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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殿,东都洛阳皇宫群中的主殿。
采用两重檐,十三开门设计。檐上,鸱吻必备,回首遥遥相对,气势非凡。
整个洛阳皇城,都是在大隋皇宫遗址的基础上建设的,为了表示对隋末皇族奢靡的反对,彰显李唐的简朴精神,乾元殿建的要比隋时旧址小两圈。
当李重俊走在通往乾元殿前的直道上的时候,他内心起伏澎湃,激动的无以自拔。
那感觉,就像是走在故宫太和殿前的大道上一样,只不过,去故宫那是为了游玩的。
而现在,他是为了参与朝政,改变历史,那种天地尽在我掌握的豪情,完全压制不住。
稍微还能让他保持一丝冷静的,是乾元殿上各位上朝的大臣。
这是李重俊变成李俊之后,首次上朝参政,也将第一次见到老爹李显真人。
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掐指一算,这朝堂上的每一个人,好像都是他的敌人。
李重俊的处境,可谓凶险至极!
他故意来的晚些,一是为了摆一摆太子的威严,二是为了等那些祸害朝政的乱臣贼子都到齐了,自己再现身。
他信步来到殿内,正前方,金光闪闪的宝座上,他那堪称大唐第一糊涂蛋的老爹,皇帝李显,已经没精打采的坐着了。
众臣目送李重俊的身影,震惊不已。
“太子来了!”
“武三思在,他怎么还敢来?”
“有好戏看了!”
李重俊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回头一看,这个大殿上的人,那可真叫一个泾渭分明啊!
德静郡王武三思的党徒和工部尚书韦巨源的追随者,各自都跟在自己的大老板后面,互不相扰。
最前一排,武三思转过头,敬道:“太子殿下。”
李俊扫了他一眼,中等身材,体魄适中,一双精明的眼,给人印象深刻。
虚情假意,李俊装作没听见。
宝座之上,显然对上朝没什么兴趣的李显,打了个哈欠,正准备说出自己的标准台词:无事散朝。
这句话要说,可得提早,对这一点,皇帝李显十分有经验。
趁着这朝堂上都是自己的亲族,才能说散就散,等一会那些老顽固来了,可是想走也走不了。
他挪动微胖的身子,张口道:“众位爱卿,无事……”
“陛下!臣有本奏!”
人未到,声已闻,这到底是哪位英雄好汉,李俊可得看清楚了。
只见,一瘦削的小老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路小跑的奔上大殿。
正是侍中桓彦范!
李俊认出了他,也想起了他的事迹。
这位桓彦范,可说是李显一朝钢铁战士一般的存在。
就在他被判流放的前一天,他还在情词恳切的给李显上书,让他务必把韦皇后轰回后宫,好好管理中事宜,不要时不时的就往外跳,前朝政治与她这个妇人无关,我李唐出一个武则天也就够了。
休想再牝鸡司晨,越俎代庖。
在这样毫无畏惧的桓彦范这里,阻拦李显早早下朝,根本是不值一提的事。
宝座之上的李显,屁股都已经抬起来了,一见桓彦范的身影,只能勉强把屁股安置回去,心里想着,该怎么把他打发走。
可今天,有了李俊在此,他不会让他这个挂牌老爹成功的!
掌事太监孙福禄,走下台阶,接下了奏本,呈送给李显。
李显无奈的接下奏本,心中却在呐喊:皇后啊,你今天为什么要称病不来。你不来,我这脑袋可就更疼了。
桓彦范才不管李显愿不愿意处理朝政,这个懒鬼,已经十几天都没上朝了。
这次逮着他,容易吗!
