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初春的一个清晨,南京市郊。这一天特别的冷!
尤其是当一群人要被枪决的时候,就显得更加寒冷了。
陆军少校胡利群,连同其他的十多个犯了罪的军官们一起被推下了卡车,他们都被反绑着双手,也都被黑布蒙着眼睛,虽然看不到这里的一切,但他们还是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死亡气息。
有人瘫倒在地,有人大小便失禁,有的人干脆躺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阵寒风吹过,十几个士兵一致的拉动枪栓,推上子弹。在一阵子弹上膛的咔拉声中,这哭声显得更加的凄凉和无力。
“都他妈的哭个球!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也被蒙着眼睛的胡利群厉声呵斥周围这群连面都没见过的“同行者”们。
周围的军官们对他无动于衷,片刻之后,一辆奔驰的吉普车驶过,轰鸣的车声掩盖了军官发布的“行刑”口令,紧接着,便是一阵清脆的枪声响起。
枪声在江边响起,虽然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但对于这个久经战火的城市来说,却丝毫没有影响,甚至连一点点涟漪都激荡不起来。
军官们手一挥,士兵们拿出准备好的装尸袋将这些人挨个装好,然后极为熟练的将这些抬到一个卡车上。关上卡车门之后,这些行刑的官兵再熟练的整队、上车离开。
……
一个小时后,一辆吉普车驶入了预备干部处的大楼里。吉普车并未停下,在一楼旁边的一个审讯室大门打开之后,直接开了进去。
车子嘎吱一下停下,两个穿着黑色雨衣的军官下来,将里面一个人抬了出来。片刻之后,这个被抬出的人躺在一个椅子上,他的头罩被掀开,噗呲一盆凉水直接浇在了他的头上,被捆着的人打了一个寒颤,猛然一下惊醒。
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眼前是一副熟悉的景象:一间十来平大的屋子摆放着桌子、椅子和其他的一些生活用品,难不成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阎罗殿?
不过在看到了墙壁上挂着的国父标准半身像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门嘎吱一下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着翻领国装,胸前戴着国徽的清瘦男子,身后跟着的竟是自己的战友加兄弟——朱景行。
朱景行脸上挂着笑意,胡利群这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长官在运作,自己没被枪决,自己活下来了!
“老朱!你这让我说什么才能谢你的恩情?”胡利群一下站了起来,朱景行笑了笑,同他拥抱了一下。
“这件事不用感谢我,要谢的话,还是要谢谢戴主任。他才是这个计划的具体执行人。”朱景行笑呵呵的说道。
胡利群赶紧同戴主任握了握收,戴主任手很凉,就如同冰水一般没有温度。
“我也受到黄先生所托嘛。先生念及你是个人才,但毕竟犯下了重罪,所以才出此下策。”戴主任娓娓道来,原来这件事是由黄正牵头组织,陈烈文在黄柯的授意下协助完成的。
枪决的时候,“胡利群”已经被动了手脚,后面交差上去的只是一个其他牢房转来的汉奸。为了掩人耳目,这一切都是在刑场上才完成的。
朱景行微微笑道:“我也是刚刚才得知这个计划。戴主任想的很是周到,这件事情做的时候,还特意安排了其他的囚犯一起行刑;行刑的时候,子弹是从后脑袋勺打进去,汉阳式步枪的穿透力你也是知道的,带出来的时候,前面的脸全都销没了,自然也就认不出来了。”
这话说的时候,胡利群顿时觉得脑后勺一阵发凉,要不是朱景行一行人全力搭救,恐怕这会自己就是那一具具面目全非中的一员了。
他从椅子上啪的一下跪下道:“感谢诸位兄弟舍命搭救,胡利群别无其他,这条命就是你们给的,今后你们说什么,我绝无二话!”
朱景行上前赶紧搀扶起他,他严肃的对胡利群说道:“没有人需要你报恩。只不过先生说了,给你两条路走,你可以自己选择。”
“哪两条路?”胡利群问道。
朱景行看了看戴笠,接着对胡利群说道:“一条便是你从此销声匿迹,找个不认识你的地方过一辈子。不过这辈子恐怕你都不能跟我们再多联络了,因为‘胡利群’已经死了,以前的各种关系网也都要断了。”
胡利群想了想之后,便又问道:“那另外一条呢?”
