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生的嘴终于被荆不夜放开了,但她还未察觉。
直到荆不夜轻声道,“傅姑娘,我们先回去吧!”
傅生这才发觉他放开她了,略迟疑了一下,她忽然一把抓住荆不夜的手,用力咬了一口。
荆不夜痛得*了一声,“傅姑娘,你……”
“给你的教训!”傅生理直气壮道,“谁让你没大没小!”
荆不夜无奈道,“傅姑娘,你看起来并没有比我大!”
要让他失望了,她比他长的不止辈分!傅生当然没有说出来,转身要回房——
忽然,哗啦一声巨大的水响声,明显就在身边不远。
傅生只是对水声感到奇怪,荆不夜却被水里突然冒出的人头吓了一大跳,他立刻将傅生拉到身后护住。
“发生什么了?”傅生问荆不夜。
“你们是谁?他的客人?”
这个声音……荆不夜和傅生都同时认出来了,这是之前才和独孤一掷说过话的声音,是那个叫灵歌的!
“你是灵歌姑娘?”荆不夜初见她突然从水里冒出了,几乎以为是水鬼,此时定住心神瞧清了她的脸十分清丽,便认为该是女子,奇怪地问,“姑娘你怎么在水里吓人?”
“我本来就在水里!”
住在水里?傅生和荆不夜都对她的回答不太满意,“你是鱼吗?”傅生有意怼道。
“我是鲛人,也有人叫我们美人鱼。”
鲛人?傅生和荆不夜一样的惊诧,她们都同样想到了一样生物,但那几乎只存在于神话传说。
又一阵巨大水浪的声音,那女子一个埋头潜入水,银色的鱼尾扫过月光,泛着比池中碎月更美丽的闪烁光芒。落入水中后很快她又冒了出来,一个飞跃,人身鱼尾身影披着月华划出一个弯弧,如是梦幻却又十分清晰真实。
傅生只听到水声,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她拉了拉身边的荆不夜问,“怎么了?”
荆不夜回过神来,“人身而鱼尾,她好像确实是传说中的鲛人!”语气中隐隐掩不住因所见之震撼而引起的激动。
鲛人!与荆不夜相对,傅生毫不激动,反而觉得发冷。
“荆不夜,我们快回去!”这种东西存在于此而且被他们看见了,傅生已经料想到后果。
“傅姑娘,小心!”荆不夜忽然惊呼一声将傅生推开两步,几乎同时,一缕白光正好穿过她之前的位置飞过,啪的一声射入水池,叮咚一声响。
“荆不夜!”傅生一回神,荆不夜已经和突然出现的人影交上手,无暇回应她。
对方手持宝剑,功力更是不弱,宝剑随着那人的招式流光飞窜,荆不夜竟一时没有机会出剑,徒手应付得有些吃力。
傅生虽然看不见,但能从周遭空气的流动感觉到危机汹涌,也正因为看不见她越发为荆不夜提心吊胆。
几来几往,荆不夜微落于下风,但一直不卑不亢十分冷静地应对。突然,长剑一个旋舞,剑光如孔雀开屏再盖落下了,荆不夜反而趁此踏飞起,燕子翻身避过锋芒后飞跃出去,到了池面上方,再接着聚集全部功力直下一掌。
掌落于池,掌力所及一波波大浪迭连翻起,大浪窜至最高处即将跌落之时,突然咻咻咻地从浪中飞射出数不清的白光。
“星罗神功!”持剑之人山身惊呼一声并飞快避过。
傅生瞬间从声音分辨出了来人是谁,不禁出言嘲讽道,“堂堂藏金洞府府主偷袭也就算了,还欺负一个小辈,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做事还真是一脉相承!”
荆不夜此机已回到傅生身边,因为运功过度而显出气虚,傅生察觉了他,便挡在他身前,先问,“荆不夜,你没事吧?”
“没事。”荆不夜微喘道。星罗神功他修炼还不到位,所以施展起来有些费劲。
“在我的地盘,你们不守规矩,就别怪我不客气!”
什么规矩?又没提前说。傅生也无暇去计较,这是独孤一掷的底盘,他的话本身就是规矩!
“可惜了,小子,你的星罗神功不比你爹林楚当年差,但我已经不是当年的独孤一掷了!”
荆不夜和傅生都是一惊,林楚真是他爹?
“也可惜了,你恐怕没办法见到你爹了!”
