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中走出一个面容黝黑,年纪较长的中年男人,他拱了拱手,对杜管家笑道:“杜管家,我是班头,您有什么话跟我说就行。不知,您可满意?”
“人我是满意的。不过,在下有些许问题,希望这位……班头解惑。”杜管家摸了摸鼻子。
中年男人赶忙道:“小人姓王,单名一个超字。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
杜管家琢磨了琢磨语言,道:“我看各位壮士身姿挺拔,目光清正,不似一般工匠。”
王超听了这话,苦笑一声,道:“管家好眼力。我们几个确实当过几天兵,只不过都是伤员部队走散之后,我们就一路漂泊,建房为生了。”
杜管家与王超交谈一番,见他知无不言,算是放了心,带着这些人入了后院。一路上,杜管家走在前方领路,王超落后两步,听着训示。
“要修缮的房子在内院,你们都要注意点,别惊扰了家眷。平常就走这个后门,沿着这条路走,在花园不要逗留,若惊扰到人,你吃不了兜着走,知道吗?”
王超一路低头哈腰,称是。
杜管家耍够了威风,就到了曾经住着豆姐儿的西院。
西院倒了一排房子,剩下的几间屋子摇摇欲坠,看样子必须推到重建。原本三姨娘与二姨娘同住在这里,房子塌了之后,两人都迁到了西北角上更偏僻的小院里了。
“不知东家想建什么样的?我们这里还有个会建洋房子的。”中年男子指了指伙计里带圆眼镜的稍微文弱些的年轻男人。
杜管家顺着看了一眼,满脸的挑剔,直把年轻男人看得头上冒黑气。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嫌弃他。
“我们这房按原样建,坚成去库房取图。”杜管家解开裤腰带绑着的一串钥匙,对着阳光挑出一把,递给坚成。他不在意将钥匙暴露在人前,这是他的地盘,家看家护院的壮丁可不是摆设!
当然,杜管家还是带了一丝的炫耀之意,这是他无伤大雅的毛病,碰见人总控制不住显摆自己掌握了多大的权力,以前还会收敛,现在他可是整个魏家真正的当家人!
“呵,这可是建筑学家们的活啊,都是几百年前的老古董,早朽啦。”戴眼镜的年轻男子忍不住嘟囔出声。
杜管家正陶醉于自己的权势,冷不丁听见有人阴阳怪气说话,便冷哼一声,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数典忘祖,世风日下啊。”
班头见杜管家面色不渝,剜了眼睛青年一眼,上前打圆场道:“他读书读傻了,不会说话。他在夸这房好呢,要论脑瓜儿,谁赶得上咱们祖宗,房屋冬暖夏凉,可比现在那些洋房好多了。您老真是慧眼识珠,我们也不愿意盖那些乌七八糟的洋房,那半点不讲究风水,住着哪舒服,现在的人就知道学洋人,怎么不舒服怎么来。要我说,还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好。”
班头这一通话下去,说得杜管家开心不少,他不是看不见洋房的好,老爷在上面压着,不光府里建不起来,就是左右邻居也甭想建,再远魏老爷就管不着了。世人都有一种想法,自家没有,看不得别家有,别家有了,也要找出点不好来宽自己的心,这点不好要是出自专业人士之口,没有就成了福气。
杜管家内心乐开了花,你看专业人士都说话了,老祖宗的房好,他的内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不过,杜管家面上不显,依旧冷着张脸,讨论起工钱。
班头提的工钱十分合理,杜管家十分满意。他最烦与小老百姓讲价扯皮,通常半天的时间全耗费在零头上,既没有意义,还要生一肚子气。杜管家乐得轻松,见班头如此上道,又给加了价,若是提前完成,一人一个红包。杜管家的慷慨使得班头一行人非常激动,就连眼镜青年也别别扭扭道了谢。
杜管家一大把年纪,端着长辈的架子,也不再与小辈计较。等坚成回来,杜管家便与班头写了契书,一式两份,签了字,摁了手印,才算完。
班头起了香案,两个婆娘从厨房里端来了猪头瓜果等物一字摆开,杜管家与班头以及干活的汉子,每人手里拿一柱清香,向残垣断壁三鞠躬,依次插入香炉里,祭祀完天地,这才算礼成,可以动工了。杜管家见汉子们有条不紊地做事,便留下俩小厮监工,慢慢悠悠向前院晃荡去,毕竟偌大一个魏府,杜管家也不能把时间全耗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