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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年,有点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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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防盗章, 订阅比例达到一半即可正常阅读】  这话又捅马蜂窝了——

“就郁夏同学这样的他也能看不上?你不知道我捣鼓这事的时候心里还打鼓呢,你说咱儿子模样是不赖, 前程也不差, 可就那木头样儿……我看了都感觉悬乎, 生怕人家瞧不上他!结果他还给我掉链子, 说好的三点钟准时到,三点半过后才见着人!”

乔建国也不敢随便接茬了,他缩了缩脖子接着给苹果削皮, 心里想着自家爱人就是这样, 她心不坏, 就是刀子嘴外加急脾气。原先她有机会去医院工作的, 就是性子不大沉稳, 她自己心里有数, 也怕做不好,慎重考虑之后才选择走上教书育人这条路。

虽然说人民教师同样需要好脾气好耐性,不过因为大学已经脱离了小初高那种手把手教的模式,能考上京医大的学习能力以及自觉性都不差, 鲜少能气着教授, 这工作倒也适合她。

这么想着,乔建国就闭上嘴听爱人抱怨,跟着他还记起自己二十几岁的时候, 妈也是这样。

就那会儿结婚比现在早, 你在周围难得找到一个二十几岁还没处对象的。

所以说, 别管家里什么成分, 做爸妈的又是什么文化水平,在催婚这件事上,都是一样一样的。要乔建国说,爱人心里着急没错,小越不配合也能理解。

“……老乔你听没听我说?你也帮我分析分析,咱儿子到底是咋想的?他现在一心扑在做项目上,不考虑终身大事,可这要是不提上日程,等他想考虑的时候上哪儿找合适的对象?”

乔建国削完最后一刀,将苹果递到齐惠桐手里,让她啃着,自个儿放下刀子擦了擦手,然后才说:“以乔越的个性,你这么搞一定不成。不然你平常多多关照郁夏同学,一来二去关系拉近了,冬至请她来咱家吃饺子。一来师出有名,二来同桌吃饭要聊几句也容易,比你贸然将人喊去办公室强得多。你看现在也十月份了,到冬至也就还有两个多月,这点时间你等不住?”

乔惠桐啃着苹果,听到这儿一下来劲儿了:“老乔有你的!这法子我看行!正好人家千里迢迢北上读书,在京市无亲无戚,一个人过节多孤单!”

看她乐呵起来,乔建国暗自松了口气,自家爱人对这事如此上心,他猜想那女同学可能是很优秀,要是两个年轻人互相都有感觉那当然好,做长辈的乐见其成。就算不来电,请学生来家吃饭也不过分。

这天以后,乔惠桐真是扳起手指头数着过日子,她恐怕没想到,不用等冬至两个年轻人就已经见上面了。

就是那个周末,乔越可以休息半天,他又事先说好不回家,就收拾收拾准备出去转转,这一转就转到新华书店。

他想着随便看看,就沿着书架走了一圈,快走到头听到有人在说话,那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不过分清脆,也不显得低沉,就是感觉婉转雅致悦耳动听。

乔越原先没放在心上,他目光在书架上逡巡,那声音就不停往他耳朵里钻。

还不止,那一句句再正直不过的对话就像羽毛小刷子挠过来,乔越背身站在书架后头,他经历了一系列艰难的抗争,最终冲动战胜了一切。乔越看也没看顺手从架子上拿了一本,跟着就往声音传来的柜台走,甫一绕过书架,他就看到声音的主人站在距离他五六步远的地方。

白衬衫,薄外套,搭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下是双蓝色的胶底布鞋……她用皮筋扎了个低马尾,乌黑长发柔顺的淌在背后。

乔越眼神不自觉往她身上飘,偏偏面上一派正直,看起来既沉稳又镇定,就是耳朵尖有点泛红。等他走到柜台前,就听到最后一句:“那就麻烦店长留意一下,过两周我再来。”说完人转身走出书店,乔越只注意到她侧脸非常精致,好看极了,皮肤虽然不是欺霜赛雪的白,映着深秋暖阳也跟剥壳的鸡蛋差不多。

他以前真没特别注意过哪个异性,今儿这么一开窍,就跟老房子着火似的,心里都烧起来,一轮公式定理背下来也没给它浇灭。

动心是一秒钟的事,乔越出来转了一圈,就栽了个彻彻底底。他将手里的书放在柜台上,状似不经意问说:“刚才那女同志订了什么书?”

