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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绾君并不知道,她在史皇孙的小黑本上有这么一项莫须有的罪名。
迟钝的她只觉得刘进的态度非常奇怪,一边瞧着他们玩耍,一边似笑非笑地嘲谑她。
霍绾君非常喜欢刘髆这个小奶娃,长得极美丽,前世,她从未见过昌邑王,想来也应当是俊秀不凡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刘髆美和刘进的俊美完全不同。
看到刘髆的黑水晶一般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像花瓣一样的小嘴微微一嘟,霍绾君心里就涌上一阵柔情,恨不得什么都满足他,保护着他不受伤害。
但刘进似乎继承了皇帝的喜怒无常的性子,一张宜喜宜嗔的小脸上,总是挂着戏谑的表情,虽然对着旁人温文如君子,令人赞叹,好一棵芝兰玉树,但是,对着她的时候,大多是一副小恶魔面孔。
霍绾君不明白,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以这么多的韬略,这么一会阴暗一会灿烂。
刘髆是喜欢跟着霍绾君的,他熟悉的人就她一个,这个殿里他也就认她一个,他会紧紧抱住她的脖子,高兴了就经常用那花瓣一样的小嘴在她的胖脸蛋上印上口水。
霍绾君就想,她家的小弟弟长大后,会不会也这么黏糊着喜欢着她。
“弟弟一定也会喜欢我的,我可是个人见人爱的美娘子,连小皇子都喜欢我呢……”霍绾君得意地在竹简上写满她的口水话。
然后,指挥着家人子帮她封上蜡,等到皇孙来宫里的时候,帮她带给母亲。
知道舅舅不住在太子府内,搬去和母亲同住后,霍绾君知道皇孙做事极靠得住。
其实只要不触犯了皇孙的逆鳞,他对人还是很好的。
上次还帮她带了母亲亲手做的江米糕,虽然没有宫里做的好吃,样子也有点笨,但是霍绾君却舍不得多吃,一天只吃一块,这里面有母亲的味道,还有母亲和舅舅对她的思念。
一旁刘髆好奇地拿过毛笔,蘸上墨粉,在案几上、竹简上乱画。
“小调皮,别弄啦,”霍绾君抓过刘髆的手,声音中带着宠溺道:“你今儿乖乖的,不去抓皇后娘娘的波斯猫,不去拔御花园的花,我就给你吃一块我母亲做的江米糕。”
“母亲……母亲……”刘髆长久不见母亲,已经忘记了,他下意识地说“母亲”,霍绾君却怕又勾起他想李夫人,就连忙献宝地将放在匣子里的江米糕拿出来,给他看。
两个小人儿头对着头,数着匣子里还有多少快江米糕。
霍绾君觉得对着这么美的小奶娃,自个也跟个小孩一样的玩耍,其实滋味很美。
“胖头鱼,你又在忽悠小叔什么?”刘进的声音猛地响起,吓得霍绾君手一松,匣子就朝地砖上跌去。
刘髆连忙抱住,跌在地上,皱了皱眉毛,嘴里还道:“呼呼,腾腾,糕糕还在。”
霍绾君腾地跳了起来,“皇孙,你吓到人了呀。”
什么?竟然为了这个和本皇孙呛声?
刘进冷眼看向了,还趴在地上抱着匣子,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小叔。
这个过河拆桥的。
刘进冷着脸道:“看样子本皇孙冲撞了你和皇叔的好事。”
说罢,扭过身就要走。
霍绾君想起了小郎君喜怒无常的性子,堪比皇上,立即扑上去拽住刘进的腰带,哄道:“皇孙留步。”
“哇,”刘髆抱着匣子就哭了。
家人子们都吓了一跳,李皇子许久未曾哭过了,莫非又要上演之前那一幕,可另一边又是皇后的亲孙子,谁都不敢得罪,只好捡软柿子捏,对着霍绾君道:“霍娘子,莫把李皇子惹哭了,惹来贵人责罚。”
明明不是我,霍绾君气结,但又怕一松手刘进就这样去了,这一去,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转了。
她还有信要让刘进带给母亲呢。
地上刘髆哭的更厉害了,刘进看了看这个和他较劲的小叔,突然觉得自个和个小奶娃斗气,有些丢人。
“放手,本皇孙不走,”刘进挣了挣,险些将腰带挣断,立即怒道。
霍绾君这才松了手,陪着笑道:“皇孙息怒。”
接着忙忙扑过去,哄小奶娃,刘髆在一圈家人子中间,哭的一抽一抽的,还抱着那匣子不放。
见霍绾君过来,哭的更大声了。
“小皇子真厉害,竟然能保护好糕糕,我保证今天多给你一块,”霍绾君放柔了声音哄。
刘进背着手,站在一旁,一张宜喜宜嗔的小脸上,并无什么表情。
霍绾君并不知道,她这番做派,颇像个小母亲。
“抱抱,”刘髆止住哭声,睁大眼睛,手上抱着匣子。
霍绾君鼓着嘴,还是将小皇子抱了起来,将他手中的匣子放在案几上,家人子都是看惯了的,知道这个小娘子力气甚大,不必担心将皇子摔着。
“你坐好,我好分糕糕呀。”霍绾君想去取信简给史皇孙,就诱哄着刘髆。
刘髆看了看正背着手冷脸看着自己的侄儿,点了点头,“不给大侄子吃。”
“好,”霍绾君看看刘进,还是选择了哄着这个。
刘进的眉心就微微地皱了皱。
霍绾君转身将信简取了来,又将匣子打开,道:“给你一块,先拿着慢慢吃,等到你今天乖了,再给你另一块。”
刘髆乖乖地伸出小手,等着霍绾君拿帕子来檫,一双眼睛还盯着刘进。
史皇孙慢慢走近案几,坐了下去,对着霍绾君道:“这是你母亲托我带给你的江米糕?”
