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凛冽,长草摇弋。草叶上的雪早已凝结成坚硬的雪壳,相互碰撞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凌晨时分的天气愈发的寒冷,没有人愿意站在野地里受这样的风寒侵袭。
西山营金兵夜哨也是这么想的。
领军将领完颜寻接到调兵圣旨率兵离去之后,命千户副将速巴刺留守营地,交代速八次加强山口巡逻不得怠慢,严防有人逃入西山山口。速巴刺于是命数队士兵在营地四周游走,严密监视周围的动静。
哨兵们只巡逻了一会儿,便吃不消了。这样的寒夜里,别人在营帐之中烤火取暖睡得呼呼响,自己这些人却要在这时候在外边喝冷风。这种寒夜里怎么可能有人来袭扰,也不知当官的脑子里都是怎么想的,是不是马粪吃多了。哨兵们一商量,索性全部下马,找了个背风处窝了起来,升起了一堆篝火烤着火,将身上的酒囊取出来喝起酒来。
篝火摇弋着,四周风声呼呼,草叶沙沙作响。哨兵们习惯了这种声响,因为整晚都是这样的声音,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直到数十骑悄无声息的从四周围拢过来,火光映照出他们坐在马背上的高大的黑影的时候,他们才骇然发觉,但却已经迟了。
黑暗中冒出来的马背上的死神们迅速而干净的解决了他们,没让他们发出任何求救的叫喊声。骑兵们悄无声息的离开后,篝火依旧燃烧的很旺,烈酒的香味依旧很浓烈,只不过喝酒的十几名士兵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气息。
方子安雷虎沈菱儿率领的五十名消防军士兵从黑暗之中慢慢的摸近,将东侧外围的三道夜岗全部干净利落的清除,也等于清除了金兵西山营地的预警系统。通向对方大营的通道已经全部打通。后方,赵刚和冯一鸣押着车马推进到距离大营里许之外,等待着冲过大营的机会。
方子安等人抵近了大营东侧数百步外的草坡上,方子安低声下令,所有人都及其缓慢的抽出了兵刃,高举在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前方灯火明亮的营地,那营地之中兵士走动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辨。
方子安转身对沈菱儿低声道:“你受了伤,还是去跟着车队保护史大人吧。”
沈菱儿倔强的摇头,低声道:“不,我跟着你。我左手也能使刀的。”
方子安皱了皱眉头,不再劝解。这样的话他已经和沈菱儿说了两遍了,但沈菱儿显然是不肯离开自己,再说也没用。
“兄弟们,准备了。咱们要冲了。”方子安沉声道。
雷虎轻声道:“大人,俺们快开始吧,俺都等不及了。”
方子安点头,举起右手轻轻一挥,策马而出。队伍开始时速度不快,也没有人发出声响。马蹄踩在长草上的声音也只是沙沙的如风吹的声音。但随着距离的接近,当战马的马蹄踏上营地百步之外的坚硬的砂石地面的时候,方子安爆发出了一声惊雷般的怒吼。
“杀!”
“杀!”所有人齐声呐喊。
五十几人的骑兵的冲锋,气势却像是千军万马,马蹄下砂石飞扬,尘土滚滚。战马的速度也提升到了极致,黑色裘氅在冷风中猎猎飞舞,手中兵刃在空中闪烁星光。
只数息时间,方子安等人便冲到了营门前。对方营地哨塔上的弓箭手从听到喊杀声到站起身来再拉开长弓的短短时间里,已经失去了射出一轮箭的机会。因为对方已经冲进了虚掩的营门。进入了大营之中。
五十余名骑兵冲入金兵营地,就像是虎入羊群一般,瞬间搅得天翻地覆。仓皇从营帐之中冲出来的金兵士兵被迎面践踏砍杀,惊骇大叫。五十余骑并不分开,他们队形紧密在各处营帐之间游走冲杀。营地之中顿时大乱,火头四起,数十座座营帐被丢了火把烧了起来。由于大量兵马已经调离,所以很多营帐都已经空无一人,营地里显得很空旷。所遇到的金兵也不多。所以方子安等人一路畅通无阻,像是一把尖刀随意游走,切开前方的一切。一路杀人点火,制造更大的混乱。
“呜呜呜呜!”急促的号角声在哨塔上响起,那是示警敌袭的警报。所有留守金兵都惊慌的开始穿戴盔甲提起兵刃上马,营地里一片混乱。
留守千户副将速巴刺在自己的营帐中睡得香甜,听到号角示警之声忙爬起身来,一边披挂盔甲武器一边大声询问。
“什么情况?来了多少敌人?敌人在何处?”
