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己的营帐中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贾老实疑惑地看了对方两眼,出声道:“那个,你是谁啊?来俺们营帐干嘛?”
“我叫云逸,是你们这什新任命的什长。”
云逸微笑着道,听对方自称俺,云逸顿感亲切许多。这时代,齐国封平府、齐州府两地多是以“俺”自称的农家百姓。他前世的家乡也是这一带的,自然有些特殊的感情。
“啊?你是俺们的什长,太好了,上官终于又给我们派什长啦。”
贾老实听到这话,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恨不得手舞足蹈一番。
云逸听的微微有些诧异,他不明白贾老实的话是什么意思。隐隐感觉这个什长似乎没自己想像中的简单。
片刻之后,贾老实才冷静下来,颇不好意思地说道:“俺叫贾老实,是这个营帐的士兵。你坐啊,哦,不对,什长请坐。”
说着话,贾老实不知从哪搬来一个小木桩,贾老实用袖口使命地擦拭了几下,放在地上,请云逸坐。见云逸没有动静,只是打量着自己。心里就有点慌,两只手不自觉地放在一起互相搓着,身子有点颤。怕这个什长对自己一开始的举动有所不满。
云逸对他到没什么意见,看出来了,这贾老实倒是真的老实,就是不知这名字是谁帮他取的,怎么取了这个名字。
云逸当下笑道:“别紧张,我不过就是个什长而已,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为什么你听到我是你们的什长的时候很开心,还有你们上一任的什长呢?”
这个问题,云逸很好奇。他觉得贾老实的举动很不对劲。
“这个其实是,”
贾老实纠结好久,刚想说话,便被一个声音打断。
“贾老实你干嘛呢,搬个凳子,都搬了这么长时间。这种小事都偷懒,我看你是真的不老实!咦,这一位是哪个啊?”
话音未毕,云逸就见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走了进来。
古语云,“相由心生” 。云逸见这人长的贼眉鼠眼 ,心中就有几分不喜。又听他说话这般阴阳怪气挤兑贾老实,这印象又差了三分。云逸面上不动声色,也不拿正眼瞧他,这样的人,云逸心知不能对他和颜悦色。
钱大宝见这人竟然不搭理自己,心中恼怒,也顾不上贾老实,嘴上道:“呔,你这人,我钱大宝问你话呢,怎的这般不应,看不起我咋的。”
贾老实这时赶紧道:“大宝,这位是上官派来的什长,莫要无礼。”
这钱大宝平时总是欺负他,但是他还是不忍他冲撞新来的什长,从而倒霉,不由出声提醒道。贾老实的憨厚老实可见一般。
“恩,什长,什么?什长?”钱大宝打量着云逸,又看了看贾老实,见其憨厚地点了点头。皱着眉头对云逸道:“俺咋不知道上官有派什长过来。你这厮莫不是消遣俺吧。”
“消遣你们?本什长还没那功夫。看你的样子也吃过了午饭了。这营帐里的其他人呢?怎么还没回来。”
云逸不咸不淡的说着,倒是让钱大宝惊疑不定,这衣衫白净的年轻人不会真是新派来的什长吧。
这样想着,钱大宝语气也客气了许多,应声道:“和往常一样,都在外边那片树林晒太阳呢。”
晒太阳,这是什么情况?镇西军的士兵有这般悠闲,还有树林,自己来时看这边是一块平原,哪有什么林子啊。
云逸这般想着,突然听到钱大宝叫道:“哎呀,说着话把正事儿忘了,贾老实赶紧将凳子给房老大送去,老大发怒,俺们都讨不了好。”
“啊?大宝,这个,这个,”
贾老实虽然也畏惧钱大宝口中的那个房老大,但是还是指了指搬到云逸身前的那个小木桩,又嗫嚅着道:“这,是,什长,不好吧?”
