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雁回天,粉墨饰青颜。
之桃愣愣地看着蹙眉凝望的杨广,忍不住抬手轻抚过他英气逼人的鼻眼,轻声问道:“二郎,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自李傲芙死后,杨广在之桃心里就像舅父一般,值得依靠,值得信任,值得爱。
杨广的肌肤触到了温度,微微一动,眉头又紧了紧,他张张口,还是闭口沉默。
“怎么了?跟宇文大人谈的不顺利吗?”
之桃一心追问,两枚如星漆目闪烁不定。
杨广沉吟了半晌,却抬头淡然一笑,握住之桃的手,说道:“没事,咱们回府吧。”
之桃将信将疑的看着他,却也不再多问,顺着他的笑容弯了弯眼睛,扶着他宽阔的手掌,一同踏着满地的芳香和璀璨的日光穿行在寂寥宽阔的隋宫长街上。
二人相顾无言的走着,袭过的微风偶尔带来一两声鸟雀的鸣叫,之桃垂着眼看着脚下缓缓向后的青砖接缝,那里面盛着满满的灰色尘埃。
“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公公饶命啊!”
这泱泱大宫之中,每日每夜都有奴才被责打,谩骂,甚至处死,所以当之桃二人听到婢女的惨叫声时,并没有刻意停下脚步,而是默契的相视一望,淡淡的目光挂在眼角盈盈不语。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救救奴婢吧!求求你们救救奴婢吧!”
忽地,之桃脚下步子一怔,顺着那声音望去,才看见趴在地上被几个太监齐手责打的宫女正是独孤皇后的眼中刺,陈惜若。
杨广也听到了喊声,停下脚步,蹙眉而望。
责打陈惜若的领头太监正是文帝身旁的裘顺水,同样也是独孤皇后的心腹,之桃看着,心里也就了然了。
莫不是陈惜若真的做了什么苟且的事,不然独孤皇后也不会让裘顺水下这么重的手。
之桃想着,步子已经缓缓朝那个方向移去。
“住手!”
看着裘顺水狠狠扬起的巴掌,之桃喝令出声:“光天化日的,裘公公也不怕污了主子们的眼!”
之桃冷冽的声音如冰峰曜立,而随后而来的杨广就是那雪山之巅的冷风过境。
他冷哼一声,讽刺道:“裘公公年事以高,打人都少了力道,是该歇歇了!”
二人话音刚落,裘顺水连忙赔起了笑脸,躬身说道:“是奴才的不是,扰了太子殿下和娘娘,奴才这就把她带走!”
说着,裘顺水一扬拂尘,示意其他几个小公公架着陈惜若离去。
“慢着!”
此番倒是杨广先开了口,他只觉得眼前的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责难,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虽说是一个宫婢,但也不能任凭他们草菅人命。
想到这里,杨广继续问道:“也不知这位小宫女做了何事要受到如此毒打?”
一直默不作声的杨广一下子提了心思关切起了陈惜若,之桃看着,心里就起了五味杂陈的异味,耳畔又全是独孤皇后幽幽的声音,似乎眼前的陈惜若就是一只千年狐妖,随便动动尾巴,便会招来一世撩人的芳香。
“定是做错了事,裘公公才会罚她。”
心中有了情愫在作怪,之桃便顺理成章的帮起裘顺水说话:“殿下,我们还是走吧,别耽误了裘公公办事!”
之桃扶着杨广的臂膀,眼角完成了好看的弧度,忽而望去,就像是天上皎洁的月亮。
杨广立了半晌,细细地打量着陈惜若的鼻眼。
那么熟悉,似乎像一个人。
那样的鼻子,那样的唇。
真的很像一个人。
杨广蹙眉深想,是不是陈叔宝?是不是南陈的亡国皇帝陈叔宝?
有了这个心思后,杨广猛然顿悟。
曾经灭了南陈后,为了安抚民心,就将一干皇室成员充入掖庭,为奴为婢,而后却又怕陈岳泽的事情败露接二连三的杀了不少。
眼前这个娇美的女子,是不是就是南陈的后人?
她又是有怎样的能耐避开了这么多的明枪暗箭一直苟活至今。
杨广的脑袋里飞速的转动,扬起了片片尘沙,迷了一双凄迷的眼。
之桃见杨广盯着陈惜若就像探寻着无底洞里的宝藏一般直直深入,不偏不倚,心里的异味更浓,于是转向裘顺水,使着眼色喝道:“还不快把人送去苦刑司,在这里挡了道被过往的主子看到怎么得了!”
裘顺水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哈腰:“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
“慢着!”
裘顺水话音未落,杨广却抬眼制止了他的脚步。
他暗沉的眸子像是无数藤蔓爬过的山洞,偶尔透过缝隙投下光芒,冷若寒蝉,惊若鸿雁。
“不管做了什么错事,也没必要重罚至此,裘公公不如卖本殿一个人情,放了她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