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认真地听着徐知远讲述法家经义。和徐知远接触的越多,越能感受到对方的博学。
“殿下此次慧眼如炬破获故吴余孽投毒案,大功一件,老夫可要恭喜一番殿下了。”
课业授完,徐知远和云逸聊起了这几日的皇宫投毒案。
“老师过谦了,学生也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才破获此案。”
云逸却是颇不好意思,他一开始也被夏久采给蒙蔽了。若不是云鸿给自己看了沈海的奏折,自己又翻阅了当年的典籍,这个案子却是没那么轻而易举的解决。
徐知远见云逸并未有居功自傲的心态,越发地满意自己这个学生。徐知远向云逸告辞离开,这个时候突然侍女雅竹过来禀告,府外有一个女子找殿下。
云逸有些奇怪,问雅竹对方是谁,雅竹看了看徐知远欲言又止。
云逸见状笑道:“但说无妨,老师不是外人。”
“是月璃姑娘。”云逸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雅竹又道:“就是上次殿下在拥风阁为之赎身的那个姑娘。”
说到这里雅竹的神情似有些幽怨。
云逸听完才想起是谁,这几天因为宫中的案子都忙忘了,不禁摇头苦笑:“她怎么找过来了?”
恰好云逸要送徐知远出府,就一同来到门口。徐知远见到月璃的容貌,暗自皱眉。殿下年轻气盛,可别莫要沉迷女色才好。只是他现在和云逸并不算很熟悉,有些话现在还不方便说。只得先压下这个念头,待以后再找机会,劝诫对方一番。
月璃见到云逸出来,心中一喜,待看到雅竹似有敌视的目光。先是心中退缩,而后昂头挺胸。她本就是倔强的性子,却不会因为对方敌视的目光而变得畏畏缩缩。’
云逸问明月璃来意。原来月姝在她的照料下病情转好,今日想要设宴感谢云逸和张士钊两位恩公一番。特地让月璃来邀请二人。
云逸略微思索一番,点头答应。雅竹见状颇有些幽怨,但随即她想起了自己不过是云逸的一个侍女,又是心中黯然。云逸似有所觉,但是这个时候也不好说些什么。
云逸乘着马车来到月姝所住的小院,张士钊却是已经到了,正坐在厅中喝茶,见到云逸过来,连忙起身招呼:“哈哈,贤弟,此次破获宫中投毒案,你可是声名远播啊。”
“大哥说笑了。哪里有这么夸张。”云逸谦虚道。
张士钊却是忽然凑过来:“不夸张,不夸张,小妹今日都提及贤弟。明日没事,还是来大哥府中坐坐。”
说完他对云逸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
云逸自然知道张士钊是什么意思,他对个性随心的张君妍还是蛮有好感的,也不介意张士钊撮合两人的事。
云逸和张士钊天南海北随意地闲聊着,不多时,一个体态轻盈,风姿绰约,面容娇美的女子走进来曲身向二人施礼。
“奴家月姝拜见皇子殿下,张将军。”
吴侬软语听在云逸、张士钊二人耳朵里,绵绵的,令人心酥。
“毋须多礼。”云逸对其摆摆手。
月姝只是从月璃那里知道了二人的身份,她对二人软声说道:“感谢殿下和张将军的仗义出手,今日月姝略备薄酒,万望两位恩公莫要嫌弃。”
说着话的时候,月璃带着两个小婢已经端来正厅美酒佳肴。
云逸张士钊都颇不习惯月姝恩公的称呼,只是对方执意如此,两人也只能随她这般称呼了。
云逸和张士钊分左右两边入席,而月姝月璃姐妹则是陪在下首。
四人入席,月姝为云逸张士钊斟上酒,接着她举着酒杯对二人道:“前番恩公在拥风阁出手救下舍妹璃儿,月姝心中感激不尽,本来早就该设宴款待二位贵人。只是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实在不宜求见两位恩公。只得推到了现在。月姝心中愧疚,先在这自罚三杯。”
说完话,月姝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接着又连续倒满两杯酒,然后饮下。三杯酒入腹,月姝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
“好,月姝姑娘豪气!”张士钊抚掌赞叹:“本公子自不能欺负月姝姑娘,也得饮下三杯。”他本就是性格豪爽之人,见月姝一个弱女子能够如此豪气,心中倒是对其升起了一丝敬佩。
云逸见张士钊也喝了三杯,他也不能装高冷,再说他本来就是要撮合对方和白不凡的,这时自然不会不给面子,冲着对方微微露齿一笑,也是爽快的喝下三杯酒。
月姝的一番敬酒使得气氛活跃不少。又是一番觥筹交错之后,月姝乘着兴致,为二人唱上一曲《将军行》。
这首《将军行》是前朝大诗人桓眺所写,用来歌颂边塞将领保家卫国之事。后被晋朝宫廷乐坊谱写成曲,传唱于后世。《将军行》曲风雄壮开阔,激起心中万丈豪情。从月姝嘴里唱出,却是添了三分柔美,别具一格。
云逸张士钊拍手叫好,不愧是拥风阁才貌双绝的清倌人,果真是名副其实。
