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军帐内,刀斧手环绕的肃杀气氛下,公孙逸深吸一口气,直视董卓淡淡道:“北军新败,助董公之势,朝廷众人惶恐不安自不敢轻动,只是丁原率领的并州军乃是虎狼之师,车骑将军何苗统领大将军余部,拱卫京师,想要占据京城,唯有除掉二人。”
“公孙大人误会了,老夫常年戍边在外,不敢妄议朝廷之事,此二人皆为老臣,卓敬服还来不及,哪里会妄动刀兵。”董卓满脸笑意的回应。董卓虽然已经定计废少帝,而立陈留王刘协为帝,但阻力依然不小。
战场之上,徐荣领军击溃北军,但为了前期抵挡北军攻势,同样损失不小,以目前的兵力根本无法控制京城,况且尚未试探过一众朝臣的态度,自然不会在杨逸面前轻易表露想法。
公孙逸打量董卓半饷,随之爽朗一笑道:“听闻董公设宴群臣,以本官猜度,定要商议废旧立新之事,奈何此时兵甲不足,无法掌控京师,唯有等待西凉援军到来,想必此时正在犹豫,宴席之间是否要坚持己见。”
董卓手中酒杯骤然碎裂,怫然色变的同时豁然站起,手握腰间佩刀,杀气凛然的盯着杨逸。
听到酒杯碎裂,一众刀斧手骤然冲入军帐,横握长柄战斧,满是杀气的盯着公孙逸,只待董卓一声令下,便将杨逸砍成肉酱。
公孙逸轻笑连连,满是轻松的言道:“怎么,董公要杀我灭口?!”
“你如何得知!”董卓面目狰狞,先前的伪善面容早已消失殆尽,卢植当初有言董卓面善而心狠,翻脸比翻书还快,所言果然不虚。
“主公息怒,既然公孙大人单骑前来,自然不会前去报信。”李儒上前连忙劝谏,微微向一众刀斧手摆了摆手,一众刀斧手接连退出大帐。
董卓满是敌意的盯着公孙逸,若是这个消息让丁原、何苗得知,必然领兵杀来,到时候以西凉军不足两千的兵力,根本无力阻挡。
“听闻公孙大人先前手下军司马,带领骁骑营前往酸枣县,想必此时已经屯军一方。”
李儒稍作停顿接着道:“公孙大人既然深知我军弱点,对大势也是洞若观火,为何不领军而回,想必霸占京城,威慑帝王之人,必是公孙大人无疑。”李儒轻抚胡须,似笑非笑的看着杨逸询问。
“惭愧,董公、先生不知,当初田豫在父亲公孙瓒属下任职,只得一区区县令,郁郁不得志、一直怀恨在心,今日手握兵权雄霸一方,野心随之膨胀,本官实在调动不了。”
“实不相瞒,当初率北军进攻西凉军时,其实本官早已传令田豫,令他领军从后堵截西凉军,奈何,唉!”公孙逸无奈叹息,所说言语真真假假,关于田豫的情况只要稍做调查就能一清二楚,倒不怕董卓不信。
的确,公孙逸也曾想过立刻前往酸枣县,以田豫为先锋,趁董卓立足未稳冲杀而回,想必这一次必能击败董卓,董卓霸京师的事也不会发生,洛都不会被焚,百里之内也不会生灵涂炭。
只是公孙逸反复考量之下,并不打算这么做,先不说领兵重新杀回洛都时,西凉援军是否赶到,就算公孙逸战胜西凉军,顺利斩杀董卓,公孙逸的身份再也不是护卫京师的朝臣执金吾,而是外兵入京。
而且田豫率领的西园军大多是蹇硕旧部,十常侍乱政,污杀朝臣,怂恿帝王不理朝臣,致使天下大乱,百姓苦不堪言,在这种时候领蹇硕旧部前来,公孙逸身上将被永远打上阉宦一党的烙印,恐怕人人得而诛之。
恐怕西园军一到,还未与西凉军作战,蓄势待发的丁原并州军,何苗的统领的禁军,都会群起而攻之,免得公孙逸做大,再次控制京师。
就算公孙逸不再位列庙堂之上,爽快的交出兵权,那些朝臣与少帝,也绝不会放过一个有可能威胁皇权的强权人物。
先前对公孙逸多有忌惮的朝臣,很有可能怂恿少帝攘外必先安内,先除他公孙逸,再除董卓,运气好也是终身圈禁,运气不好自然杀一儆百,一旦大军被两面夹击,杨逸即便有三头六臂,也无力阻挡。
杨逸的目的是为北军报仇雪恨,唯有获得董卓的信任才有机会近前,既然董卓霸京师的洪流无法阻挡,除丁原,诛何苗的事情一样会发生,公孙逸决定顺利而上,取得董卓信任,才有取董卓性命的机会。
李儒微捋胡须,眼神盯着公孙逸似乎想看出点什么,沉寂半饷,李儒忽然笑道:“不如请公孙大人修书一封,也许那田豫深念旧情领军来投,将来霸统京师,公孙大人自然是首功,位列三公并非不可。”
“当然,可借纸笔一用。”公孙逸并未迟疑,十分爽快的答应下来。
李儒上前亲自研磨,公孙逸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连忙抱拳行礼,虽然很清楚李儒这是为了监视,免得在书信之上留了记号。
在董卓、李儒监视的目光中,公孙逸提笔写下一个字,随手将毛笔放下向李儒抱拳一礼道:“以表诚心,还请先生代为执笔。”
“有意思。”李儒若有所思的看着公孙逸,不过如此一来,的确在文笔之间无法留下记号,难道这公孙逸是真心投效?