店长回说英语词典,乔越挑眉:“店里不是有货?”

“我拿给她看了,她说不好使,想订一本词汇量更大的。好像说是买回去对照着看外国文献,要包括专业词汇才行。”

乔越本来就是随便问问,说到这儿他又多了句嘴:“哪个专业?”

“说是医疗卫生。”

乔越:“……”

医疗卫生?

那还真是缘分啊。

乔越想起来,他妈也在重学英语,听说是京医大图书馆弄来一批外国著作,是全英文版。齐惠桐女士干劲十足的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没啥进展,仿佛已经放弃了,她好像还弄了本医学专业英语词典来看,那词典现在就放在家里的书架上积灰。

乔越想着今天就算了,下周再回去一趟。

他还在走神,就听见书店店长说:“红宝书一本,八毛,同志你买不买的?”

乔越低头看着柜台上那本红彤彤的领导人语录,他有一瞬间的僵硬,接着面不改色从钱夹里取出一块钱来。

等他付过钱从书店出来,也没了再转转的心思,跟着就搭车回去研究所。一起做项目的看他这么早回来还诧异,再一看他手里还拿着一本崭新崭新的红宝书。

“小乔同志你大老远出去买这个?”

“咱不是对领导人语录有看法,领导人说的话当然都是金玉良言,可就是这个,上头年年给发,从语录到生平到选集,所里谁不是人手一套?”

乔越原先准备绕过同事,听到这话就停下来,还扭过头去盯着人家看了半天,看得人头皮发麻,生怕这小子一个抽风又立个新项来逼死大家。

就有人咽了咽唾沫:“多翻翻领导人语录挺好,回头我也再买一本去,强化记忆!”

“说得好!乔越同志不仅专业能力强,这觉悟也比大伙儿高!”

“不是说今晚煮火锅吃?走走走,咱买点菜去!”

“乔越你吃了没?要不要一块儿?我多买点!”

看他们恨不得跪下来说祖宗我错了,乔越竟然心情颇好,他勾了勾嘴角:“你们去吧,我不用。”

这一个下午,乔越脑子里都是书店那抹倩影。

是的没错,被他惦记的正是京医大的郁夏同学。

所谓缘分天定,哪怕周四那天阴差阳错没见上,乔越到底还是逃不脱。为儿子瞎操心的齐惠桐教授还不知道有这一出,她要是知道,真得大笑出来。

前人告诉你要听妈妈的话,现在知道了吧。还说你妈我瞎胡闹,你就不胡闹?兜兜转转的这不还是回到原点了,到头来看上的不还是郁夏?

这段笑料暂时还没别人知道,甚至说乔越都没想到他在书店遇见的就是他妈费尽心思想撮合的对象。

他回来之后照了照镜子,拨了拨有段时间没剪的中分头,好像有点长了。乔越盘算着赶明去理个发,下周末回去一趟,把他妈放在书房里积灰的英语词典拿出来。

打死他恐怕也想不到,到第二个周末那本词典已经不翼而飞了,乔越仔细找了一遍也没见着,回头听他爸说,那个让他妈拿到学校里去了。

后来他再去新华书店,就听店长说,那个女学生前两天来过,他告诉对方没找到符合她要求的大词典,对方回说那就不用了。

乔越皱眉:“她之后来过没有?”

店长一听这话,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他:“同志你问这个干啥?”

……

比起乔越连连吃瘪,郁夏的生活就阳光多了。她先前去打听英语词典就是想对照着翻翻图书馆里的外国文献。郁夏日常英语能力很过关,涉及到专业,难免会有一些艰涩的词汇,有些词在普通的英语词典里都翻不到,为此郁夏还愁了两天。

本来想耐心等等书店那边,结果偶然同齐教授提起这事,对方就说她家里有医学专业英语词典,还大方的借了出来。

词典作为工具书,经常都要使用,借过来一两天还不了,哪怕她抓紧点对照文献将艰涩的词汇誊抄备注,也要用点功夫。郁夏原先不好意思拿,还推辞来着,齐教授反过来劝:“我那个英语水平拿着也是浪费,本来就是放那儿积灰,你用得上只管拿去,善待它就行。”