他朗声诵道:“河北五州大水,发屋漂零无数,百姓死伤者,十有七八。臣请陛下,蠲免五州租税一年,减免徭役,并赐钱粮。”
桓彦范的奏疏,李显听懂了,李俊也听懂了。
河这个字,在古代,是个专属名词,特指黄河。
这一句话,说的就是黄河北部五州大水,灾民无数,嗷嗷待哺,朝廷要是再不发钱粮,百姓可就活不下去了。
黄河这条母亲河,无私的滋养着沿岸民众,却也给他们带来无数灾难。
决口改道,乃是家常便饭。
这件事历史上似乎并没有记载,李俊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脑袋也在不停的转。
他心知,现在朝堂上站着的姓武的和姓韦的,那是一心想把李唐江山祸害完了的。
自己必须提高警惕,适时出手,拆解难题,不让他们有兴风作浪的机会。
严格说来,皇帝李显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治下的百姓遭了灾,他身为一国之君,体恤之情也是有的。
他咂咂嘴,说道:“桓侍中,朕命你巡省河北五州,晓谕圣旨,抚慰灾民,此间一切事宜,你可便宜从事。”
李显的这个决策倒是正确的,桓彦范做事那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派他去河北,一定能够拯救百姓。
不过,武三思怎么会让这样好的政策实行下去,不出意料,武三思跳出来了:“启禀陛下,微臣以为,桓侍中年事已高,不适宜舟车劳顿,臣举荐兵部尚书宗楚客,担当此任。”
一个善于以退为进,推出别人挡枪的人,李俊马上对武三思的性格特征就有了初步判断。
这种人,奸险毒辣,但又自私自利,只要不伤及自己,就是死了儿子,也照样争权夺利不耽误。
他身后的宗楚客,也走了出来,表白道:“微臣愿往。”
宗楚客这个人,李俊也并不陌生,他是武三思的头号走狗,官做的也挺大。与武三思有些微不同的是,宗楚客这人,非常贪婪。
不久,他就会收受突厥可汗的大笔贿赂,陷我唐军于不义,李俊怎能让他去巡视五州。
他立刻阻道:“陛下,再过两日,新罗国的使臣就要到了,宗尚书精通新罗语言,迎接使臣,不能少了他。”
众臣都在紧盯着这历史性的一幕!
太子居然站出来,阻拦武三思了!
真是千年难见的罕事!
且看武三思如何接招!
糊涂蛋李显,刚想答应武三思的要求,可转过头来,一听太子的意见,也觉有理。
此前几次迎接新罗使团,确实都是宗楚客出面,现在要是换了人,还真不方便。
李显顿了顿,发话道:“宗卿,不然你就留待迎接新罗使团,巡省水患之事,还是由桓侍中去。”
宗楚客不敢应声,瞟了一眼武三思,后者脑筋一转,马上说道:“陛下,修文馆里待诏的学士秀才,其中不乏精通新罗语言之人,皆可胜任迎接使团之职。河北大水,乃是国之大事,涉及上万百姓的安危,必须宗尚书这样的实干之人,前去安抚。”
“爱卿说的有理。”
这个拨浪鼓,又被武三思给推回来了。
李俊不禁骂道:有理个屁,你个糊涂蛋。你以为,宗楚客去了河北,就会按门按户的发放赈灾钱粮?
就以他那个雁过拔毛的个性,灾民拿到手的救济,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剩下的,就都落入了宗楚客的口袋,当然,武三思的那一份也少不了。
他们哪里是想巡视灾情,根本就是争夺贪钱的机会。五州大水,这朝廷发下了的赈灾款,数目也不能少。
这种油水多的肥差,自然不能便宜了别人。
不过,李俊也有应对的办法。
他挺身上前,笑道:“陛下,桓侍中的老母,乃是河北人士,近些年来,思乡心切,儿臣以为,可以趁着这次的机会,让桓侍中带着老母回乡看看,顺便巡省水患,罢知政事一个月,不是一举两得,更加体现陛下天恩浩荡。”
轰!
群臣哗然,桓侍中的老脸也绷不住了!
李俊的话,前面的都不是重点,关键在这最后一句,罢知政事,这也就是说,让桓侍中这个中枢朝廷的老臣,老老实实的呆在河北五州,处理地方水患,中央朝廷的事情,都不要管了。
这样的状态,要保持一个月。
这对于一个以匡扶李唐社稷为己任的老臣来说,是莫大的羞辱!
群臣都看出来了,桓彦范也已经知晓:太子啊太子,你怎么如此糊涂,老臣若走,这朝政就更要把持在武三思他们手里了。
李俊的真实想法,如今也不能直接说给桓彦范听,他只能保持严肃,好像自己当真认为这是什么锦囊妙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