李儒沉吟半饷,研墨提笔,照着公孙逸写下的字体,洋洋洒洒的写下一封书信。
公孙逸接过一目十行,书信内容情真意切,抑扬顿挫,即便自己读来都有些感动,并且全文字体与先前写下的字体样子分毫不差,就好似杨逸亲笔书写一般。
书信很快送出,眼看公孙逸十分配合,董卓面色总算缓和了许多,不过对公孙逸的忌惮丝毫不减。
不论是谁,当自己心中的秘密被他人完全洞悉,那种挫败与惶恐会第一时间萌生杀人灭口的念头,后来曹操手下主薄杨修,洞悉曹操心意,最终被斩杀,就是最好的例子。
“公孙大人久居京城,不知老夫该如何统兵调动,才能以最小的代价霸占京城!”董卓为了试探公孙逸,随口询问这个最关心的问题。
“两人足矣。”公孙逸高深莫测的卖着关子。
“哦,愿闻其详。”董卓心中已经有些愠怒,难怪公孙逸会败在徐荣手里,明显是个夸夸其谈虚有其表的家伙,这样的人即便投靠过来,到时候分一个边城太守已是绰绰有余。
“听闻吕布手下有一校尉吕布,骁勇善战,威猛果敢,若是能将此人收服,不仅丁原必死无疑,手下并州军也会归统董公部下。”公孙逸第一句便抛出了吸引董卓的建议。
“只是董公需厚待吕布,先赏赐金银诱之,再以宝马相赠,想必大事可定。”公孙逸语气铮铮,十分自信的言道。
“此计甚好,奈何我与那吕布素无交集,如何诱之以利?”
“听闻董公属下有一将李肃,其与吕布乃是同郡,李大人前去,必能说服吕布。”
董卓与李儒对视一眼,对公孙逸居然知道其属下有一人李肃,更清楚李肃与吕布是同乡,皆感到不可思议,对杨逸愈发忌惮。
“老夫立刻就办!”
“且慢!”公孙逸起身抱拳一礼道:“董公不可,吕布此人虽然见利忘义,但满腹一腔热血,深受其部下将校爱戴,丁原对他不薄,若是此时前去,恐怕难以让吕布下定决心杀义父丁原,转投董公。”
“你的意思是?”董卓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告诉他计谋又建议不用,岂不是等于没说,到是一边李儒微微点头,对公孙逸的分析深以为然。
“良禽择木而息,欲让吕布弃暗投明,需秉持大义,杀丁原若是义举,自然没什么好犹豫的,丁原并州军虽然是巨大的威胁,但屯兵洛阳之外,并非首要之敌,而车骑将军何苗掌控禁廷禁军,才是头号大敌。”
“欲除丁原,先诛何苗!”杨逸与李儒异口同声的言道。
“只是车骑将军何苗掌控禁廷禁军,兵势强横,老夫倒是好奇,如何才能将之除去。”董卓心中大喜,既然李儒表示赞同,说明公孙逸的计谋并非无的放矢。
“本官早已有言在先,除丁原,诛何苗两人足矣,若是信得过我,本官愿修书一封,那何苗手下将校与我有旧,我必让他斩何苗头颅前来,只是还请董公做好收编禁军的准备。”
公孙逸说得这名将校,是原何进手下吴匡,吴匡深受何进器重,记恨当初何苗被十常侍收买,致使何进身死,想必近日就会动手,即便公孙逸不提此事,吴匡还是会斩杀何苗。
只是一番言语,好似一切都是公孙逸怂恿的一般,若是替董卓拿下禁军,再除去丁原还得不到袁绍的信任,还是尽快逃离西凉军营的好。
只是公孙逸虽然将吴匡说成自己嫡系,但若是提何苗头颅前来邀功,董卓一问,一切必然真相大白,在吴匡杀死何苗后,必须想办法将他除掉。奈何此时深陷西凉军营,进谏的计谋都是纸上画饼当不得真,并未完全取得董卓的信任,虽然心中急切,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若事可成,我必敬公孙大人为上宾,将来入驻京城,三公之位,老夫必扫榻而待。”董卓满是兴奋的抱拳一礼。
这一点公孙逸并不怀疑,那些不论是真心,还是虚与委蛇投效董卓的官吏,人人都是加官进爵,虽是只是为了笼络人心,但所有为上位者,哪个不是用这种手段。
公孙逸只能期望,一切事情的发展并未发生偏差,否则身在西凉军营的杨逸,必然有死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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