“不知道啊,不知道多少人。东营那便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好多营帐起了火,也不知道来了多少敌人。将军,怎么办?”亲卫慌张叫道。
“怎么办?叫人啊。集合所有人去迎战。拿我的兵器来,牵我的马来。快啊,愣着干什么?他奶奶的。”速巴刺暴躁的叫骂道。
速巴刺披挂完毕,策马提刀带着聚拢来的七八百兵士朝着前营火光冲天处冲去。半路上不断有听到示警.号角的金兵小队加入,人数汇集到一千多人。从西营到东营只短短半注香的功夫,东营的整片营地都似乎烧起来了,喊杀声震耳欲聋,也不知道有多少兵马在进攻。速巴刺心里都有些发虚了,他怀疑自己真的遭到了大批人手的袭击,都在想要不要先避其锋芒了。这时候,东营奔逃来的一名士兵禀报了真实的消息,那是箭塔上的一名哨兵。
“千户将军,他们没多少人,估摸着也就百八十人罢了,但是确实凶猛的很。整个东营都被他们祸害完了。东营留守的二百多人全被杀了,营帐烧的七七八八。现在他们转往南营去了,我见他们走了才敢来报信。”那哨兵如是道。
“才百八十人?他奶奶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儿郎们,去宰了他们。混账王八蛋,敢袭击我西山大营,一会将他们全部大卸八块。”速巴刺一听只有这么点敌人,顿时豪横起来,腰板挺的笔直,口气也强硬无比。
兵马转向南营方向,不久后果见南营营地里火光又起,喊杀声又响又亮。但这回速巴刺不怕了。知道了对方的真实人数,
这喊杀声便成为一种虚弱的掩饰了。之前听起来有些心虚,现在听起来有些可笑。
“杀光他们,他奶奶的。”千户大人一马当先,带着一千多金兵冲向南营。
南营中,真正的战斗其实没多少,但是热闹程度可一点也不低。五十余骑横冲直撞,南营留守的老弱残兵不过两三百人,分散在空旷的营地各处,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反抗。抱团的五十多人所向披靡,又烧又杀又喊闹腾的不亦乐乎。这当然不是方子安所能预计的,他可不知道对方的大量人手集中在西营山口位置。其实那是因为速巴刺得到命令要严守山口,所以西营中集中了大部分的留守兵马,其他几营都只有少量人手。
但这其实反倒是方子安希望看到的局面,本来方子安都抱着一种拼死搏杀的心态了,拼命自然是要死人的,身后的五十几名兄弟肯定是要有死伤的,这其实也是无奈的事情。但现在无需付出伤亡便可以惊动对方兵马,这显然是最划算的事情。
一边横冲直撞的杀人放火闹腾,方子安也在一边焦急的等待对方大队人马的到来。毕竟杀人放火不是目的,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才是真正的目的。
速巴刺没让方子安等太久,他一马当先勇猛无比的带着他的一千人马出现在南营之中。火光中他看到了前方一小群骑兵正在四处丢火把的身影,于是大声喝骂了起来。
“呔,何方鼠辈,你爷爷速巴刺来也。还不下马受降,更待何时?跪地叫三声爷爷,爷爷给你们个全尸。”
方子安等人也发现了速巴刺等人的身影,看人数黑压压的不老少,估摸着是大部分营中兵马了。方子安知道目的达到了。他伸手从旁边士兵手里取过长弓,弯弓搭箭一箭射去。双方相聚百步,方子安的箭术也不能算是百步穿杨,这一箭的目的也不是要射杀速巴刺,而是带着挑衅意味。那一箭确实射歪了,但却成功的激怒了速巴刺。
“他奶奶的,还敢反抗。杀!”速巴刺大吼道。
金兵呐喊着开始了进攻,方子安一摆手,沉声道:“往南撤,贴着西边的山岭走。”
众人拨马便走,直奔南营之外的旷野。速巴刺见对方二话不说便逃走,一边大笑一边谩骂,指挥兵马追赶了下去。方子安等人似乎并不急于逃脱,他们的马跑得不紧不慢,还不时的回头来张望,这更是激怒了速巴刺。但营地之中地形狭窄,周围又多处起火,人马不能全速追赶,只能看着对方冲出营地往南边旷野逃走。速巴刺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待追出营地之后,便要分轻骑左右包抄,将这伙人全部斩成肉酱。
营地东边,崎岖的官道上。赵刚和冯一鸣目睹了营地之中的四处火光,心中不禁惊愕于那五十几人的破坏力,同时心中也很担心。
终于,探听的队正策马回来禀报大批金兵追赶出营往南而去。赵刚和冯一鸣对视一眼,知道是时候了。
“全体准备,冲!”赵刚大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