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十指拨动,清越悠远之音顿时在指端响起。
袁晴蛉微微一笑,神情温润,将紫竹箫凑在唇畔,一缕箫音流逸而出,飘渺空灵。
琴音清越悠远之余又暗藏铿锵肃杀;箫音则缠绵悱恻、飘渺空灵,带着某种遗世独立的韵味。琴音箫音很快彼此相合无间,如水**融。
那适才献箫的少女子附极是聪明伶俐,见此情景立即上前,略一施礼,便移动莲步走到亭外,摘了朵牡丹簪在鬓边,轻舒广袖,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那少女子附显然擅舞,眼下她穿了一袭玫红色提花衣,腰束同色丝绦,舞姿宛如行云流水。她本就极为美貌,而这翩跹一舞,无疑更令她平添了十二分的婉转动人。
洪招娣坐在席位上以手支颐,唇角含笑,一边慢慢啜饮杯中醇厚香浓的灵酒,一边欣赏琴箫合奏与眼前的翩跹舞姿,只觉音乐动听,沁人心脾;少女正值灿烂韶华,容颜艳丽目光顾盼多情,身段柔软灵活,酒不醉人人自醉。
曲至中途,只见天上忽然纷纷扬扬下起了细雪,少女在落雪中嫣然巧笑,明眸善睐,舞的越发是翩若惊鸿。
“好雪。”洪招娣不由得轻声赞道。
渡真门筑于灵脉之上,四季虽分明,却是树木常青,花开不败。此时只见满园鲜花碧叶生机盎然,迎着天空中飘落的细细雪花,真正是洪招娣从前见所未见过的奇妙景象。
待到曲终舞停,雪却未止,那美貌少女披了一身细碎白雪,入亭来与众人见礼,袁晴蛉笑道:“你是新进侍候的子附?李师兄身旁有如此佳人,从前怎么对你没印象?”
少女见袁晴蛉垂询,欣喜福身回禀道:“我本是在添香阁制香的,今儿只因主君身边侍候的一位姐姐病了,这才顶替过来。我与袁公子,确实是第一次相见。”
洪招娣听到这里,就觉得有些敏感。只因她各类斗争看的多了,按她的经验来说,这种“恰好”顶替了某人的缺,从而又“恰好”在上位者面前大放异彩的事,往往都非凑巧,大多是人为。
不过就算如此,到底与她无关,于是也不多说,只略带慵懒的含笑旁观。
李仲晟淡淡看了一眼那少女,自琴案处站起身归席,与袁晴蛉道:“师弟觉得这丫头好么?”
少女见李仲晟这般问,便疑心被他看出什么端倪,脸上的欣喜神情不由一僵。
“虽不知品性如何,相貌和舞技却实在是顶尖的。”袁晴蛉笑容若春风,紫竹箫在指间转了几转,“天地本不全,人生在世间,更是难求齐备。既有如此相貌舞技,当可称得一个好字。”
洪招娣在旁闻言,顿觉袁晴蛉此人大妙,甚合她意。
“师弟果然是爱花惜花之人。”李仲晟不由微笑赞叹,“遇上师弟,也算是她的运气机缘。既如此,这丫头便赠予师弟如何?”
在仙门入室弟子之间,互赠子附本是风雅之事,袁晴蛉亦不推辞道:“那么,多谢师兄。”
少女本被李仲晟那一问弄的心中忐忑,生怕被追究今日顶替之事,却不料还有如此转折,再度喜上眉稍,于是略带羞涩、含情凝睇的望向袁晴蛉。
李仲晟见状笑道:“还不去见过你的新主君。”
少女含羞听命,走到袁晴蛉面前盈盈下拜,口称见过主君之后,便侍立在袁晴蛉身后。
自此,洪招娣三人便边赏落雪,边说笑饮宴了一阵子,直至未时,尽兴后方才散了席。
洪招娣带了两分醉意,由朱荔撑着伞,踩着细碎的积雪朝东楼的方向走去,只觉得今日甚是快活。
她亦非常明白,如今日这般的快活,不过是依仗着李仲晟带来的,乃是虚花一朵。她将来所要面对的,是万分艰险崎岖的漫漫长路。
然而正因如此,这虚幻的快乐越发难得,让人忍不住沉溺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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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招娣白天去小琅嬛阁学习背诵植物方面相关的知识,夜里静坐修行外加吞服大量丹药,再时不时的与李仲晟饮宴游玩,收收内门弟子孝敬的礼物,日子过的甚为顺心充实,转眼间整个冬天过去,就到了次年初春。
在这期间她收获不少,植物方面的知识虽然不敢说完全精通,但种子袋里的各类种子,却是已经完全了解其成长形态和作用。