一曲唱吧,月姝微微有些气喘,这样的歌即使她唱的柔美悠扬,仍然需要很足的精气神。她大病初愈,却是有些勉强。
“姐你病刚好,不能唱就别勉强自己”见月姝的模样,月璃有些担心月姝的身体。
“妹妹,能够见到两位恩公,姐姐今日高兴。”月姝又转向云逸和张士钊:“月璃不懂事,两位恩公勿怪。”
张士钊闻言笑道:“月璃姑娘心思纯良,我们怎么会怪罪。”
月姝轻松一口气,这些富贵人物,性子古怪者多矣。自己经历过田知寒事情后,对这个世界看得透彻了许多,也生了许多绝望之感。唯一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就是月璃。月姝深知月璃的性格要强,这不算坏事,但是在这些权贵看来,未免不讨喜。她可不想让月璃走上自己的路,心中发誓一定要让月璃幸福,这是月姝今日设宴邀请二人的另一个目的。
月姝坚定信念,将月璃拉着走到云逸跟前。她深深地向云逸施了一礼:“殿下前番搭救奴家姐妹两人,曾说让璃儿在殿下身旁做个铺床叠被端茶倒水的丫鬟。当日璃儿担心奴家的病情,没有履行承诺。如今奴家已然病愈,该是璃儿履行承诺的时候了,希望殿下不要嫌弃璃儿。”
云逸无奈道:“前番不过是张大哥和本宫的玩笑话,两位姑娘不必当真。”
月姝以为这只是云逸的推脱之词,要知道璃儿今年才十六岁,生的已是花容月貌,媚骨出成。等再过两年,定会出落的更加美丽动人,云逸怎么可能不动心。想到这月姝道:“殿下放心,璃儿虽在拥风阁长大,还是清白之身。”
听到月姝这句话,云逸猛地咳嗽两声,把自己当作什么了?无良皇子?云逸认真地说道:“本宫不是挟恩图报之人,月璃姑娘为奴为婢之事,休要再提。”
月姝还要再说,月璃却是挣脱月姝拉着她的手:“姐,既然二殿下看不起我们,我们就别作践自己了,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说完这句她的眼中却是浮起雾气,她不想优雅从容的姐姐这般地低声下气的求肯对方,只为了将自己送给对方当丫鬟。
说完这句,她转头对云逸道: “殿下,无论您当时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月璃说过的到您府上为奴为婢就一定会做到,这是月璃的承诺。月璃虽是一个小女子,但是也知道人之根本,要信守承诺。”
张士钊这时道:“贤弟既然月璃姑娘都这样说了,我看你就勿要推辞了吧”
云逸看了看神色倔强有带些委屈的月璃,他心中忽然有些不好受,认真地道:“月璃,月姝,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们,而是平等地看待你们,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太虚伪?但是我想说的是,这就是我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月璃,你知道吗?我其实很喜欢你这样性子坚毅,活泼倔强的姑娘。只是我不能因为我个人的喜好就锁住你一辈子,让你在我身边做一辈子的小丫鬟。你才十六岁,还有大把的青春,不必要为了报恩而牺牲自己下半辈子的时光,我说的,你能明白吗?”
云逸这段话发自内心,他这时连本宫这称呼也懒得用了。他的灵魂属于另一个时代,有些想法和这个时代自是格格不入。
在场的月姝月璃姐妹以及张士钊都诧异的看着云逸,这个时代,这种平等的想法还是太过匪夷所思。不过云逸这番话却是击中了月璃的软肋。月璃心中追求的就是一种平等,希望有人能够平等地对待她,而不是俯视。只是她也知道她的想法很傻很天真。那些身份显赫的人暂且不论。就是乞丐都瞧不起她们这些红尘之中长的的女子。
听到云逸这样说,月璃捂着小嘴,一脸地难以置信。但是从月璃的眼中却是透出动人神采,她第一次觉得云逸的形象如此高大。这比在拥风阁云逸出手救她时候的形象还要高大。
见云逸温润的眸子看着自己,月璃却是反应过来,先前那股火气慢慢地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地羞涩。这是她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只听她嗫嚅地道:“殿下,我,我还是想履行我的承诺。”说到最后,她抬起了头,语气逐渐坚定了起来。
云逸认真地看了她半晌,忽然笑道:“好啊,我可以让你做我丫鬟,不过只有两年。两年之后,你再决定去留。”
月璃听闻,欣喜道:“殿下,这可是您说的。我就做您两年丫鬟,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云逸语气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