“哼!”傅生嗤笑道,“独孤府主,你这样有点像恼羞成怒啊!想杀人灭口吗?你这癖好也是特殊了点,竟然养了个美人鱼当情人,传出去确实不知道藏金洞府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多年不见,你的嘴皮子倒是变得利落了!”
“你放心,我手段会比这更利落!”虽然她已不记得自己认识独孤一掷,但她相信独孤一掷这样的人和她的想法不会差太远——此时绝不能留情!
先于独孤一掷之前,傅生双手一张,一阵被内力带动的风围绕地而起,她的身后池塘再起大浪——
荆不夜本想阻止她出手,但已经来不及了。
傅生根本不记得这武功的名字叫星罗神功,其名取自星罗棋布,出手凝水成冰,乱如暴雨纷如繁星,荆不夜学来不过五成,自然不能发挥它的精妙,像是是少了几分气势,但出自傅生手下就非同凡响了,白光交织成天罗地网盖下,宛若天上星云纷纷飞堕下来。纵使独孤一掷剑法高超且轻功非凡,且依仗对此处地理的熟悉也还是不免挂了彩。
就算是知道星罗神功威力荆不夜也不禁为傅生展示出的绚丽所震慑,但回过神来仍是一心忧着她的身体状况,便劝道,“傅姑娘,你不要逞强!”接着便有意替她。
“我没事!”傅生将他拦了下来。
独孤一掷不屑地轻笑了一声,随手将剑插在地板上,“时至今日我仍然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是所有人中在武功方面造诣和天分都是最高的,比我比林楚比武修罗都要高出许多,但你以为我就这点本事那也太小瞧我了?”
“傅姑娘,小心!”荆不夜想起云袖在路上说过的关于独孤一掷的事——独孤一掷绰号圣手财神,但他扬名江湖绝不仅因为对于钱财挥霍的一掷千金。独孤一掷出道江湖曾被列为四名双秀之一,四名双秀是当时最为杰出的六个人,他能列入其中绝不会是因为他有钱,而是因为他擅长一门暗器——火雷,百发百中外杀伤力也极大,而且他出手从未失手。
“荆不夜,让开!”傅生反手一掌推开荆不夜。
“傅姑娘?”荆不夜来不及反应就已坠入了池中。
傅生未曾想将荆不夜推入了水池,但此时她也无暇多顾及,她的另一只手一抓,竟然将独孤一掷的剑凭空捉来了手中。
“今日倒是要领教一下独孤府主的手段!”傅生执剑,一动便是惊风如戾,剑光直上,一瞬割裂了月光。
“裂月剑法!我也很想再会一会!”独孤一掷双手同出,抛出数个黑漆漆的东西。
傅生仅凭听力捕捉到了那黑球,剑气一扫,将其震回,紧接着剑光一阵乱窜,光影交错,虚实难分,独孤一掷一窜而起,逃离原地,借助对这里的熟悉和对傅生剑法的准备捕捉,移形换位,恰如其分地每次都躲进偏僻角落避过剑光。
啪啦啪啦……瓦碎木飞,傅生也凭着这一短暂时间的追逐捕捉到了独孤一掷移动的形迹,飞剑扫出一道银月,指向此刻空处,而独孤一掷跟着一步去恰好地落在拿出,和剑光相互撞上。
独孤一掷这一招吃得很实,肩头飞出一串血花,他没停顿,跟着再度离开,并丢下一声冷笑。
傅生正奇怪,突然身后轰的一阵声响,她被突如其来的热气推得往前一步,而如此,她下一剑再如之前预计的出手自然不能将还按照原路走的独孤一掷纳入剑光范围,剑光依旧被扫出,但跟着傅生又连了一剑披星戴月,空气里被凝成碎星般的银色冰晶往四面八方飞射出,跟着放横平的剑扫出一个激进圆圈的弧,白光往四周扩散开来,这一招一气呵成,开杀四方,出招狠且不留余地。
与此同时,碰碰碰的爆裂声一浪高过一浪,傅生在出招之后便寸步难行了,周围都是爆炸声。烟雾腾飞不止遮蔽了视线熏得眼泪直掉,声浪更掩盖了声息,她捂着嘴遏制住咳嗽的冲动。
“傅姑娘!”
