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样好了,说我如何不听,忠言逆耳,家庭里面妻妾不分尊卑大小,偏信小妾刘紫琼一人,如何逼迫无辜的良民做自己的奴才,赏罚有私,爱听恭维的言语,祸乱神州。有人说他败坏儒家礼仪,乱传命令,强人剃光头。饮食穷侈极欲,吃一餐饭往往宰三头牛、五口猪、十口羊,滥用俗体字,以夷变夏…….大概就是这些吧.”
刘白羽提示祖大乐说.
“这!!!”祖大乐被雷的外酥里嫩,过了一会才说道:“青山居士你不要说笑好吧,这宠爱小妾也是常事,而且这年头能活下去就不错了,你家奴才的吃喝待遇,如果传了出去,只怕一般的平民百姓都要抢着做……”
至于别的罪名,祖大乐心道:“一个人食量再大,又怎食得三头牛、五口猪、十口羊?他定是宴请朋友或是与众部属同食。这大明现在最流行的就是奢华,宰几头牛羊,又怎算是甚么大罪?”
但听刘白羽给自己罗织的罪名,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加琐碎。有人骂他喜怒无常,哭笑无端;有人骂他爱穿华服,深居不出。更有人说他见识肤浅,愚蠢胡涂;另有一人说他学识低微,全仗着好作大言作势吓人,其实没半分真实本领。却是刘白羽恶趣味的把笑傲江湖中东方不败的罪名给自己安上了.
“这实在是……大人,我这么说,只怕被人当做疯子吧!”祖大乐还以为刘白羽和自己开玩笑了——祖大乐和刘白羽相处这一个月,就发现刘白羽这人喜欢开一些不轻不重的玩笑,没个正经,最初祖大乐还有点不习惯,时间一长,也就习以为然了.
“疯子的话,未必就没人不信啊,或者说有人愿意相信,这次你奉命攻击刘家庄,被我击败俘虏,是遮掩不过去的,这次勤王就算立下了天大功劳,只怕崇祯也不会喜欢,不是么?”
“大人,小人现在只是忠心与你,如有半句假话,天诛地灭……”祖大乐以为刘白羽又要试验他,急忙对天发誓,表忠心……
你们这些军头,最会见风使舵抱大腿,怎么会可靠?刘白羽心里吐糟一句,不过刘白羽也明白这句话反过来的意思就是只要自己实力足够,祖大乐也就不敢背叛自己,也就足够了不是?
只是祖大乐似乎被自己吓怕了,有点脑子短路,自己还是得点拨他一下才是:
“祖将军,你这次立功是十拿九稳的,而且越是在崇祯面前近于疯狂的攻击我,崇祯就越觉得你可大用,你大用了之后对你我都好……”刘白羽解释道.
“那也用一些稍微正常的罪名啊,用这些罪名,崇祯岂不是以为我疯了?”
“稍微正常的罪名?说我蓄养私兵数万,意图不轨?这罪名倒是正常了,崇祯也喜欢听,不过这次满洲破口之后,崇祯的威望肯定大幅度下跌,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了去了,更是不敢得罪我,你这样攻击我的话,崇祯心里倒是喜欢你没错,只怕却不得不杀你来安抚我了,所以这种看着荒唐的罪名,却是恰恰好的!”刘白羽解释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青山居士还真是大才,我祖大乐彻底服了!以后大人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祖大乐摸了摸后脑勺,憨厚的笑道,心里庆幸刘白羽是个体贴人的上官,哪像袁崇焕那么不好伺候?
与此同时,遵化城三十里外,关宁军的中军大帐里,袁崇焕的书案前,哗啦啦的跪到了一大片,诸多关宁军军官都是眼中带泪,眼巴巴的看着袁崇焕!
“袁督师!赵率教赵军门是关宁军宿将,不能不救,不能不救!现在满贵满军门的部队也在二十里之外,两军合力,能救出赵军门的……”
袁崇焕不紧不慢的看着一本书,半天也不说话,仿佛下面跪的都不是人,是木胎泥塑一般.。好半天,才对着坐在旁边的周文郁张了嘴:
“给我一壶好茶,我看书时间有点长了,口渴.”
“督师您慢用.”周文郁听到命令,捧着一壶茶,然后到了几杯,还是温热的,袁崇焕一饮而尽,夸口说:
“好茶!”然后继续看书,把下面跪的关宁诸将视为无物.
“袁督师,你倒是说一句话啊,赵军门你到底救还是不救?”那个关宁军军官忍无可忍,站立起来,对袁崇焕吼道,这人声如奔雷,又黑又壮,仿佛铁塔一般,和身材瘦小枯干,仿佛小猴子的袁崇焕一比,压迫感还真是相当吓人的.
不过袁崇焕的表情却是没有半点变化,从牙缝里蹦出了两个字:
“拿下!”这声音不高,骨子里却是透着阴冷,把关宁诸将都吓了一跳,本来跃跃欲试要逼宫的势头也是瞬间停住了.
“袁督师你说什么,现在不是说救不救赵军门的事情么?”下面跪着的祖大寿站着了身子问道,他是关宁诸将的领袖,有些事不得不出头,袁崇焕也不得不给他面子!