“那就多谢您。”

“这有什么谢不谢的?你课余时间还能阅读那么多书籍文献,并且自学专业英语,作为老师我很欣慰。咱国家正缺人才,就需要这样刻苦努力的学生。”

郁夏还同齐教授探讨了两个问题,这才拿着词典回去宿舍。

解决了困扰自己一段时间的难题,她心里非常高兴,又盘算着书不能白拿,不如回头将自己翻译的文献给教授誊抄一份。

在适应了大学生活的节奏之后,郁夏在完成课业之余,还给自己做了许多规划,就像海绵一样吸收着方方面面的医学知识。女同志学医真的蛮辛苦,很多时候班里的男生都喊累说受不了,她好像无知无觉。

除了饥渴的学习,每到周四以及周日郁夏雷打不动去撸猫,又因为在生活上接受了学长们许多帮助,偶尔也拼一起在食堂吃顿好的。

郁夏用自己的步调在拥抱她的大学,她看起来尚有余力,日子过得不疾不徐,却比急匆匆赶路吃饭上课打仗似的同学们高效得多。别人啃书的时候,她完成了预习、复习、自我学习;别人在发展友谊以及处对象的时候,她在陪教授们做课余探讨,听舍管阿姨闲唠嗑。

到十月中旬,眼瞧着有降温的苗头,楼下管生活的阿姨就偷偷塞过来一张票:“早先你不是说想买件羽绒服过冬?阿姨去看了,百货商厦里已经上了新货,有好几种,样子怪挺好看的。”

郁夏看了看塞到自己手里的票:“您不也得添衣裳,这个给我干啥?”

“我这么多个冬都过了,还能缺袄子穿?你才来头一年,不知道京市冬天多冷,你带那几样保准顶不住。”王阿姨比郁夏自己还操心,才刚有转冷的苗头,她已经在想数九寒冬咋过了,本地学生不用急,南边来的不做好准备一夜降温就要冻成冰坨子!

“闺女你听我的,拿这个去买件羽绒服,你趁早去。京市穷人多,有钱的也不少,等冷起来说不准要卖断货。”

老太太这才高兴了,咕哝说学农媳妇还有点眼力劲儿,念完牵着郁夏就往外走,出院子去,外头已经有人聚一块儿聊起来了,一看见她俩就招手。

“郁老太你过来,过来咱们说说话。”

“你们二妹也在啊,二妹还有多久考试?学习忙不忙?”

老太太带着郁夏出来就是显摆孙女来的,她面上看不出多得意,心里就跟刷上蜂蜜似的,美得很。果真迈开脚步往妇女们扎堆那头去,郁夏虽然几天才回来一次,三姑六婆她都认得,逐个叫了一遍,接着就老老实实跟在她奶身边,听她们聊东家长西家短,聊了半小时有多,等太阳落山,天色逐渐转暗,妇女们各自离去。郁夏将老太太送回去,那边郁妈也跟大伯娘一块儿把里外收拾干净了,母女二人才准备回自家去。

郁夏问说要不要叫上郁毛毛,郁妈摆手:“让他玩去,等天黑了总知道回屋,倒是大妹人呢?”

“吃完饭就没见着人,怕是先回去了。”

郁妈又想叹气:“咱们来你大伯家吃饭,她不说帮点忙,吃好了也没打个招呼再走……二妹你别嫌妈啰嗦,妈是没文化,道理还是懂,嘴甜点坏不了事,人勤快吃不了亏。”

乡下土路窄,郁妈在前头走,郁夏在后头跟,她一边注意脚下,一边听郁妈念叨,边听边应声:“妈说得是,哪怕一时吃点亏,老话也说吃亏是福。”

郁妈爱和郁夏聊天,因为郁夏肯听她讲,哪怕她说不出什么大道理,经常都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郁夏也能陪在边上笑眯眯听着。不像队上那些小姑娘小伙子,你说几句他就不耐烦,嫌你没读过书没见识,口头禅都是“行了你别废话我心里有数”。这半年大妹也像这样,前次郁妈私下问她到底咋想的,辞了工回来复习,怎么还整天四处晃悠,也没见看多少书,她只说你别管,问急了就往外跑。

“听说你们这次考试的题目是从市里拿回来的?”

