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萧裕的叛军凶猛的进攻掩护,大批士兵将城门洞中的堵塞之物搬运移走。南宫门率先被打通,虽然完颜亮命人在城门洞口燃起大火试图阻止对方进入,但铜墙铁壁都挡不住进攻,何况是一堆燃起的火堆。
萧裕一声令下,叛军骑兵潮水般的冲入皇城之中,那阻挡的大火分分钟被冲的七零八落。虽然有人马受伤,但是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南宫门告破后不久,西宫门也被叛军贯通,叛军长驱直入冲入皇宫之内,势不可挡。
此时此刻,守宫墙已经毫无意义。好在完颜亮提前做好了准备,早已调集兵马下城截击。双方兵马在皇宫的大殿之间,在殿宇楼阁之间的宽大御道上展开了厮杀。这是真正的肉搏战,双方都是金国兵马,都知根知底,作战的手段兵刃盔甲都相差无几。完颜亮的嫡系虽然装备精良一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对方的任何举动,在另一方眼里都会被洞悉,所以索性无需过多的玩花样,只需猛打猛杀便可。
双方都是骑兵对着冲锋,狼牙棒对着朝对方脑袋上砸,弯刀对着砍,长弓对着射。没有任何一方占尽优势,也没有任何一方溃不成军。最常见的状况是,你的狼牙棒砸到我的脑袋上,我的狼牙棒也砸到你的脑袋上,一换一双方都完蛋,谁也没占谁的便宜。
这种野蛮的对战,也只有金国兵马对战时才会发生。
血腥的战斗让人窒息,双方的伤亡爆炸性的增加。往往一队骑兵冲来,另一队迎上去,嘁哩喀喳一顿暴砸暴砍,最后双方活下来的都寥寥无几。士兵们一开始或许还有些畏惧退缩之感,甚至因为曾经是友军而感到心理上的不适,下不了死手。但一旦见了血,或者身边的兄弟倒在血泊之中,顿时所有的杂念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去了。他们统统化身为野兽,只知道撕咬杀死对手,嗜血搏杀。
一开始,完颜亮的兵马还是能抵挡的住的,甚至还稍稍占据优势。毕竟冲进来的兵马并不多,人数上占据着优势。但是随着叛军兵马的源源不断的涌入,局面开始逆转。叛军三万兵马,攻城时损失了五千余人。完颜亮的兵马也损失了约莫一千五百余人,除了被叛军攻城时的压制弓箭射杀之外,还有城头被攻破后的死伤,甚至完颜亮为了对付冲车也贡献了几百条性命。此刻,双方的兵力比大概是两万四千人对一万八千于人。随着叛军兵马的大量涌入,人数的优势逐渐体现了出来,完颜亮的人马有些难以支撑了。
萧裕已经抵近到皇宫宫墙城楼上,看着皇宫里密密麻麻的双方兵马正在搏命厮杀,心中也自唏嘘。但是他的表情却无半点波澜。己方已经占了优势,随着时间的推移,获胜已经是唾手可得。这种时候绝不能让完颜亮逃走或有喘息之机。即便兵马死伤的再大,也在所不惜。
“传令下去,有擒获完颜亮或斩其首级者,普通士兵赏万户侯,领军将领一律官升三级,赏良田万亩。协助者击杀擒获者另有厚赏。”萧裕大声道。
传令兵扯着嗓子站在城楼上大声叫嚷起来,也不管下边厮杀的兵马能不能听到。起码在此刻,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暗示,在气势上已经压倒了对手。叛军
将士们显然是听到了,他们奋勇拼杀,口中大声叫喊:“杀完颜亮,封万户侯。”
攻势本就占据优势,此刻又如打了鸡血一般的猛攻,更是杀的对手节节败退。
萧裕抚须满意的看着眼前这一切,沉声对身旁的萧招折道:“快结束了,一切都快结束了。没想到完颜亮如此不堪一击。”
“那还不是您谋划的好,完颜亮不可一世,但在相爷眼里,就是个草包一个。”萧招折笑道。