“聚众闹事,咆哮上官,我处置不得?拉下去打二十军棍!”袁崇焕随手一指,立刻有七八个亲兵把那黑塔一样的军官拉了出去,然后就是想起了打军棍的声音.
“他咆哮上官,袁督师处置的自然是没错的,只是赵军门的事情,总要给个说法吧!”祖大寿站立起来,双眼冷冰冰的看着袁崇焕,虽然口气还是恭敬,但是表情显然不对头.
“事关机密!除了祖大寿,周文郁之外,其他人都给我下去!”袁崇焕面无表情的说道.
等到众人勉强下去,袁崇焕却是笑着对祖大寿说道:
“你演戏演得不错,谁不知道,赵率教屡战屡胜,威望越来越高,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赵率教死了,你只怕背后立刻烧香拜佛——别狡辩,你们这些将门,最重要的就说带兵的权力,这个我清楚!”
祖大寿被袁崇焕说透了心思,满脸通红的说道:
“袁督师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国难当头,赵军门是关宁军难得的猛将,关宁军焉能以私废公?”
“不能以私废公?那我倒要请教一下,满八旗现在在遵化的就有五万,加上蒙八旗,以及依附的蒙古流民足足有近十万之多,关宁军这四万人,加上满贵宣大军的一万五,再加上被困遵化的赵率教部五千人,能战而胜之么?”
“这…….”
祖大寿如何不清楚关宁军和满洲的战斗力差距,基本上野战和满洲保持三比一的军力优势时才是势均力敌,现在满洲军全军就有五万人之多,实在是差距太大,关宁军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晚上扎营的时候都要选好紧要地形,就是怕满洲偷袭,自保都不见得有余,更谈不上进取了.
“如果加上关内的其他官军,民团,也未必不可和满洲一战,满洲人本来就少,丁口又是八旗贵族的私产,真要是死个几千,那都是伤筋动骨……”祖大寿小心翼翼的说道.
“关内的其他官军?那帮人能守住城池我就谢天谢地了!”袁崇焕苦笑道,最近他也是有苦说不出.
九月份,从蒙古人那里得知后金已经渡过河之后,袁崇焕就派参军谢尚政等人去蓟州督促巡抚王元雅加强防御,停止裁兵,只是巡抚王元雅手里没钱,正被兵变弄的焦头烂额的他如何肯停止裁兵?
而且巡抚王元雅认为关于后金一入关就要掠夺,可是一个月都没发现城镇被后金掠夺的消息,既然后金入侵的情报没有得到确认,被裁撤的士兵又不断闹事,巡抚王元雅自然不同意谢尚政停止裁兵的意见。大幅度裁兵之后,于是蓟州防御自然越来越松懈.
赵率教在遵化被围困之后,巡抚王元雅出蓟镇攻击——倒也不是他和赵率教有多大关系,或者对朝廷如何忠心,只是觉得满洲自己打不过,满洲裹挟的蒙古流民自己却未必怕了,于是全军出击攻打蒙古流民,起初巡抚王元雅对于满洲人还是相当惧怕的,自己带的六千部队也是小心翼翼的,不敢离蓟镇太远,但是阿敏用了诱敌之计,连续诈败,终于让巡抚王元雅成为不可一世的骄兵,远离蓟镇八十里后,在野外被阿敏五千满洲人,一万蒙古流民所围,没有蓟镇防御作为依靠的王元雅部,半天就全军覆没,空虚的蓟镇被阿敏攻破,随即满洲军抢劫蓟镇富户,青壮充足包衣,女子充作军妓,蓟镇这个北京咽喉,算是被满洲彻底打开了.
但是,巡抚王元雅这支部队还算好的呢,至少敢于作战,而且还坚持了半天时间,拖住了满洲阿敏的部队近十天.其余的关内明军,更加不堪,见到满洲直接崩溃的都算武勇的了,很多走到半路上,得知要对抗关外鞑子,士兵就直接炸营了,甚至还有得知要对抗关外鞑子,士兵在城内就逃散了的……
总而言之,关内的明军防守还是有作用的,实际上颇有一些小县城,因为知县组织得力,几千民团就扛着满洲攻城的也是比比皆是.不过野战么,那就是除了添乱,没别的本事了,相反关内的明军崩溃之后,化作土匪烧杀抢掠,造成的损害比满洲人的破坏也大不了多少.
到达榛子镇,袁崇焕又接到皇帝圣旨,让他负责调度各路援兵。面对关内的烂摊子,袁崇焕实在也没有办法,初九,袁崇焕进被后金洗劫一空的蓟州城部署,朱梅,徐敷奏等人守山海关,杨春守永平,满库守迁安,刘镇华守建昌,邹总武守丰润,蔡裕守玉田,尤世威仍去守昌平包围皇陵,候世禄三河,防止后金向西进军,曹鸣雷驻守蓟州遏制后金军队——总而言之就是把稍微靠谱的部队和军官分散出去,作为核心代领各地的民团守住一个个城市。
至于广大的乡村,只能让当地老百姓听天由命了,袁崇焕的思路,还是明军对抗蒙古的那一套,坚守各大据点,让敌人得不偿失而撤退——如何会为了救援赵率教,在遵化和后金主力进行野战了?
