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为宗与余太初从院落出来后,却将方才那封书信递给余太初道:“子章,候公子信中言天地会内部有清廷密探,此事太过严重,关系天地会万余会众之安全,不可不查也!子章乃锦衣卫出身,精通谍报之事,可有什么见解?”
余太初边听,边看,片刻后,收起信件道:“此事其实十分难以处理,只能想法完善天地会的组织,各分舵,各香主之间,皆不可相互联络,会众只向上一级负责,如此即便暴露出来,或清廷奸细混入其中,亦不会造成多大损失。除此之外,总舵主可设护法数名,专门负责铲除内奸之事也。”
“嗯~”胡为宗点了点头,“那就先按着子章之言去办。对了,吾观侯公子之信,见其中言语有些含糊,好像欲言又止,却不知为何?”
余太初也点了点头,皱眉道:“属下方才也发现了这一点,觉得不像侯公子日常之语,不过现在想来,或许是侯公子发现清廷密探混入天地会,所以有些要事,他想说却不敢说吧。”
胡为宗闻语道:“候公子对国公爷有救命之恩,香君姑娘与许娘子情同姐妹,而且候公子如今打入清廷内部,潜伏于大奸贼洪承畴身边,为大明获取了许多情报,身份重要至极,万万不能有失,子章可千万要护他周全。”
“属下知晓~”余太初听了,微微抱拳,“那属下这就返回金陵,看看候公子欲行何事!”
“善~”胡为宗随抱拳回了一礼,便目视余太初离去。
三月初一,多铎果然如天地会情报之言,领多罗贝勒博洛,提督曹存性,总兵李成栋、李应宗、于永绶、张应梦、贺胤昌、王之纲等人,汇集马步兵马二十万,战将百员,浩浩荡荡,沿太湖西岸,经湖州,杀向浙东。
多铎在江南,可谓兵多粮足,他驻军余杭,谓众军曰:“昔明太祖不过一讨饭乞丐,而有天下,今历经二百七十余年,气数以尽,至使流贼奸雄并起。我大清起自关外,然乃金朝后裔,百姓所归。明属火,清属水,此上承天意,我大清合该当国也!今本王提天兵二十万,应天顺人,扫荡不臣,尔众以为如何?”
众清将闻语,顿时附和,“应天顺人,大清当兴也!”
近二十万清兵,亦齐声大呼:“应天顺人,大清当兴,扫荡不臣。”
清军兵势颇为雄壮,令人胆寒,多铎随分兵七路征讨浙东。
第一路由多铎亲领居中,第二路贝勒博洛居左,第三路贝勒尼堪居右,第四路总兵李成栋攻金华,第五路提督曹存性攻浦江,第六路总兵李应宗攻衢州,第七路总兵于永绶居后押送辎重。
七路大军,各领部下健将,克日起行。
多铎又命总兵苏见乐守湖州,总兵冯勇守余杭,谨防太湖义军袭扰后方,再命闽浙总督张存仁,调拨监运七路粮草。
清军在余杭的动作,自有天地会密探将清军的举动描绘出来,报道太湖,陈子龙等人知清兵士气,兵力皆胜于浙东,随按原定计划,起兵万五,留吴易领五千兵马守西山老寨,他则领于世忠、吴毅山、江天一三将,兵进苏州,欲迫使多铎回援苏州,打乱清军的部署。
在清兵进攻之前,夏完淳已经从苏州上岸,经过杭州,渡过钱塘江,前往绍兴拜见鲁王。
夏完淳在渡钱塘江时,却发现自浙江冬春之际,降水颇为不足,原本浩瀚的钱塘江,尽变成了江水涸细流,心里顿时大惊。
他不顾三月时节,江水还异常冰寒,便跳入江中,待直起身来,见水不过腰,他的心真如江水一般冰寒。
浙东明军与清军对抗,最大的依仗就是钱塘天险,但现在江水枯竭,水深不过马腹,明军优势立马丧失了。
一时间,夏完淳心急如焚,过了钱塘江,便一路疾驰,赶到绍兴。
太湖义军与舟山的黄斌卿一样,立场倾向隆武朝廷,所以并不被浙东诸臣接受。
夏完淳求见几番居然被拒,心里不禁大怒:“尔君臣死期将至,还分门户之别耶!”
时鲁王所封的右佥都御史张煌言欲求见鲁王,见夏完淳于宫门外大骂,心声疑惑,随相问之,得夏完淳之词,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呵斥阻拦不报的宫人,带着夏完淳来到宫中求见鲁王。
待鲁王出,于大宝上座定,夏完淳行礼拜见,才将多铎起大兵扫荡浙东之事尽数告之。
鲁王闻言,立马脸色一阵大白,连忙招越国公方国安、兴国公王之仁,大学士张国维,兵部尚书余煌,国舅张国俊等人觐见商议对策。
鲁王头戴乌沙翼善冠,身着圆领四团赤龙袍,腰间跨玉带,角上皂皮靴,端坐在宝座上,神色慌张道:“诸卿,太湖义军得到消息,多铎起兵二十万,来攻浙东,诸卿可有对策御敌耶?”
殿上诸臣除了已经提前得知消息的张煌言之外,脸上皆漏出慌张之色,一时间议论纷纷。
鲁王座在殿上,见群臣只顾议论,并不回答,心里焦急,只得身子向前倾了倾,再次问道:“诸卿可有御敌之策耶?”
群臣闻言你看我,我看你,并无一策。
夏完淳见此,眉头一皱,他一挥衣袖,走到大殿中央,向鲁王行了一礼,道:“殿下,如今之计,唯有坚壁清野,固守坚城,而后派人向天子请援也。如此一来,殿下坚守绍兴,太湖义军袭扰清军之后,再有朝廷援兵入浙,多铎见无利可图,其必退也!”
鲁王闻语,心里一动,道:“卿家之策,真可行乎?可保浙东乎?”
夏完淳方欲言,却见一赤袍大员,一挥衣袖愤然出列,愤怒的指着夏完淳骂道:“孺子安敢以胡言惑吾君王!”
那大员正是国舅张国俊,他骂完夏完淳,便向鲁王行礼道:“殿下,今大统尚未定论,若求救于闽,则气势为闽人所趁也。乃况吾浙东有钱塘之险,有水师之利,何惧清兵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