原来,这小木桩便是他们口中的凳子,只是不知这房老大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坐个凳子都要人专门回来拿。
钱大宝这时也注意到小木桩在云逸身边,想起云逸的身份,一时也拿不定注意。犹豫片刻突然道:“贾老实,老大是让你来搬凳子的,要是没搬过去,倒霉的可是你。”
这钱大宝倒是精明,两边都不想得罪,把选择权交给贾老实。有什么事,都是贾老实倒霉,和他没关系,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其实他也是做出了选择的,逼迫贾老实将小木桩搬给外面晒太阳的房老大。说到底还是认为云逸是个毛头小子,还能翻天不成?着营帐以后还是房老大说的算。
贾老实急的团团转。老实本分的他,心里认为什长肯定是比房老大地位高的的,但是房老大多日的欺压,又使他心中惧怕,一时间没了分寸。
云逸在一旁对事情有个大概的了解,不再冷眼旁观。对钱大宝道:“告诉那个什么房老大,这个凳子本什长征用了,有什么事,恩,让他与我说。还有今天本什长第一天上任,让其他人都回来吧,大家相互熟悉一下。”
说完,朝钱大宝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去通知其他人。
钱大宝不愿跑腿,但是奈何云逸是什长,只得压下不满。心说“你给俺等着,看俺不在房老大面前告你的状。”冷哼一声,转身出去。
“什长,你……”
云逸打断了贾老实的话,“好了,先别说这个了。先前我问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还有这次军是什么意思,为何称呼你们为次军。”
贾老实挠了挠头头,见云逸似乎真的不将房老大放在心上,心中感觉有些不妥,但是老实木讷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回答云逸的问话。
半晌之后,听完贾老实的话,云逸不由苦笑,这个什长还真不是呢么好当的,想要从这什长开始,走出一条路来,真的是困难重重啊。
其实贾老实说的话,他不是全听懂,毕竟贾老实是个目不识丁的兵士,别指望他能说出什么透彻易解的话来。但是云逸也明白了七七八八,就说贾老实为何听到云逸是什长的时候,为何激动万分。
这就要说道钱大宝口中的那个房四,房老大了。正是因为这人,连续揍了几个什长,愣是一点事也没有。上面不管这件事,导致没人愿意当这什什长。而房四自己不知为什么也不同意做什长,这什就没了什长了。于是一直悬空到现在。
所以云逸想要在这个营帐树立绝对的权威,他就必须解决掉房四。其实这件事,云逸倒不是太担心,他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他从这个次军什长坐起,似乎没什么出路。
次军,这是齐国对一些部队的委婉的称呼。指的是由府兵制度征召的“士兵们”,姑且算是士兵吧。这就要说到这个时代的赋税制度和募兵制度。
齐国实行的是从一百多年前燕朝实行的均田制,即按人口分配土地,其中一部分土地在耕作一段时间后归个人所有,还有一部分土地在其死亡后收归国有。这样不仅鼓励百姓垦荒,也增加了国家的土地。
所其相对应的便是府兵制度。百姓分为两种一种是不需要服徭役只需缴纳赋税的民籍,另一种则是世世代代都需要当兵士但是不需缴纳赋税的兵籍。
这种两种制度曾推动了时代的进步,但是到了如今,天下分裂,人口的大量流失,良田荒芜,很多兵籍人家,都已经没了男丁,这府兵制度自然就难维持下去,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取代它的就变成了募兵制。
不过,各国仍然没有彻底的抛弃这两种制度,其中齐国尤是如此。齐国的府州制度,就是为了府兵制所确立的。这就导致了现在府兵制和募兵制并存。边军三镇同时在实行着两种征兵制度。
可是问题来了,募兵制度下,征收的士兵都是体格健壮,身手矫健,或有一技之长的汉子。这些人经过系统的训练自然可以形成强大的战力。
而府兵制度下,齐国九府还在向各地兵营输送兵源,因为这些兵源家是不需要缴纳赋税的,所以即使是老头,只要是个走的动路的老者,他们也将其送过来。因此,这府兵制度下的兵源质量可想而知。这些兵源就被成为“次军”,就是逊于
也许有人会问,不收他们不就行了。如果不征召这些军籍,那么让那些民籍的人怎么想,他们可是缴纳赋税的。
自己的这些下属就是这般被征集过来的,他的这些下属里,最小的才十六岁,而年纪最大的已经六十六了,这样的老人家,你还指望着上战场?还竟然有个独臂汉子……
这种现象不是他这一什,而是整个府兵制度征收的兵源都是如此,老弱病残皆有,不堪大用。
还有就是之前提到的投军。一些没了生路的百姓,不得已去参军,他们不求能够建功立业,只想有口饭吃,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这些人面黄肌瘦,有哪里有什么战斗力。可是他们作为齐国百姓,既然不能拒绝他们入伍,也将他们编入次军,因此这次军简直就是一个难民收容所,哪里能有什么出路。
镇西军的次军有三万人,占到镇西军总数的三成。张如海虽然治军严酷,但是对待这些不算正规士兵的次军还是很不错的,将其中的两万用作后勤,剩下一万,负责垦荒。
贾老实这群人就是负责垦荒的,奈何现在需要开垦的荒地实在不多,人浮于事,这帮人整日无所事事。难怪每天中午吃完饭后,可以悠闲的嗮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