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深谷中爆发的泥石流倾泻一般,之桃被浓浓的血腥味冲昏了头。
李傲芙一边嘶声谩骂,一边用尽了虚弱的体力抓弄之桃的衣衫和头发。
之桃连连后退,竟然怕极了眼前失去理智的李傲芙。
一旁的初夏早已急红了眼,哀求杨广道:“王爷,王妃娘娘已经受了惊,再任李娘娘这样打下去会出人命的啊!”
杨广神色冷峻,纹丝不动,倒是眉间的纵横深处微微地颤动了起来,他轻轻地移了眼,看向之桃,品味不清的神色在眼波间晃动:“芙儿,住手!”
听到杨广呼唤的李傲芙像是被忽然抽掉灯芯的烛火般灭了下去,瘫坐在地上,死死地盯着之桃,连皓齿之间都被沾染上了浅浅的血色。
之桃的胳膊被她掐的青一块紫一块,就连头上的翠玉蝴蝶双花簪也都歪歪斜斜欲落将落的模样。
之桃忍着痛直起身子,搀着初夏的手站了起来,满心的委屈,质问道杨广:“王爷何出此言?莫非是怀疑妾身害了李姐姐不成?”
杨广拳头一握,站起身来,两步逼近之桃,剑眉向上挑着,像是一只快要发怒的猛兽般全身笼罩着危险的气息,他的声音如同几百年酒窖里的老酒一般暗沉沙哑,吐出的气息都变得辛辣:“你处心积虑的换掉了芙儿房中的灯油,里面掺杂了足足的野葛和芫花花粉,本王还以为你淳朴善良,谁知才进府没几日就显露了本性,可怜了芙儿没日没夜的都在受你的迫害!”
杨广耳侧的青筋因为气怒全部显露无疑,他遏制住了将要喷火的眼睛,盯着之桃:“你真是太狠的心!”
之桃惊异地听着杨广口中的无稽之谈,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杨广已经转身将桌上翻倒的烛油摔到了之桃早已污迹斑斑的裙角之上。
之桃怔怔地退了退,抬起不可思议的眼看向眼前的人,心中不禁地在想,他还是那个负手立于月华之中的人吗?
“王爷说是臣妾,可有什么证据?”之桃一字一顿地说着,眼神闪烁找寻不到光亮。
杨广凝神盯着之桃,片刻之后低吼一声:“初夏,给本王跪下!”
之桃身子一颤,便听到身后初夏嘤嘤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告饶:“奴婢什么都没做啊,王爷饶了奴婢吧!”
初夏磕头的声音就像深山里的沉鼓敲钟一般萦绕在之桃耳边,一下一下砸在柔软边缘。
之桃咬紧了嘴唇,余光扫过了瘫坐在地上犹如死尸的李傲芙,再移回到满身火焰的杨广身上,片刻间,妖娆的笑了:“今日有人要陷害我,必定是拿足了证据来的,任我再能言善辩也逃脱不掉,何不就将事情变得简单些,王爷说罢,要怎样处置妾身?”
之桃的目光灼灼,微蹙的眉头像是永远都舒展不开一样的深邃。
杨广的鼻翼微张,显然盛怒之下的人根本看不出之桃内心的匮乏,只以为她是张狂的无济于事,不可救药,于是大喝一声,道:“好!好!既然你这般不知悔改,本王就一刀杀了你!以泄本王心头之恨!”
“你就不怕皇后吗?” 杨广刚刚语毕,之桃便提高了声音,斩钉截铁。
“你杀了我,就不怕你的父王母后怪罪于你吗?”之桃的眼里全是晶莹泪光,却实实地被这些年磨出来的凛冽遮掩了去,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孤僻自傲,不可一世。
她扬了下巴,缓缓地道:“晋王杨广与烟花女子有染,不顾圣意纳其为妃,单单这一条,在你那清高自主的母后眼里就成了你的催命符!难道你没听过吗?独孤皇后最恨的就是沉沦美色,不务政务的人!”
之桃扔掉了先前的恐惧和懦弱,直视着杨广愈演愈烈的目光,继续道:“你若杀了我,大可说我蛇蝎心肠,害人不浅,但是在独孤皇后的眼里,我是在为你们杨氏皇家除害!”
之桃言之凿凿,双眼目不斜视,哪怕是杨广怒极掌掴下来,也没有后退分毫。
之桃的眼前闪过血光火色,忽然回到了六年前那个颠倒天地的夜晚,舅父张轲就死在自己的面前,溅了一地的鲜血。
他抓着自己的手让我保全自己。
他最后倒下的时候还在勉力对我微笑。
他头上的发髻散了,乌黑的发散落了一地。
他的背后是一对冷漠无情的杀手,可自己却要称他们,一个为父,一个为母。
就像现在,眼前是要陪自己走过一生的男子,也是口口声声说要杀了自己的人。
想到这里,之桃戚戚地笑了起来,笑容越来越深,精致的面容妩媚而妖娆。
带着笑的之桃却比十三岁的晋王妃深谙世事了许多。
这让屋子内的人都感到无由来的阵阵寒意。
杨广的怒意减了不少,怔怔地看着之桃,张口道:“你休要拿母后来压我,不管芙儿出身如何,她肚子里的终究是母后的孙儿!”
之桃挑着眼睛看着他:“那你可就知道,她肚子里的,就是你的?”
之桃翘起纤纤玉指指着地上喘息连连的李傲芙,可悲痛欲绝的李傲芙听闻此种侮辱,还是倏地提了一口气,快要要晕眩过去。
杨广一把抓回之桃的手腕,咬牙切齿地道:“你不要不知好歹!”
之桃挥不开去,只能任凭他扣的生疼。
杨广朝初夏看了一眼,问道:“你上月向账房支了好些银两,都去干什么去了?”
初夏支支吾吾地说着:“银,银两是陪娘娘出去的时候......”
初夏抬了抬眼,与之桃的眼光对上,求饶的表情。
之桃微微收敛了神情,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王府里仅有的会站在自己身后的人,于是细细地回想了起来上一次让初夏从账房里支钱的那一次。
上一次。
莫非就是入府的第二日,出门的那一次?
可是时隔三月,现今已经雨雪纷飞。
只是,那个自称连煜的人.......
之桃还是牵挂着西梁的故人,毕竟有些东西还是抹去不了的。
想到这里,之桃垂下了眼,缓缓地道:“王爷还是别问了,先安抚李姐姐吧,妾身也乏了,王爷要杀要剐的悉听尊便,只是此时妾身再也无力去纠缠这些了!”
说完,之桃也不待杨广答话,转过身拉了初夏就朝外走。
再也不顾不理屋内怒意森冷的呼喊声,还有李傲芙虚弱无力的哭泣声。
之桃抛下身后的一地狼藉,踏着缀满了露水的青石路面,缓缓地朝光亮的地方走去。
“娘娘......”
“不必再说了,明日我先出府一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