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荷雨的丫鬟小红走过来,道:“小姐,咱先上楼,下边乌烟瘴气乱的很。”她有心帮毓秀拿行李,但毓秀只有一匣子的贵重物品,不合适经别人的手。
宋荷雨冲着毓秀说话,一楼太过热闹,她只得提高音量,说:“毓秀,得委屈你跟我一屋睡了。”
毓秀哪敢嫌弃,她点点头道:“正好我还想多和你在一起聊天呢。”
一行人又往楼上走,楼梯较为狭窄,仅能容两人并排走,毓秀落后一步,跟在身后,眼睛珠子围着客栈提溜乱转,这对她来说可是新奇的经历,她的一双眼睛都不够看了。
宋荷雨一行人还未走到二楼,就有一人从二楼登登登地下楼,整个楼梯不堪重负似的,颤抖着小身板,吱扭吱扭乱想一通,听得人心惊肉跳的。
这人身形始终,微胖,带着一顶西式呢料帽子,手里拿着长方形的小皮箱,一只手虚握扶手,低头看脚下快步向下走。宋荷雨一行人只好紧贴右边扶手,给这人让道。这一让倒好,本来二楼等在二楼准备下楼的人也趁机往下走,不高的楼梯竟走了好一会儿。
毓秀站着等楼上的人下去,等得腿都站不稳了,还有人踩了她斗篷一脚,落下一个黑脚印,她头疼地看着鱼贯而下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上去。这下可好,她还未品出繁华热闹,先被肮脏现实的生活泼了盆冷水。
终于有一位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绅士止住了势头,他站在楼梯口,冲毓秀她们招手,示意她们先上来。宋荷雨感激地回望对方一眼,提着裙角轻快地跳上去。毓秀一双小脚可没法灵巧地走,她歉意一笑,将全身的重心倚在扶手上慢慢往上挪动。
这位中年绅士也同情毓秀的窘境,他耐心等在原地。可他身后的人就没那么大的耐性了,一个人抱怨道:“裹脚的小姐出来做什么?真耽误时间。”说话的这人穿着也算体面,一般二层以上都是一人或两人间,住在上面的自然不差钱。
毓秀艰难地走到二楼,宋荷雨的丫鬟小红赶忙来搀着,她已经筋疲力尽,加上旁人的眼神,心力交瘁,能忍着不哭已经算她坚强了。
宋荷雨也没法子,只低声安慰道:“这里人鱼混杂的,什么人都有,你别在意。他们都是嫉妒咱们家世好。”
毓秀勉强笑笑,道:“你心真宽。”现在,她心里由一锅沸腾的酸水减到半锅小火慢炖,一时半刻还是难过。
宋荷雨道:“那你是没见过说我的,别人都叫我‘乡下来的土包子’,本就如此,我也虚心接受了。”
小红停在一扇门前,拿出钥匙开了门,道:“小姐,这里。”
宋荷雨拉着毓秀进了屋,一张西式双人床立在房屋中央,上面铺着淡绿色的床单,床脚还放着两床同色的被子,床旁边立着黑漆立柜。天色虽然灰暗,但光线毫无阻挡地从两扇玻璃窗里透过来,满屋子亮堂。与床正对着的是一组棕色沙发,沙发一旁的小茶几上放着暖壶和几个杯子,旁边还生着炉子,熏得整个屋里暖洋洋的。
毓秀十分满意,觉得每处都十分别致,她忘了楼梯里的不愉快,满屋子乱逛,鼻尖浸出晶莹的汗点。毓秀不过十六的年纪,被关在深宅大院里不问世事,性子单纯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