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利群终于在黄柯回来之前被缉拿归案。是日,陈烈文在迎接黄柯的机场便就此事做了汇报,并且主动请罪,说是自己监管不力云云。
“你不是监管不力,你这是工作职责不清!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请示不汇报?”黄柯听后大为恼火,在机场当着众多的人的面就厉声训斥起来。
“是是,我在考虑上欠缺了。”陈烈文低着头,连声自责。
黄柯不想再跟他继续追究下去,便接着问道:“人现在在哪?”
“在他们长官的劝说下,此人放弃了抵抗,目前关押在陆军部的监狱里。”陈烈文说道。
“嗯,交给特种军事法庭审判吧,对于这种人绝对不能姑息。不能一个个成了骄兵悍将,目无法纪。还有,你拟定一个关于加强官兵思想建设的意见书,明天交给我。对了,让赵庭辉中午来我这里一趟,他这个惹事包,难道还嫌自己惹下的乱子太少了吗?”
“是,我这就去办。”陈烈文道。
黄柯说完,正准备上车的时候又说道:“让十四仔跟我同车,我有些事情要问他。你就坐后面那辆车吧。”
陈烈文心中一动,不过转而旋即答道:“是!”
十四仔上车之后,黄柯便问及了他事情的前因后果。十四仔倒也坦荡,“这件事情我有责任,当时只是想着安抚一下赵老板,想要给那些鲁莽的士兵稍稍惩戒一下,没想到闹成了这个样子!”
“瞎胡闹!你带了这么多年的兵,难道还不知道体恤下属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赵庭辉的错,你为什么要掺和在里面?难不成你还以为你是他家的马车夫吗?”
黄柯说毕,又厉声训斥道:“这个特务营的军官,怎么就会被军法处带走了?本来很简单的一个程序审查,怎么就演变成了这样的惨案?这里面不会是这么简单,要查清楚来龙去脉。”
谈话的间隙,黄柯已经嗅到了一丝丝阴谋的气味,军法处归属于何应钦直接管辖,赵庭辉的面子还没有那么大。这一次军法处直接介入,并且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其中内情恐怕很难说清楚。
他想了想之后又说道:“让特别调查小组的组长亲自跟我汇报审讯情况。”
……
调查小组组长在黄柯回去后的当天下午,向他汇报了关于胡利群案件的审讯情况。组长姓李,是个头发斑白、戴着眼镜的少将,他是法学出身,一向崇尚独立自由的法治精神,如今在军事法院稽查部门任职,因为本身没有什么派系归属,这次调查也就由他来担当了。
他向黄柯汇报了情况之后,更加验证了黄柯之前的判断,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李组长坐在黄柯对面,依据着手里的本子将调查结果一一讲述,“案子其实本身并不复杂。依据嫌犯胡利群供述,他是在被军法处调查的时候,遭到了刑讯逼供和诱供,才迫不得已的采取极端方式。”
“他说对方想要他供出自己在缅甸战场枪杀日本俘虏的诬告,并且说是受到了远征军高层的指使,而在他不愿意的情况下,对方打算强行逼供,这才导致了他铤而走险。”
李组长又说,“我们在现场搜到的笔录和文件中,也印证了胡利群所说的情况。因为笔录和展示的证据之中,的确是有胡立群供述接到命令,杀死日军俘虏之类的记录。”
黄柯听后点点头,旋即他又问道:“那么,是不是可以判定胡立群属于自卫性质呢?”
李组长摇了摇头,“判决什么罪名应该交由法院来定。不过按照眼下证据显然不能,胡立群有预谋杀人逃脱的嫌疑。”
“喔?怎么又涉嫌预谋杀人了?”黄柯有些不明白了,
李组长继续道:“据宾馆的服务员口供,胡立群是在进餐的时候藏起了那把切割猪蹄的小刀,而在这之后,军法处的几名调查人员又跟他做了近一个小时的笔录,现场也抽了几根烟,他故意藏匿起这个小刀子,并用之作为凶器,是有预谋的嫌疑。”
黄柯点点头,“嗯,那这件事就辛苦你了。我相信你会秉公办理!对了,给那个军官安排个辩护律师吧。”
说毕,黄柯竟罕见的站起来,同李组长握了握手。李组长也立刻站起来,同他握了握手后道:“委员长请放心,属下一定竭尽全力,秉公处理。”
黄柯点点头,李组长便出去了,他叫李组长来,并非是要干涉,司法独立一直都是他所倡导的,自然也不愿意去干涉,也不能去干涉。自己只是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看看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捣鬼?
