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皇帝的命令,夏允彝、牛金星、陈子龙、张岱四人便跟着吏部官员来到了御前秘书处报道。四人虽然是新科进士中第一批安排职务的,但是在吏部官员面前都表现的沉稳自持,没有丝毫轻佻之处。
为表示敬重亲自出面接待四人的吏部郎中,在和四人小小的交谈了一圈之后,也觉得在他见过的无数新科进士中,这四人也算是少有的出色人物了,也难怪皇帝会器重他们,直接调入了御前秘书处。
御前秘书处的前身中书科舍人,掌书写诰敕,制诏,银册,铁券等事。其实就是给内廷打一打下手,干一些杂务活,并没有前朝的权势。甚至于某些时候,只要花钱就能挂上一个中书舍人的官职,实在是一处养闲官的所在。
然而自从改为御前秘书处之后,原本的中书舍人就不再是一个杂官了。御前秘书处不仅获得了直入乾清宫上书房奏事的权力,还成为了皇帝了解六部、各地督抚、府县和民情的所在,大明时报社的新闻审核权力就在御前秘书处。
御前秘书处不仅是皇帝倾听帝国各处消息的地方,也是皇帝对外发声的地方。虽然御前秘书处没有绕过内阁指挥六部和各地督抚的权力,但是它却有通过大明时报发文谴责六部和各地督抚施政的权力。
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崇祯从司礼监削下来的权力,大部分被移植到了御前秘书处身上。这令御前秘书处成为了内廷权力外延的一个机构。和司礼监那些难以了解各地和各部门实情的宫内太监相比,御前秘书处掌握着各种各样的渠道,能够去了解各地和各部门的状况,还有中央政策在地方的实施情况。
司礼监可以通过御前秘书处对内阁颁发的政策进行充分的评估或干涉,而御前秘书处作为文官的一部分,又极大的缓和了内廷和外朝之间的矛盾,没有再让文官集团觉得,内廷那群阉人爬到了自己头上。
到了崇祯六年,原本朝中文官集团和宫内太监之间的权力争斗,开始转化成了受到宫内太监支持的御前秘书处和内阁之间的权力之争。如果说前一类矛盾,是文官们觉得自己十年寒窗苦读,不能让一群割了卵子的阉人骑在头上,是两个集团之间的敌我矛盾的话。
那么后一类争斗显然就有些人民内部矛盾的意思了,一群等待了好多年才进入内阁掌权的文官,对于另外一群刚刚踏入仕途就想要对自己指手画脚的年轻官员的不屑。不过这种不屑归不屑,内阁阁臣们也没打算往死里得罪他们。
毕竟这些御前秘书处的官员们和司礼监的死太监不同,他们最终都是要接自己的班的,将人得罪的狠了,日后也要担心别人报复。基本上,随着皇帝对于御前秘书处的重视,大家的心里都有所明悟,今后为国储才的翰林院,恐怕是要让位给御前秘书处了。
这些秘书处的官员先在总览全局的地位下了解整个大明的真实状况,和整个国家机器是如何运行的,然后再安排到地方上去治理民众,再一步步回到中央主持大局,这比起之前把人放在翰林院内苦熬几十年,然后突然就一飞冲天成为内阁阁臣的制度要合理的多。
于是,御前秘书处的职位也开始炙手可热了起来。夏允彝、牛金星、陈子龙、张岱四人是皇帝亲自下令调入御前秘书处的,是以更由不得吏部不去重视。
在乾清宫门前,带路的吏部官员终于停下了脚步,对着身后的夏允彝、牛金星、陈子龙、张岱四人说道:“你们先在此等候片刻,本官先去同张秘书长打个招呼。”
四人纷纷拱手为礼,便站在原地观察起了乾清门来。这里就是御门听政的所在,但是随着西苑精舍的建成,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御门听政了。但凡有事,也只在西苑精舍内召见各部官员。
比起其他三人,牛金星是看的最为认真的一个,乾清门座落在半人多高的汉白玉石须弥座上,台阶周围环以雕石栏杆。门前三出三阶,道路中间为御路石,两侧列铜鎏金狮子一对。上了台阶之后,便能看到乾清门其实是三座相连的大门,门扉安设在后檐部位,打开大门之后,整个门厅都非常敞亮。
整座建筑同三大殿格局相仿,处处显示了紫禁城的富丽堂皇和恢弘大气。牛金星在心里不由赞叹不已,只可惜这座紫禁城的主人却似乎并不那么喜欢这种格局,反而在西苑建立了一座精舍作为常居的居所。
当然牛金星也听说过,皇帝常居西苑并不是没有人上书劝谏的,只不过现下谁也拗不过威望日隆的崇祯而已。在崇祯夺了北元的传国玉玺之后,这位皇帝的权力开始源于自身的威望和才干,已经很少需要借助天子的权威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了,这也使得皇帝的离经叛道之举渐渐增多了。
不过对于牛金星来说,他并不在乎皇帝尊不遵守传统,他只在乎皇帝是否会对他委以重任。如果按照传统,估计他根本走不到这里。
就在牛金星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吏部官员陪同着御前秘书处的负责人张重辉走了出来,四人赶紧上前见礼。张重辉本人虽然没有什么文名,但是他们倒是很尊重这位秘书长的祖父张江陵。
张重辉挥手让四人免礼之后,便同身边的吏部官员交谈了几句,算是交接了对这四位新科进士的管理权。看着吏部官员离去之后,张重辉才对着四人招呼道:“都跟我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下这里的环境,然后带你们去见见陛下…”
御前秘书处的官房虽然就在乾清门的左侧稍房,不过在崇祯渐渐将西苑精舍当成了自己常住之所在后,御前秘书处在西苑精舍边上也设立了一处办公室。
张重辉带着四人了解了下御前秘书处的两处办公室和日常工作之后,便将他们带去了西苑精舍内,朱由检在会客厅内召见了他们。
走进会客厅内的崇祯和几人见礼之后,便对着张重辉问道:“今年的爵位晋升名单已经决定下来了吗?典礼放在什么时间?”
