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一个多月的全面调查,河南军列被劫一案终于水落石出。调查组在开封召开的记者发布会上宣布,这是“由日本间谍参与、组织、策划,联合部分土匪势力,愚弄广大群众百姓发动的一起针对抗战的破坏活动”。
发布会现场,调查组成员还展示了有关日本军方间谍在活动的一些证据,当然这些都是预干处行动的结果。
军火追回大半,铁路线路恢复了正常通行,这一切都是让人欣喜的。但匪首“小白朗”却逍遥法外,河南省警察厅发布了全国悬赏通缉令,不过效果不大。
按理说事情本该就这么结束了,但发布会后,调查组却始终没有任何要撤离河南的迹象。连续一周的时间他们都和往常一样早起升旗、办公上班,调查组依旧进驻开封的临时办事处,只是原本穿着军装的哨兵换成了穿着蓝西装的预干处队员。
政治敏感度高的一些人开始觉察到了一些异样,他们明白此时的一场暴风雨正在这个时候酝酿。
省政府方面摸不清头绪,省军区方面也摸不着头绪,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关于军列被劫案的调查还没有结束。
汤恩伯开始怀疑了,是不是要对自己下手?他想了一想也没有可能,抛开其他的不说,这次事故算是偶然发生,他最多算是失职行为,后来他又主动追缴回来了大部分丢失的武器,维护了铁路线路本来的秩序,可以说干的不错,仅凭这一点也不至于动他。
再者说了,他是谁?他是蒋派的人,虽然不比胡宗南那些手握重兵的大将相提并论,但好歹也算是在中原地区唯一一个实权派的蒋派人物。上头心里头都清楚,在中原地区的军事单位一直都是黄柯的自留地,他把自己的铁杆嫡系崔武调到这里经营,好不容易安插个汤恩伯,蒋派能就这样简单的放弃吗?
“不可能,怎么也不会查到自己头上。”在开封的省军区司令部,汤恩伯来回踱着步子,想到什么的时候他还会不时的安慰自己几句。
不过老是这样自己闷在屋子里乱想是不行,与其在这里瞎想不如主动出击。想到这里,汤恩伯拿起面前的电话听筒,不过片刻会后他又放下了,给谁打?难道去给南京打!不,这样绝对不行,且不说这样做违反了调查程序,就算是打给南京又该问些什么?南京那边的人要是想保他,肯定不用他打这个电话,同样,南京那边的人要是想弃他,他就是去磕破脑袋也没什么用……
汤恩伯缓缓的放下电话的听筒,不知道该如何举措。
“报告!”门外传来一个下属报告的声音,虽然声音不小,但汤恩伯却并没有听进去。片刻之后,门外那人又喊了一声,这一声比之前的声音要大,这次汤恩伯才反应过来。
他清了清自己的嗓子道:“进来!”
一个办公室的秘书走了进来,他上前低声道:“司令,刚刚调查组那边打来电话,说晚上七点约您去风满楼二楼赴宴……”
“调查组?”汤恩伯眉毛紧皱,他被这个电话吸引了,同时他也产生了诸多的困惑,调查组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约他吃饭?
“是调查组哪个人约我,还是调查组整个小组的名义约我?电话里还说了什么?”他急迫的问道。
秘书道:“没有说具体的人,只是说要约你去风满楼吃饭。我们询问要不要转到您办公室的电话上来,他说不用了。我们询问他是谁,他说就说是调查组的,他还强调这次聚会是私人之间的聚会,没有公务。”
“没有说其他的了?”汤恩伯问道。
“没有了,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我们已经查了,电话是从调查组那边拨来的,要不要回个电话过去问问?”秘书问道。
“不用!”汤恩伯站起来手背抄在后面来回踱步,片刻之后他伸出右手,竖起食指对秘书道:“帮我推掉今天晚上一切的安排,对了给我找套长袍,再按排辆黄包车和几个警卫,我晚上要去赴宴。”
秘书一一记下后问道:“警卫们需要穿便装吗?”