“喏,”霍绾君应道。
“这么久了,还有这么多没有吃完?你母亲不是说你最爱吃这个吗?”刘进问。
一旁小奶娃捏着糕点慢慢地啃着。
口水滴滴答答的留下来。
刘进颇有些嫌弃。
霍绾君用个帕子垫在刘髆的脖子下面,一举一动都像个乳母一样,刘进觉得有点刺眼。
“我觉得这个糕里面有家的味道,就慢慢的吃,”霍绾君解释。
“家的味道?”刘进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在匣子里拿了一块,咬了一口,嚼了嚼,就是极普通的江米糕,样子也不如宫中的糕点精美。
还没等他嫌弃,刘髆生气了,一只手指着他说:“不给大侄子吃。”
霍绾君有些哀求地看向刘进,和小奶娃没法子讲道理,不如意就会大哭不止。
刘进将剩下的半块江米糕塞进了霍绾君的嘴里,道:“本皇孙吃不出来,既然是你母亲亲手做的,不能糟蹋了,剩下的本皇孙赏给你,你吃了吧。”
“……”
霍绾君被噎住了。
这种亲密,这样好嘛,可是不吃,好像又是嫌弃皇孙。霍绾君只好佯装不在意,慢慢地吃着糕饼。
刘髆见没有人再来分享糕点了,就笑眯眯地和胖头鱼两个对着咬糕饼。
刘进也笑呤呤地。
回到了太子府,刘进就命阿贤将家人子封的蜡熔开,他要瞧瞧胖头鱼究竟给家里带什么信。
阿贤微微皱眉,刘进见了不以为意,“若是胖头鱼不懂规矩,写了什么违禁的事情,不是害人害己?”
皇孙说的话,总是有道理,阿贤低着头,将蜡熔了。
刘进本来一边吃着李子,一边瞧胖头鱼写的家信,被她那一堆自吹自擂的话语逗得笑了出来。
乐极生悲便是这样的。
李子核卡在嗓子眼了,阿贤又是拍又是要找人来用手抠,闹腾了半天。
第二次,刘进去瞧霍绾君的时候,嗓子还有些不对劲,霍绾君狐疑地看了他好几眼,刘进指着一大堆的糕点,“都是你母亲做的,每样里面都放了时兴的果脯,还有蜂蜜,叫你多吃点,别瘦了。”
说起来霍夫人的审美真是异于常人。
刘进的视线便尖刻地在胖头鱼的肥腰上、双下巴上都流连了一番。
“胖头鱼,皇祖父的病好了,目前在甘泉宫中调养,只怕不久就会回未央宫,你……要做好准备。”
史皇孙用视线婉转地批评了一番胖头鱼的身材之后,想起了正事。
“那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霍绾君的双眼发亮,在这个宫里她从春天刚刚来,已经呆到了夏天都过了一半了。
她的小弟弟不知道怎么样子了。
母亲见到她一定会又哭又笑的吧。
霍绾君的梨涡荡漾起来了。
等等……做好准备……霍绾君体会着刘进的话,那意思是……
她抬起头,正正望进史皇孙一双探究的眼睛。
“皇上会问李夫人的事吗?”霍绾君悄声问,刘髆噘着嘴,在附近晃悠,连最爱揪的小猫尾巴也不揪了。
“会……”刘进看了看小叔,对她道:“你不会心软吧?”
“小叔在宫里,有祖母抚养,将来不管怎样,都会有自己的封地,我们才是一伙的,”刘进继续道。
霍绾君眨巴着眼睛,她有些不忍,小奶娃正依恋着她,她却要摧毁他母族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可是……事已至此,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