“只是袁督师,赵军门在关宁军中,德高望重,我们不救一下,总是不好交代的…….”祖大寿建议说.
“救当然是要救的!不过注意分寸就是了.”袁崇焕叮嘱道.
于是接着两天,祖大寿小心翼翼派出亲兵救援赵率教,皇太极也知道此人的德行,派出蒙古流民中不安分可靠之辈,以少击多向祖大寿进攻,于是不过三天祖大寿就收获了一百多个蒙古流民的首级,按照明朝首级论功的习惯,算是一场大胜,只是三天内却是只对遵化接近了三里地,这种所谓的大胜和遵化城中苦苦支撑的赵率教部却是毫无关系了.
遵化,赵率教所在的城墙之上,赵率教的头发胡须已经全白了,头上脸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声音也嘶哑起来,身上的鳞甲也掉落了不少的鳞片,走起路来哗啦哗啦直响……
大约今天还能坚持一天?赵率教苦笑着摇了摇头,遵化城已经坚持七天了,赵率教仅仅损失不到一千人,遵化城下则留下了近两万人的尸体,如果按照某些,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大胜了.
但是——你也要看死的那两万人都是什么人啊!除了几百蒙古流民之外,死的人都是被满洲捉来的汉人,在满洲督战队的屠刀下冲锋,用来消耗守军的体力,不多的守城器具.
而且因为满洲自己粮食也是不多,于是更不在意炮灰的死活,自己分班睡觉,却是逼着汉人日夜攻城,除了少数表现不错的幸运儿能成为满人的包衣奴才之外,大部分人都化作了遵化城下的累累白骨.
早知道这样,不如分路突围了!赵率教叹了口气,不过他也知道,如果不进遵化,在野外被后金军追击,只怕一两天都支持不住【历史上就是到了遵化赵率教被拒之门外,然后不到两天就被建州消灭,建州依然没什么损失.】
当然,如果在关外,满洲无法收集到这么多的汉人炮灰,就的拿八旗的性命去攻城,只怕伤亡几千人都支持不住要退兵了,所以很多人不敢相信的是,由于明王朝总体政治问题,所谓的内线作战比在辽东决战还要苦难,这一就是为什么崇祯宁可在辽东和满洲决战,也不借助内线优势和满洲决战的原因之一…….
人是有感情,有理智的,不是杀人机器,如果说守城的明军能杀死几个真鞑子,士气也能坚持下去,发现自己几天杀的都是老百姓,除非是以杀人为乐的心理变态,否则谁也坚持不下去——对于守城的明军来说,这种心理上的疲劳远远比更加生理上的疲劳更加可怕…….
“大人,我们已经坚持七天了,援军还会来么?”一个疲惫的亲兵抓做战斗短暂的间歇,开口问道.
“大约还会来有的吧,三天前满桂总兵不是突击了一次,离遵化城不到十里地么?”赵率教苦笑着说道,鼓舞士气.
当然,赵率教和关宁军处了很久,也知道关宁军保存实力第一,别说是同僚,老爹也不行,祖大寿指望不上的,至于袁督师,这个人眼里,武将和牛马没什么区别,自然不会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来救自己.
唯有满桂,却是大大的出乎自己的意料,居然真的拼死来救自己,结果被满洲人一个口袋,损失了大约两千多战兵,已经是伤了元气,指望不上了.
满军门!你的大恩大德我赵率教无以为报,想当初我还为关宁将门和你炒过,把你赶到了宣大…….
赵率教正想着满桂的时候,一个亲兵却是急着冲了上来:
“赵军门,大事不好了!建州细作煽动进城的流民把城里的粮仓抢了!”
“什么!快派人去啊,本来粮食就不够,守城的民团和士兵都省着吃,如果不阻止,就立刻乱了,放满洲人进来,只怕全城都得被屠!”
赵率教身为老将,自然知道为数不多的存粮被抢意味着什么,只是知道和做不是一回事,不得已动用了最后作为预备队的五百人亲兵,去夺回粮仓.,而且自己亲自指挥,只是刚集结士兵下了城墙,就看到城南的谷仓燃起了冲天大火!
不好!不是饥民闹事!而是城里的大户和满洲勾结!赵率教顷刻之间,什么都明白了,毕竟存粮之处也有自己安排的几十名亲兵,虽然人数少,也都是精锐,不是饥民能攻破的,结果不但被攻破,还被人放火,不是控制民团的大户做鬼才怪!
只是知道怎么做,和能怎么做一向事实两个问题,现在城里乱成一片,没有任何秩序,城外的流民和城里的老百姓抢成一片,最初是为了几口粮食,然后是双方械斗,最后就是彻底打乱了,每个人都疯狂起来,化身野兽,也不管身边是谁,直接打过去,甚至用牙要过去.
赵率教为了夺回粮食,五百人亲兵分几个方向去粮仓,却是被数万乱民一冲,淹没在人海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