至于炼气方面则是遇到了瓶颈。大量吞服丹药的方法虽能迅速增加体内灵能,却不能帮助她突破。洪招娣在吃了一个月的养气丹之后,紫府内的灵气便进入到了炼气初期的极限,然后就被卡在炼气初期极限这个阶段,再继续吞食丹药亦是无用,接下来两个月的时间里不得寸进。
内灵气既然无法突破,外灵气便也止步于相当炼气中期极限、炼气后期未满的强度。
一个月的时间到达炼气初期极限,虽说洪招娣这样的修行进度已是骇人听闻,她却为自己被困于此而苦恼不已。
为此,洪招娣特意找了许多到达炼气中期的弟子聊天,得到的结果很让她失望。所有人都告诉她,就算是资质上佳的修真者,正常情况下要从炼气初期极限突破到炼气中期,至少要一两年的时间;资质差些的,通常花费五六年,甚至上十年都有可能。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特殊情况叫做“顿悟”,即修真者心境上忽然有了巨大变化,或是面临生死关头之际,就会在短时间内突破。
这也是为什么修真者会时不时的外出历练,他们当中有许多人便是不甘于长年被困在一个境界,外出寻找“顿悟”以求突破。
洪招娣其实也很想在门内接个任务,外出历练一番,看看自己能不能顿悟,无奈却要随时提防着吕碧茗闻风而动,只有留在李仲晟身边才能得保安全。
说起李仲晟,他这段时间一直很忙,都不怎么能抽的出空闲和她吃饭。她手上倒是有些耳目,却只限于内门弟子,完全打听不出李仲晟究竟在忙什么事情。
在眼下,境界被困这种事无法可想,仅能听天由命,洪招娣只得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修习“百花杀”上面。
在练习室里,洪招娣将书上写的十几种基本术法练的已经很熟,但若想精通此术甚至达到自由创新使用的境界,恐怕还需要时间和实战的淬炼。
初春大地回暖,这天朱荔撤去了卧房内的绛霞暖玉,开始收捡房内冬天的用品。洪招娣见朱荔忙的手脚不停,正准备独自去小琅嬛阁学习植物方面的知识,却见彩绢进门来福身禀道:“洪小姐,我家主君正在外面花厅里等着,说找小姐有事。”
洪招娣这些时都没见着李仲晟,却也有些想念,于是朝彩绢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说完,便举步朝花厅的方向走去。
朱荔正在收拾冬天的被褥,手上不得闲,没能跟着洪招娣去。彩绢见状眼底掠过一抹暗喜,心道你平素总是霸占着洪小姐身边的位置,眼下总算给自己逮到个在小姐跟前侍候露脸的机会,于是不动声色跟在了洪招娣身后。
洪招娣进了花厅,看见李仲晟正坐在那里喝茶,便上前与他见礼道:“光华好久不见。”
“是啊,这些时忙,都没有空闲来看纶儿。”李仲望着在自己对面坐下的洪招娣,目光柔和,“对了,纶儿的生辰是哪一天?”
洪招娣却被他问住了。
她在这世上游荡的时间虽长,却并非看着这个身体出生的,再加上洪招娣身为女孩在家中地位低下,根本没人给她过生辰,也没见人提起过,她哪知道是哪一天?
而且这事还不能乱说,因为洪招娣的父母尚健在,说不定记得。万一哪天穿帮,话就说不圆满。
思忖片刻之后,洪招娣低眉垂眼,略带感伤道:“我的生辰自幼在家中便无人提起过,天长日久,自己竟是也忘记了。”
李仲晟既是曾经派人调查过她的出身,那么就应该清楚之前她在家中的处境,推说因家人忽视而不记得是最合情理的。
李仲晟果然面露怜悯之色道:“虽说如此,纶儿总不能没有生辰。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以今日为纶儿的出生之日,如何?”
洪招娣闻言不由黑线,今天是三月初四,正是顺宁公主的芳诞。李仲晟赶在今天来看她,并向她如此建言,其中目的不言而喻。
不过既然她受他庇护,按照等价交换的公平法则,便要给予他相应的满足,于是洪招娣欣喜绽开笑颜,拍手赞叹道:“真好,从此纶儿也有自己的生辰了。”
李仲晟见状亦很是欣慰,从手上褪下一串玉佛珠,亲手戴在洪招娣的腕上,道:“纶儿生辰,近来我公务缠身,仓促之下也来不及置办什么。只这串玉佛珠,是我随身带了十年的旧物,如今就赠予纶儿。”
洪招娣垂眼望向那串玉佛珠,只见它光润莹泽,遍体脂白,放在俗世确实是件贵重之物。然而在仙门,就算不得什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