突然说到这个,郁夏还有点反应不及,她抬头看了郁妈一眼,才说:“学校老师是这么说,妈咋问起这个?”

“那卷子带回来了吗?我就是想让大妹看看,看她会多少题,你们再有一段时间就要考试了,我和你爸都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水平。”

“我那卷子上是写了答案的,妈你别急,等返校我问老师要一套空白卷来,学校说这套题能得两百多分就有希望过最低录取线,要是差得不多还有时间猛抓一把。”

郁妈搓了搓手:“那当然好,就是你们老师肯给你?”

“妈别多想,这不是大事。”已经考过的卷子能有啥用?拿去蹲坑都怕把屁股擦黑了。

说着就到了家门口,郁妈还在掏钥匙,就发现锁挂在一边,门开了条缝,她冲里喊说:“大妹你在啊?”

过了老大半天里头才应了一声。

郁妈往郁春那屋去了,郁夏没跟,她去鸡圈想和小乖乖们打个招呼。先前回来就赶着去了大伯家,还没看过家里那几只努力下蛋的母鸡。这会儿天要黑了,这鸡嘛一到晚上眼神就不好,看不见什么东西,这会儿它们已经排排蹲好,听见郁夏的声音才把缩着的脖子伸长,还有两只往她这头靠过来。

郁夏伸手顺了顺黑鸡背上滑溜的毛,那鸡乖得很,就在她小腿上蹭了蹭。

她没在鸡圈里待多久,不一会儿就开圈门出来,那鸡偏着头目送她离开,等她走远了才慢吞吞回窝去。

郁夏出来准备洗漱干净回屋去,以她的程度不需挑灯夜读,晚上大可以早点睡,明日早点起来。那头郁妈和郁春再一次谈崩了,母女俩怎么都说不到一块儿去。郁春觉得同她妈商量什么都没用,她妈就是个没见识的农村妇女,出大队的次数少之又少,城里是啥样更是毫不知情,同她商量不是白费口舌?你说啥她都听不明白,还得费心去解释。

晚些时候郁毛毛回来,郁夏盯着他将自己收拾干净,这才上床准备睡了。郁家有三间卧房,郁爸郁妈占一间,姐妹俩占一间,郁毛毛独自一间。郁夏倒是没立刻入睡,她听着那头翻来翻去,想想还是多了句嘴:“大姐你是不是和妈吵嘴了?”

郁春听到这话,拽着被子一下坐起来,看摸黑看向侧睡的郁夏,问:“你说这个干啥?”

“我就是想说咱妈是没读过啥书,新潮的想法她接受得慢,你讲那些她也不一定能听懂,不过再怎么说妈是关心你,你心里有成算,不想多说含糊带过去也好,别老同她斗嘴。总生气不好,伤身体的。”

郁春扯扯嘴角,心想就是这样,上辈子也是,就她郁夏听话郁夏懂事郁夏什么都好,和她比起来别人连根草都不如。郁春心里明白自己问题不少,可她还是不服气,就因为姐妹俩总被人拿来比较,哪怕这个妹妹从来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甚至还帮了她很多回,她对郁夏也喜欢不起来。

最偏激的时候还想过为啥世上会有这种人?她活着不是给人制造阴影的?

郁春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只感觉堵得慌。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撂下话:“谁家不是这样?我也没把妈气坏了,你别管这些好生复习吧,你学校主任昨天过来还拉着咱爸说别给你干农活,让你全力以赴备战高考。”

“……姐你呢?妈没读过书看不出来,我能看出你复习效率不高,你又不想考了?准备回厂子上班还是咋的?”

“也不着急去上班,我打算谈个对象,我都二十二马上二十三,我那些同学早结婚孩子都有了。”

郁春原先不想同二妹多说,她突然回过味儿来,二妹这人道德品质高,还是和她提一嘴,叫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假如要是万一高猛跟她表白,她百分之百会拒了,这样等于说加上一道保险。郁春还是怕,怕无形中有只手推着大家往上辈子的轨道上去,她好不容易重生过来,怎么甘心?

听她这么一说,郁夏也翻身坐起来:“那是好事,你早该同妈讲,妈先前看你没处对象还在担心。”

“你说得容易。”

“咋的?姐你看中谁了?”