戴笠结果他的话说道:“还是我来说吧。第二条路是我们主任争取的,他念及你一身本领,不愿就此荒废,正巧,我们在上海需要行动组成员。你如果答应了,就是我们预备干部处的人,保留你的少校军衔,继续替国家服务,升迁、经费都和普通的情报员一样。你的名字和身份也都换新的。考虑到你本姓为胡,便叫你‘胡彪’。”
“当然了,预备干部处的弟兄你也是知道的,在上海的干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活,这个你也做得好心理准备。”
戴笠说完,朱景行见胡利群片刻沉默了,便对他说道:“老胡,这件事要你自己拿主意,我们不掺和任何意见。”
胡利群抽着烟,低着头眉头紧锁的思考着,片刻之后,他深吸一口烟之后,便把手里的半截烟一下摔在地上,“干!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预干处的人了。娘的,多少人挤破头皮要进来的,我为啥不干?”
听胡利群此言,戴笠爽朗笑道:“哈哈,果然是豪爽。我们预备干部处就需要这样的同志。”
朱景行也点点头,“如此最好啊。走,咱们去泡澡喝茶,洗一洗你身上的晦气。”
“好好。”胡利群大声笑道。
戴笠却摆了摆手道:“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和你们一同去了。那这样吧,晚上有劳朱队长再将胡彪送过来,时间紧迫,简单培训之后你就要去上海了。”
胡利群点点头,“好,再谢戴主任了!”
朱景行领着胡彪去了自己的住所,给他找了一套自己的翻领国装换上。两人又安步当车,去了附近的小酒馆点了醋溜鲫鱼、酱驴肉、油炸花生米之类的小菜,烫了一壶黄酒吃喝起来。
这顿饭之后,两人又去了不远处一家名叫“泉水清”的澡堂子里去了。朱景行说:“这南京属于南北交汇之地,泡澡的传统也盛行,可惜咱们来了这么久,一直没机会出来真正舒坦的泡个澡。我听黄正说,泉水清不错,价格不贵,池子泡的舒坦。咱们今儿个就舒舒服服的泡一泡,洗一洗身上的晦气。”
“好,也真是好多年没泡过澡了。”胡彪悻然应允,这个天,水包皮是最舒坦的。
热气腾腾的澡堂里,无数个浑身*的大老爷们来回游走,洗涮搓澡拔罐修脚一样不少,不少大老爷们泡在其中,他们或是靠着假寐,或是把热毛巾垫在脸上,享受这蒸汽的滋味。
朱景行也将身子向后仰去,慢悠悠的说道:“你这次过去,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们要你,肯定是有着难题要你帮着解决,可人是他们帮着搭救的,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胡彪点头表示理解,“我知道你们给我做的,去那地方不管是刀山火海还是*阵,我都豁出去了。反正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嗯,先生还有句话让我带给你。”朱景行放低了声音说道。
胡利群不由警觉一下,今天他们提到这个先生已经提到了多次。很显然,这个“先生”便是指这次搭救他出来的人。
他想了想之后,便觉得此人不是“黄正”,便是最高长官“黄柯”,因为其他人不具备这样的能量,另外,其他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搭救他的。黄正和他们是认识的,又是长官朱景行的朋友,搭救的可能性较大。
至于说黄柯,最高长官断然不会为了这么件小事来亲自过问,想必是黄正的可能性较大了。
可黄正为什么朱景行他们都讳莫如深呢?
朱景行没有说破,他自然也不好再问。只好问道:“是什么话?”
“先生说了,‘国家是由人组成的,是人就都会犯错。但我们不能因为有些错误,就不爱这个国家,这个国家依然值得我们一个人去爱!’先生大论,深入浅出让我明白的很是透彻。”说毕,朱景行又用了一副敬仰的口气说道。
胡利群这下明白了,先生自然不会是黄正了。
他也跟着点点头道:“我记下了!”
“别的不多说了,一会我送你到预备干部处去报到。去了那边,凡事要多多小心,做事不能暴虎冯河……”朱景行还未说完,胡彪便打断了他的话道:“行了行了,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酸腐的很。好了,兄弟都放在心里了,一切都放心吧。”
朱景行笑了笑,起身道:“那我就以茶代酒,祝你凯旋归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