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兮的客户们都选在出事的第一时间跑来解约,不顾及往日的面子,也不等朝夕做出回复,是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这件事,林朝夕是无法摆脱了。
就算圈里的各位都清楚,这事是有人陷害朝夕的,但那有怎么样呢?在品牌的眼中,在媒体的笔下,作为一个公关的林朝夕,个人形象已毁,号召能力已毁,甚至连策划能力和人品也遭了质疑,剩下的还能有什么呢?
一个连自己的形象都守不住的公关,如何能让品牌去相信,她能做好品牌的形象维护呢?
这件事,开路选择针对林朝夕,而没有选择直接把锅都甩给心兮,这是其中最聪明的做法。
如果是心兮作为一个整体的公司,去背了这个锅,那尚且还有回旋的余地,还有翻盘的可能。
心兮毕竟是一个公司,一个公司里的组成是很复杂的,你能说这个公司不是一个很优秀的公司,但你不能说这个公司里的人都不优秀。
意思就是,公司的整体不能代表公司里的个人。如果今天是心兮背了这个锅的话,那无论是朝夕,或是沈风,还是公司里任何一个人都还是有发言的余地,可以出来作为个人的身份去说这件事情。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心兮的名声救不回了,公司要倒闭了。那也无妨,只要这些个人没散,那就只是换了个公司名字的事情。不管是心兮,还是林兮,管它什么兮,都能继续再开一个出来。
可现在是朝夕作为个人的名声被毁,这便是直接断了朝夕所有的后路。
就算日后新闻热点过去后,大众对朝夕的印象不深了,但圈内的各位却不会这么健忘。一个公关一旦背上恶名,那要想东山再起,就真的太难了。
顾寻趁朝夕不注意,出去打电话给安迪,他详细把朝夕的情况和安迪说了下,问安迪是否还有办法。
安迪听后,思考了很久,却也遗憾地说:“顾,如果你是问我如何处理目前的乱局,让新闻快速消停的话,那我是有很多办法。但我相信,这些个办法,你和朝夕也都能想到。但如果你是问我,如何才能救朝夕的话,让朝夕恢复在圈内的名气与威望的话……那真的抱歉……我帮不上忙。”
“怎么会这样……这明明不是她的错。”
顾寻忽也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安迪可是国际上数一数二的公关,就连她都说,这事已经无法有挽回的余地了,那谁还能有办法?
四下惊人的安静,空气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下,顾寻久久没说话,这种什么忙也帮不上,什么事情也做不了的感觉,让他感到很挫败,他举起拳头不管不顾地朝墙上挥去,似乎只有疼痛,才能使他恢复片刻的理智。
而朝夕听着办公室外的电话铃声,听着同事们轻声细语地哄着客户,那一刻,心里什么都没有想。
这电话铃声一阵一阵的,听久了,也就觉得不那么刺耳了。
这天心兮公司里全体上下都在加班。除了朝夕。
直到华灯初上,夜幕落下,办公室里才不再有恼人的电话声。大家看着安静下来的公司,不由都叹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坐在自己位置上没有走,部分的人眼神一直看着朝夕的办公室,等着朝夕说话,或是等着朝夕离开…………
朝夕的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借着外面的光源,能微微把里面照亮。
朝夕朦胧地看着办公室里的一切,这张沙发是托朋友在意大利定做的,这个咖啡机是在英国旅游时,意外发现,亲自背回来的。这个茶几也很有故事,当初过海关时还差点被扣在了那,这个盆栽倒是公司一同置办的…………
“啊,要一下把这些都带走还有点难呢……”
其实事情发生,到现在发酵成这样后,所有人都清楚,解决办法只有这么一个。可这办法太过残忍,顾寻也好,沈风也好,同事也好谁也不愿意开口。
到最后便只能由朝夕自己来了。
等顾寻回到朝夕办公室时,朝夕已经摸黑把她的东西给收拾好了。
顾寻开灯后,发现整个办公室里都空的,朝夕抱着一个大纸箱子,在门口等他。
朝夕抱着东西站在那,眼睛红肿一片,就跟走散的小孩子一样,乖巧又无助,她话很轻,带着祈求:“回来啦。走吧,我们回家去吧。”
顾寻既没有问她为什么,也没有说多余的话,他看了一会后,就又把办公室内的灯给关掉,还关好了门,走到朝夕面前,接过她的箱子,“走吧,回家了。”
等朝夕路过同事们的座位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看着朝夕。
他们期待朝夕说点什么,但又害怕朝夕说点什么。
而朝夕也想着要说点什么才好,但看着他们一张张熟悉的脸,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再见吗?
再见的意思是,还有再次相遇的机会,可朝夕这回离开,却是连再见都很难了。
那么是再也不见了吗?
这么残忍的话,朝夕又怎么说得出口。
于是她轻笑开,如往常一样,调侃他们道:“各位,下班啦。一个个都这么爱加班,但是我可不会给你们……不……但是沈总可不会多给你们加班费的哦。”
“总监……”
“总监,我……”
朝夕不等他们把话说完,就匆匆掉头离开。她太害怕,等听完了这些话,她会变得更软弱,更自责,更悔不当初……
回去的路上,朝夕没有说话,一直看着窗外,静静出神。
到了公寓后,快进家门时,朝夕才叫住顾寻,说:“顾寻,婚礼能先延后吗?”
她边说边疲惫地笑了,“我最近太累了,好想休息一下哦。可以吗?”
“朝夕,你不必……”
顾寻话出口,又觉得不妥,他叹口气,答应了朝夕的话:“嗯,无论等多久,都行。”
“谢谢。”
朝夕一回到家,就看到齐北北迎了上来。齐北北关切地问:“林朝夕,你还好吗?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呢?”朝夕反问。
可这是连齐北北都能看出来的问题,朝夕身上的骄傲,自信,坚强,还有满满活力都不见了。
这不是林朝夕了……
齐北北一下就抱住了朝夕,又慌张又坚定地说:“没关系的,林朝夕!如果你辞职了,那我就养你。如果你不想去工作了,那我就养你一辈子。我很有钱的,没关系的,都没关系的。如果如果你还想做公关,那我就给你开一个公司,我把RQ的项目给你,还有还有我认识的那些……那些客户,我全部都介绍给你。你一定可以的,一定能行的。别慌,别乱,别…………”
别自暴自弃啊!
朝夕听了齐北北的话,反而笑了,“你说要养我一辈子?这话可不要让顾寻给听见了,他会以为你要跟他抢呢。”
朝夕说着,轻轻推开齐北北,抱着自己的东西,回了房间,“我今天有点累,要睡了,晚安哦。”
没有人知道,在朝夕的房门“吧嗒”关上的那一刻,朝夕是什么样的状态。
从出事后,她一直努力不失态,努力不哭,努力想把事情掌握在手中。但时间拖得越长,朝夕就越感觉无能为力,无能把事情处理好,无能不失态,也无能不哭……
就算她表面上仍然客气礼貌,说话温和亲切,可身上,心里,却已是千疮百孔,混着血夹着泪,一点一点在溶蚀她的傲气。
生活在此刻给了她一个巨大耳光,教会她做人,而她没有还手的余地,坐在地上哭着哭着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