“……”郁春脸上有些臊意,闷声说,“就是高家的高猛,可我看上他有什么用,他都不拿正眼看我的。”

郁夏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结合小电影来看,郁春真挺一言难尽的。她还在思考人生,那头没等来话的郁春又开口了:“二妹你想啥呢?还是睡着了?”

“没啥,姐啊,这事我真没辙,你也知道我没处过对象。”

郁春还托着头做梦呢:“要是我有你这能耐多好,整个大队就没人不喜欢你。”

“……哪这么夸张?我又不是纸币。”

郁春笑了一声,“就当是为了姐,二妹你好好复习,考出个好成绩。你要是能上首都念大学,咱家在队上的地位就高了,说亲才容易。”

“那你咋不努力一把?你自己考上不是更好?”

这一刀插得真准,郁春摸了摸犯疼的胸口,心说我这不是考不上吗!上辈子是参加过高考,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考题一道也记不住,高中学的那些知识更是叫菜米油盐磨了个彻彻底底,这么短时间内要重学还要达到录取线怎么可能?

郁春还没缓过劲来,郁夏又躺回床上去,闭上眼之前她应了一声:“也不是为你,我是为自己,为自己也要考出去。姐你比我大几岁,吃的米多,人生经历也多,左右做决定之前你想好,做了决定也和爸妈说一声,我不劝你。”人要钻死胡同,劝也劝不住。

姐妹俩就聊到这儿,各自睡了,第二天郁夏起了个大早,穿齐整之后到院子里活动了一番,接着把鸡喂了,还想帮着多做点活就让郁妈逮了个正着。

“天大亮了二妹你看书去,领导说了让你有时间多看书!”

这些事做顺手了突然闲下来反倒不习惯,郁夏看她妈忙进忙出,但凡想去帮忙都会被撵,重复好几次她才认命。天知道学校主任干什么来?他骑个自行车来一趟容易,随便说几句都快被当成圣旨了。

郁夏明白学校方面对她的期待,她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有真材实料不怕考,自信能稳定发挥……可哪怕她已经展现出绝对的统治力,年级第一不可动摇,班主任以及各科任老师还是没彻底放心,隔三岔五还想给开个小灶。

得,想这些也没用,既然不让干活,也只能读书。

那就读呗,哪怕都能把知识点背下来了,再看看也不是坏事。

五月就是在升温以及枯燥的复习中度过的,在学校,课余活动几乎已经没有了,整个年级可以说进入到备战状态,气氛非常紧张。成绩差很多的早不抱希望,他们只求混个毕业证。那些不上不下的都急出火,还有人嘴上撩起泡来。

只要一下课,郁夏的课桌前就会瞬间围满人,都是请她帮忙讲题的。郁夏也不吝啬,给人讲解同时也是巩固的过程,同学们拿过来问的许多题目的确是容易考也容易错的类型。

同时也是这个月,郁夏彻底明白了郁春的水平,就这种程度,会早早放弃真不奇怪。

郁妈来问了一回,郁春不停在旁边使眼色,郁夏觉得头疼,斟酌过后说:“大姐高中毕业都有几年了,水平落后比较多,虽然在家复习了一段时间,离录取线还是有点距离。”

哪怕心有准备,郁妈在听说之后还是受了打击,倒是郁爸,看她在哪儿失魂落魄不等郁夏来劝,一把将人拉走,夫妻俩私下谈了一回,照郁爸所说,大妹心性不定,真考上了也不一定能读出什么名堂,再说,家里这条件……

“学校领导都说二妹一定能上,咱家供一个大学生都得靠妈出力,要是考出去两个,日子咋过得下去?”

也对哦,一着急把这茬忘了,出去读书开销大呢,这么说,大妹回厂子上班然后好生处个对象也挺好的。

想到这里,郁妈又不明白了:“当家的你说,大妹水平这么差,她辞工回来干啥呢?”

郁爸哪知道郁春发什么疯?他要是想得明白至于天天为这闺女犯愁?