“要。都穿便装,这是私人活动,还有,这件事情不要声张,明白了吗?”汤恩伯心里面有了计较,他猜想这个要请他前去赴宴的人一定是蒋经国,因为在整个调查组的人员构成中,只有他和蒋经国存在着关系。
之所以搞得这么神秘汤恩伯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调查组成员不适宜和当地官员走的过于密切,而不用人来传话却选择了电话,并且是打到秘书台办公室这边,就算是被查到也顶多算是公务,也不会引起人怀疑的。
想到这里,他的思绪全都理顺了。
只是这个吃饭是要说些什么呢?蒋经国这次找他肯定是要跟他说些什么,可转过头一想,究竟是好是坏他难以捉摸了。
好的方面好说,蒋经国过来告诉他南京那边的意思,自然是全力保他,告诉他已经相安无事了。但坏的结果呢?那就难说了,南京有可能通过这次的谈话告诉他那边咬弃车保帅,也是提前做一个心理准备……
如果是后者的话,汤恩伯不难想象出自己的结果会是什么,狡兔死走狗烹嘛,派系之间的政治权力争夺向来都是你死我活,要想赢就不要怕输。
想到这里,汤恩伯似乎从容了一些。这时候,秘书已经烫好了一件绸缎长袍,汤恩伯挥了挥手道:“先放在那里吧,还早着呢,你先出去安排吧。”
……
晚上六点,汤恩伯换上袍子戴上一顶黑色的礼帽在省军区司令部上了一辆黄包车。他没有从大门走,而是从侧门出去的,几个也穿着便装的警卫紧随其后跟了过去,一行人跑着小碎步向城里的风满楼走去。
此时的蒋经国和陈烈文也坐着黄包车出了门,不过不是去什么风满楼,而是去了离他们不远的省立河南大学(后改国立)校园里转了转。
陈烈文平时忙于公务很少出来,也不喜欢到处转悠,不过他有一个爱好就是去一些文化气氛比较浓烈的地方转转。
河南大学算是中部名校,文化气息自然比其他地方浓重,得空陈烈文也想要去看看。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对蒋经国说晚上有时间就去河南大学转转,看看能不能淘上几本典籍。
蒋经国欣然同意,决定和他一起去了。
晚上六点钟的时候,两人换上便装骑着两辆自行车向河南大学校园出发。在他们刚出发后不久,一辆黄包车也从调查组驻地出发,车夫踩着小碎步向风满楼跑去。
汤恩伯在七点零几分的时候到了风满楼。今天的风满楼很热闹,一楼大厅里到处都是前来吃食的客人,蒸笼里的灌汤包子和热菜冒着腾腾的热气,每个桌子前都觥筹交错……汤恩伯下了车后手扶着礼帽帽檐遮住脸,快步的向着楼上走去,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被人看到。
风满楼二楼都是包厢,相对于一楼大厅,这里安静不少,鲜有几个服务员来回走动的身影。
汤恩伯把头上的礼帽摘下递给了身边的警卫,他整了整身上的袍子,推开了一个包厢的门。
刚进包厢,汤恩伯不由一愣。
“怎么是……”下意识刚想说出那句反问句,不过刚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他接着说道:“杨处长,是……是你打的电话?”
杨义兵坐在座位主席台的位置正在品着杜康酒,他看到汤恩伯后微微一笑道:“没错!是我打去的电话,汤司令坐吧。”
说着,他指了指外面早已准备好的那张椅子,示意汤恩伯坐在那里。
汤恩伯向前挪了一步,又瞟了一眼周围,包厢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杨义兵和两个穿着长袍、一脸书生气的人,这下他才有些放心,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喝点什么?”杨义兵拿着酒壶主动的走了过来,他笑道:“开封地区天气干冷,当地百姓到了冬天有温酒的习惯,说是温酒之后可以舒筋活血,一个字暖啊!刚刚店里的人已经把酒温了,现在还热乎着,汤司令来尝一尝?”
说着,杨义兵就已经走到了汤恩伯的身边,他伸手将汤恩伯的酒杯倒上,汤恩伯礼貌性的伸手去扶。
“这是你的弟兄?”杨义兵指着汤恩伯身后的警卫问道。
“是是是。”汤恩伯冲着那个警卫道:“你先出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杨义兵拦住了他,他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就坐下来一起吃吧,反正位置空着。别担心,这顿饭我私人请客,不会记录在案的。”
杨义兵快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端起酒杯,举起酒杯道:“诸位,我明天就要回南京复命了,在这里几日多亏诸位照料,这两位我的朋友以后就多多仰仗汤司令了。”
听了这话,汤恩伯明白了,原来杨义兵明天就要走了,今天这顿饭难道主要目的在这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