子姝知道她又踩到斐然的痛脚了,立即闭嘴不说话了。斐然的梳头还在继续,这次又换了一个词:“一梳梳到发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永谐连理,五梳和顺翁娌,六梳福临家地,七梳吉逢祸避,八梳一本万利,九梳乐膳百味,十梳百无禁忌。”
大概是完了,斐然放下了梳子,拿着梳妆台上面的钗钗卡卡给卫子姝梳了一个发髻。又摸了摸卫子姝的脑袋。卫子姝抬头看着师姐,斐然说:“发髻梳起来了,姝儿,你现在是真的长大了。”卫子姝说:“师姐,你可不要哭,你哭了我可就忍不住了。”
斐然拍了卫子姝的后脑勺一下,卫子姝有些吃痛,却神奇地发现发髻还不动如松地在她的脑袋上面,实在是神奇。斐然说:“你一看就不是喜欢装扮的人,还得由我来给你涂脂抹粉,你看看你还算是一个女人嘛?”卫子姝说:“成亲那日,本来就不该新娘子动手,我就是需要享受这一日,这是我这一辈子的大喜日子。”
斐然笑了笑,卫子姝就任由她打扮。她还想再看一看,却被斐然给挡住了,斐然说:“让新郎看看,你先不要看。”卫子姝狐疑:“师姐,你不会在我脸上涂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斐然气急败坏:“你就是这么想着你的师姐的?”卫子姝笑了笑,还是悄悄地偷瞄了一眼,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是幸好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紧接着,斐然就被带着穿上了嫁衣,嫁衣很漂亮,整个一套穿上以后,斐然又是一阵长吁短叹。卫子姝觉得自己的感情在斐然师姐这里都耗干净了,平时怎么都不见斐然师姐有这么感性?然后斐然就被盖上了红盖头,然后给摁在了床上,手上被塞了一个苹果。卫子姝还不知所以,斐然就说:“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坐在这里等着你的新郎来接你。”想到之前卫子姝吃掉一海碗汤圆的光荣事迹,斐然还是叮嘱了一声:“这苹果你可不能吃了。”
卫子姝有些不好的预感:“他什么时候到啊?”斐然淡淡地说道:“早就到了。”卫子姝松了一口气:“那我不是很快就可以走了?”斐然笑了笑,卫子姝听到这笑声里面居然有一点幸灾乐祸,卫子姝确定她没有听错:“你想什么呢?现在他在外面应付客人,要接你走,必须要等到申时才能接你走!”
卫子姝差点吼了出来:“现在才是辰时!”斐然耸肩:“就算是到了申时,你到了阁楼,你还是要等,等到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才能放松。”卫子姝说:“这就是成亲?”斐然一点不带同情地说道:“没错,这既是成亲。”
卫子姝觉得自己有些后悔成亲了,毕竟谁也不知道,成亲的那日,新娘大半天都是被关在房间里面的?斐然拍了拍卫子姝的肩膀以示安慰,说道:“你都已经答应了,也就只能这样了,不过一天的时间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洞房就好点了。”
卫子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洞房的话……”斐然下意识地说道:“不要问我,这方面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卫子姝说:“我又不是小孩子,这种事情自然不会问你,你想什么呢?”斐然轻咳了两声,卫子姝说道:“我的意思是洞房的话,是不是会有人来闹洞房啊?”斐然说:“我刚刚说的就是这件事情。”
卫子姝眯着眼睛狐疑地看着斐然:“真的吗?我怎么觉得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件事情呢?”斐然说:“你再这样子的话,我就直接出去了,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吧。”
卫子姝不说话了,叹了口气:“还要在这里待这么久,我这哪受得了啊。”或许是因为有些同情卫子姝,斐然说道:“你在房间里到处溜达别人也不知道,只要不把自己脸上的妆给弄花了就可以了。”卫子姝说:“你为什么不早说!”斐然淡定地说:“你也没有问我啊。”
…………
暂且不论她们师姐妹两人之间的爱恨纠葛,暂且先看过来接人的杨笑。杨笑从蒋薛那边搞来了一匹高头大马,提着那些聘礼,就这么威威风风地到了小院子。小院子的门一直不开,把手门的是八仙儿和九儿,两人的要求很简单,要银子。不给银子不开门。这是明摆着的抢劫,林浩大声呵斥,但是里面两个姑娘就是笑。这不怪他们,这不是他们的要求,这是他们师父的要求。杨笑幸亏手上还留有一些银子,都是从陵陵子那边坑来的,陵陵子的确是有钱,那些银子没了以后关心的倒是自己的蛊虫。也幸好杨笑舌灿莲花,好不容易才能把林浩给说服,不然谁知道这事情最后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杨笑直接把银子抛过门,本来八仙儿和九儿是要再为难一下杨笑的。但是两人见到银子以后就把这事儿给忘到天涯海角去了,乖乖地把门给人打开了。杨笑轻轻松松地进门了。进门以后就是要把礼书和聘书都送给长辈,长辈会接见他们,之后大家就开始吃饭。当然,新娘子直到离开都不会出门。
这里的长辈是秋葵老太,不用多想。秋葵老太拿到礼书和聘书的时候只是看了一眼,说道:“想要娶人,这么点可不够。”这么点可是要了杨笑的老命了。杨笑早就知道秋葵老太会在这里为难他们,所以一早就把师父给带来了。江云溪很轻松地就进去了,面对江云溪,秋葵老太没有那么足的底气,但是也不怎么松口。江云溪就直接问了:“你是不是不希望这两个孩子在一起?”
秋葵老太说:“我不过是要看看这小子的诚意和本事,怎么就是不想他们在一起了?他们要在一起我拦得住吗?”江云溪说:“你是自己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模样就像是恶婆婆,你还是赶紧放孩子们自由吧,不要再坑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