在郁春的事情上,家里暂时达成了一致,不过眼下缫丝厂不缺人,她要回去接着干恐怕得等等机会。虽然说也可以去找找其他机会,不过因为越来越临近高考的关系,全家都把重心挪到郁夏身上,准备等她这边出了结果再说其他。

郁夏也没辜负全家、全生产队、全校老师的期待,她去县里参加的考试,考完回来的时候别人愁眉苦脸,只她一身轻松,都不用问就知道发挥不错。

学校老师定了定心,又等了一段时间,就听说全市第一名出在他们永安公社。都不用再追问下去,就他们这片除了郁夏还有谁有那能耐?

于是乎,前次给郁夏添了不少麻烦的主任又来了,蹬着他那辆自行车第一时间来给老郁家报喜。

郁爸听说以后傻愣在原地,愣了半天,旁边郁妈笑得眉不见眼。老爷子老太太双手合十念叨起来,真是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刚念叨完就听到里屋有动静,穿着白背心顶着鸡窝头的高猛没精没神的走了出来,他拖了个凳子到陈素芳身边坐下,支着头看她洗土豆,嘴里抱怨说:“不是你说让我老实搁家里待着别出去鬼混,我今儿个还没出去,咋的又摊上事儿了?”

倒是没想到他人在家:“你人在家咋没点动静?”

“这不是在睡觉吗。”

还别说,平常高猛总和他那几个朋友四处晃荡,难得有一天老实呆在家里,陈素芳这当妈的都挺不习惯。她手上动作不停,一会儿瞅儿子一眼,瞅得高猛眉心都拧起来了:“妈你有话就说。”

既然高猛主动提出来了,陈素芳就丢下土豆,在围腰上擦了擦手,转身面朝高猛坐。她先伸手探了探儿子的额头,“不烫啊。”

“我又没病当然不烫了。”

“你没病咋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该咋说?

哪怕早就想通了,眼看着通知书下来,郁夏就要北上学习,他这心里不还是有点难受吗?这两天干啥都不得力,狐朋狗友来约他都不想出门。怎么说都是头一回喜欢上,还不许人伤感两天?

可这种话他又没脸挑明说,就顺手从旁边桌上摸了个黄桃,搁衣服上擦了擦,顺嘴啃了一口。

“每个月还不许反常两天?妈你别搁这儿瞎想。”

儿子是从自个儿肚皮里爬出来的,陈素芳能不知道他?她狐疑的盯着高猛,问说:“你该不是还惦记郁家二妹?”

高猛:“……”

就这样,明摆着是说中了,陈素芳心里真的累:“我说儿子,不是妈嫌弃你,你这事真没指望。这么说吧,我要是郁夏她妈有这么个闺女咋样也得把人嫁去首都享福,哪能随随便便在乡里找?那闺女已经被京医大录取了,领导都说那是全国最好的医科大学,她五年学完毕业就能分配去大医院上班,和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高红红听着满是同情看了她哥一眼,郁家两个姐妹之中,谁都喜欢郁夏,这很正常……喜欢归喜欢,这事就跟她妈说的一样,没成算。

她看得出来,郁夏如今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压根没想过找对象的事,就算要找好了,她做什么急着在乡里寻?到校之后找个志同道合的同学不好吗?这样至少学历相当,有文化的人和没文化的人处对象也是很辛苦的,倒不说谁贵谁贱,主要想法和眼界差太多,真说不到一块儿去。

想想看,两人坐一桌吃饭,一个聊我国的医疗卫生现状,聊疑难病症的攻克,聊医学领域的最新成就……另一个听了半天,压根不明白你在说啥,你说生病要上卫生所上医院,他说拖两天不就好了,干啥费那个钱?这还能过日子?这过不了!

亲妈亲妹能想到的高猛会想不到?

他啃完手里的黄桃,将桃核顺手丢出大门口去,在他妈搓土豆的桶里洗了洗手,这才往头上抓了一把,略显烦躁的说:“我就是喜欢她,也没想着能和她结婚,妈你就让我难受两天,等郁夏上学去了我就把她忘了!”

这么说还像点话,陈素芳点点头:“那行,那咱们就说好了,等你回头把她忘了,再试着和郁春处处看。”

得亏桃子已经啃完,否则高猛笃定要让汁水呛着。

就连高红红都无奈了:“妈!!!你怎么就铁了心非郁春不可?郁春给你灌啥迷魂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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