张重辉对着皇帝再次低头说道:“回陛下,晋爵的名单已经拟定完成,但是元老院各位代表对于给予农会、商会几位代表册封爵位还有些异议,因此要求陛下三思。
还有对于把郑芝虎提升到侯爵一事,也有不少代表认为此人爵位提升的太快了,且压倒了其兄的爵位,未免有些长幼失序,不合情理。他们建议不如把功劳分散到一起出行的船员身上,从而减少对于郑芝虎的赏赐…
另外,晋爵典礼就放在下月十八日。”
朱由检只是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便对着张重辉坚决的吩咐道:“你拿着名单再去和丰臣侯、英国公和福王世子一起商议一下,告诉他们这是朕的意思。”
张重辉点头答应了一声,便轻缓的退出了房间。朱由检这才对着一边有些拘束站立的四名新进士微笑的打招呼道:“都坐下说话吧,都放松一些,既然你们已经来了,朕自然要和你们聊一聊,你们今后的工作内容和朕的想法…”
四人临襟正坐在长椅上,听完了皇帝将他们安排进刚成立的国家计划委员会等内容之后,陈子龙最先忍不住向皇帝发问道:“听了陛下刚刚对于计划经济的描述,臣心中有些疑问想要请陛下解惑,不知可否?”
朱由检的身体向后靠了靠说道:“说吧,你对什么地方有疑问?”
陈子龙立刻说道:“臣记得自古以来,只有与民休息,让官府不去干扰民众的生产,才能逐渐恢复天下的财力。
而陛下所谓的计划经济,岂不是反其道而用之。让官府插手民间的经济生产,臣担忧地方官员小吏对于生产一无所知,强行搞什么计划来,最终只会导致百姓成为了牺牲品…”
坐在他一边的张岱显然不同意他的意见,不待皇帝说话,张岱便出声同他辩驳了起来,“话也不能这么说,就算是一户小民过日子,主家之人也要精打细算一番,避免全家喝了西北风去。更何况是治理国家这样的大事,岂能没有一个计划?
这就好比治理水害,如果不在施工之前先明了是堵还是疏,该挖去多少土石方、使用多少人力和物力,不是白白浪费钱粮就是给当地带去了祸害。臣以为这计划经济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不能一棍子打死。”
朱由检把头转向另一侧,坐在那里的夏允彝、牛金星两人还在沉默不语,不由对着两人说道:“你们两人也谈谈对于计划经济的看法吧,从牛金星这里开始。”
牛金星看了一眼身边还在思索的同伴,这才看着皇帝的眼睛说道:“臣对于计划经济所知不多,不过臣看过大明时报上苏长青先生写的关于经济方面的文章。
臣倒是对于其中某句话记忆深刻,曰: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臣又在前些时候的大明时报上看到过一些数据,根据这些数据上显示,一名农夫一年耕种所得,不考虑租税问题,一人养活5、6人已经是很高的水准了。
但是一名普通工人一年创造的社会财富,最少也可以养活十五、六人以上,某些行业的工人甚至可以给养五、六十人。
至于商人,虽然并不创造财富,但是却能够促进工业和农业之间的商品交流,使得双方生产出来的商品在市面上获得流通。
因此,臣以为的计划经济,应当是合理的安排农业、工业和商人之间的比例。如果三者之间的比例失去了控制,那么同样会破坏经济的向前发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