随着荆不夜一声叫唤,仿佛突来一场暴雨,雨水哗啦啦落下,竟然迅速稀释烟雾。因为傅生和独孤一掷交手波及了房舍,现在她们所在位置房顶塌了大半,不再有片瓦,月光从上倾泻下来,一切都照得明晰。
荆不夜先看清了傅生所在,立刻上岸到了她身边,再度唤道,“傅姑娘?”
“荆不夜,独孤一掷呢?”傅生眼睛被烟火熏疼得厉害,所以还闭着眼不能睁开。
“他……”荆不夜目光寻过去,看到令她惊诧的状况。“他……”
“带鲛人走!”
珑娘?傅生辨出了这个声音,就在同时,独孤一掷的怒吼又刺激了她的耳朵。
“珑娘,你这贱人!”
傅生不知方才是珑娘制住了独孤一掷,下手十分恨,独孤一掷四肢都被四根穿骨钉钉住,鲜血汩汩,亲眼见此情形的荆不夜都不禁怀疑珑娘对独孤一掷有着刻骨的恨意。
此时,灵歌从水里爬上来,一看到独孤一掷的情况就吓直了眼,“独孤大哥!”
珑娘根本毫不理会独孤一掷的怒气,也没看灵歌,瞧望着傅生道,“你们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你们需要去无忧岛的向导,这鲛人就是了!只有无忧岛的人能找到无忧岛!”
“独孤大哥!”终于从震惊的情景里反应过来的灵歌从水池中飞起,鱼尾化为了双腿,她坐在独孤一掷身旁,关切地问,“独孤大哥,你还好吗?”
“灵歌,别离开我!”独孤一掷几乎是哀求道。
傅生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一切都是珑娘的设计,从她们来到发生的一切,独孤一掷说的规矩也许他确实吩咐了珑娘告诉她和荆不夜,但珑娘故意隐瞒了,所以引起了今晚的事。
灵歌忍了忍,哭着说到,“对不起,独孤大哥,我必须回家!”眼泪从灵歌眼中颗颗滴落,化为了白色的圆珠,滚了一地。
“灵歌,别走!”独孤一掷猛力挣脱了一只手,献血飞洒到灵歌脸颊上,他不顾疼地抓住灵歌雪白的手臂,深情道,“别走,灵歌。”
“独孤大哥,你保重!”灵歌说完挣脱了独孤一掷满是血的手,咻地跳回了水池,再冒出头来望向荆不夜和傅生,许诺道,“只要你们带我走,我可以带你们去无忧岛!”
傅生很气愤被珑娘所利用,但眼下和独孤一掷又已势成水火,她已经别无选择,去无忧岛是荆不夜费心找来的机会,她纵然心中气愤也不能浪费和荆不夜这一番周折。
“好,我们走!”傅生很快下了决定并催促荆不夜。
“鲛人不能离开水太久,我准备了一样东西。”珑娘从怀里取出一叠像是丝织物的东西。
“这是什么?”荆不夜疑问。就算那是丝织物,也太透了些,几乎可以视若无物。
“鲛绡,是鲛人织造的布,可以确保鲛人三个月内不沾水也能活下去!”珑娘说着将东西朝着荆不夜抛来,“三个月时间足够你们到达海岸了。”
荆不夜出手接住了。
“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东西?”独孤一掷叱问珑娘。
“我找了两年,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一匹。”
“你两年前就开始策划了?从灵歌来到这里就开始了?”独孤一掷瞪着珑娘质问。
“府主英明,这么快就明白了!”珑娘始终看也不看地上的独孤一掷,语中不掩得意。
“贱人!”独孤一掷再次怒斥。
珑娘毫不在意,背着他催促傅生和荆不夜道,“快走!他的护卫就要过来了!在你们的房间之间的那间房里有暗道,床上的包裹是给灵歌的衣服,床后就是出口!”
“好!”
“灵歌,别走!”独孤一掷再喊道。
灵歌狠心不看他,有白色的珠子咕咚咕咚地落在水中,她对荆不夜道,“求你带我走,我一定会报答你!”
荆不夜反应过来,将珑娘交到她手中的鲛绡抛出,灵歌立刻从水中飞出,抓住鲛绡一舞裹住自己的尾鳍,银色尾鳍迅速化为双腿,跟着她忽然惊叫着往下掉落。
荆不夜赶忙接住了灵歌,之后腾出一只手拉住了傅生,三人疾奔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