这一问,虽然没有一个主线,不过却也是明白了一些。接下来的事情他就不管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
眼下,对日作战的大规模战斗已经基本停滞,日本人龟缩在沿海和东北一些区域,世界性的战争反攻正在进行。黄柯打算利用这个时间空挡,对全国军力进行一个全面的升级,壮大空降的规模,为反攻日本做出准备。
黄柯知道,在对日反攻的战争中发挥的作用越大,对今后局势影响也就越好。这一步棋是必须要走的。
政坛上也有不少闹心的事情。武汉一派进来的政治影响也越来越大,蒋中正、何应钦等人甚至公然连成一派,国党势力不断壮大。要解决这个难题,压制这种势头,必须尽快实现两都合一,至于蒋中正等人提出的召开国民大会,选举中央委员会的事情,黄柯目前是不置可否的态度。
毕竟他还没有将民盟这些中间派的人士都拉拢过来,仅凭着西关派的力量,恐怕很难保证自己在选举中保持着优势的地位。
还是搁置吧!想到这里,黄柯觉得,还是以战争继续进行的理由搁置这个国民大会吧。
不过恐怕强行搁置的话,又要受千夫所指了。想到这里,黄柯觉得身心有些疲惫,自己现在面对的不仅仅是外部的危险,政治斗争的危险更是如同一把看不见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时刻刻的悬在自己的头顶。
越是在这个时候,黄柯越是想起了一个人,傅瑾!这个和自己有过诸多接触,但却从未越过雷池的女人,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也不知道她是否也会在这样的时候想起自己?
想到这里,黄柯不禁笑了。
他自己也分不清楚,这究竟是嘲笑还是那种发自内心喜悦的笑容了。
……
经过了五天的审讯之后,胡立群的案子全部被移交南京军事检察院,由军事检察院提起公诉,并在南京军事法庭进行审理。
经过三天的审理,法院判定,胡立群故意杀人、对抗上级调查等多项罪名成立,判处死刑!
战争时期,什么都是特事特办,对于判处死刑的犯人并不会经过一段时间再执行,而是在判决书下达之后的第五天,最高法院便进行了核准。核准之后的第三天,便下发命令,执行枪决。
胡立群想到了这一刻,事情到头,却一切都已坦然。前一天,通过黄正的关系,朱景行得到了探监的机会,他给胡立群带来了酒肉菜肴,想让他好好吃一顿断头饭。
胡立群拧开酒瓶盖子,咕咚咕咚的猛灌几大口,接着又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吃的时候,他还不时的夸着师傅的手艺和味道。“牢饭真不是人吃的,这些天嘴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还是你这红烧肉、卤猪蹄子够味。”
朱景行勉强的笑了笑,掏出一根烟递给了他,“这包你拿着。那边我都打点好了,今天你可以在这里抽烟。”
“抽一夜还不呛死我……”这话才说一半,胡立群又笑了笑道:“呛死跟他娘的枪毙有啥区别?”
朱景行不再言语,胡立群继续低头扒拉着饭菜。
过了一会,朱景行淡淡说道:“安心上路吧,你这边我会照料好的。”
胡立群点点头,继续低头扒拉着饭菜,吃喝了一会之后,他自觉吃饱了,便将饭碗一推,身子向后靠去,点上一根烟慢悠悠的吸着,那样子很是舒坦,不过脸上倒是显得有些遗憾。
他看着天花板,长长的吐了一口烟,“我原本以为我一定会死在缅甸的战场上,却没想到过我会死在这里!”
朱景行还是沉默。
“你说,人死了会去哪?”胡立群忽然问道。
朱景行摇摇头,他又说:“肖恩牧师不说过吗?死了上天堂。”
胡立群笑了,“我也听肖恩牧师说过,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进去?”
两人坐了很长时间,不过对话却不多,更多的时候都是沉默。期间,看守几次想要进来,不过都被门外的黄正阻止了。
朱景行出来的时候,对黄正道:“明天我来给他收尸吧!”
黄正点点头,“都说好了,放心吧。”
朱景行又点点头,他虽然亲眼见过很多次死亡,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却让他最为触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