萧裕微笑道:“草包么?或许吧。金人本就外强中干。他们靠的不过是蛮横的武力来奴役践踏恐吓他们的对手。一旦对手跟他们硬碰硬,他们其实也不过尔尔。当年完颜宗弼攻宋,宋朝倒是有几个有骨气的人,打的他抱头鼠窜。岳飞的兵马抵达朱仙镇的时候,完颜宗弼在汴梁城里都收拾细软准备跑路了,谁料想宋朝的皇帝居然下令撤兵了。宋朝人到底是软弱,不敢血拼到底,老夫可不是他们,否则也不会有眼下的局面。”
战斗占据优势,萧裕心情轻松,甚至开始高谈阔论起来。身旁众人连连点头附和,一片笑语欢声。
就在此时,萧招折突然看到了从宫门广场东侧涌来的大批兵马。无数的骑兵打头,如一股黑色的洪流奔涌过来。萧招折忙道:“大人,来了一支兵马,不知是谁的兵马。”
萧裕转头看去,呵呵笑道:“东城而来,那不是萧怀忠还有谁?他来的太晚了,这让他在老夫心中的地位打了折扣了。不过来了就好,他的兵马一到,我们便不用死那么多兵马了。完颜亮更没有死磕的资本了。”
此刻赶到的正是萧怀忠的兵马,萧怀忠骑着一匹黑色高头大马奔驰在数千骑兵后方。其实按照行军的速度,他早该在一炷香之前赶到战场,而那时,正是叛军破城的时刻。但是他并没有急于催促士兵们疾速赶到,而是慢慢吞吞的朝内城赶。来的太早或者太迟都是不好的,他要掐在节骨眼上,这样才显得他的到来有多么的及时和重要。
萧怀忠的先头三千骑兵畅通无阻的从南宫门下的门洞里冲入城中。外围的萧裕的少量兵马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拦阻,他们甚至还在位他们的到来而庆幸。这三万大军一到,岂非摧枯拉朽么?再也不用拼命了。
萧裕也在微笑着,他甚至目视着萧怀忠和他的兵马从下方的城门洞冲进来,还朝着萧怀忠挥起了手。
然而,下一刻,城楼上下的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冲进来的西北军来到叛军的腹背位置之后,举起了他们的长刀和狼牙棒,对着叛军的腹背开始了大肆的屠杀。
“怎么回事?萧怀忠这是疯了么?没弄清敌我么?”萧招折惊骇叫道。
萧裕脸色铁青,心头冰凉。他知道萧怀忠当然不会弄不清敌我,而是他的敌人正是自己。这个言而无信的贼子最终站在了完颜亮一边。方子安的预言应验了。
“萧怀忠,你他娘的疯了么?”城头上,萧招折扯着嗓子朝着策马立在火光之中的萧怀忠大声吼道。
萧怀忠转过头来,他看到了城楼上的萧裕正站立在火把之下远远的看着自己。萧怀忠冷笑一声,伸手朝着城头一指
。身后涌进来的兵马拨转马头,朝着城楼方向冲来。
萧裕说不出话来,只听得耳边有人撕心裂肺的喊叫着:“保护大人,保护大人。”
……
西城外二十余里处,方子安的使团兵马距离西山山谷入口已经一步之遥。但这唯一平坦的可供车马进入的谷口位置已经被金兵营地所控制。
此时此刻,方子安和赵刚雷虎等几名手下正站在一片稀疏的林地边缘看着远处谷口位置的金兵营地的灯火。年后方子安等人出西山山谷时,那处营地还不在那个位置,但此刻,它却牢牢的钉在了谷口位置,挡住了进山的路。
几人已经做过讨论,倘若丢弃车马辎重等物,从两侧的密林之中绕行进山也不是不成的,但是那样一来,所有的辎重物品都得丢失,眼下大雪满山,天气极寒,就算进了西山,怕也要饿死。就算大伙儿都背些粮食清水在身上,也支撑不了几日。更别说涉雪爬山是根本背不了多少东西的。
方子安不肯这么做。一时的安全带来的是之后的大麻烦。进入群山之中可也不是踏入了大宋境内,距离大宋的路还很长,要活着回到大宋,必须要有的吃有的喝。这种情形下,粮草给养是排在第一位的。
但是若因为这些便去胡乱拼命,方子安自然也是不愿意的。如果明知硬闯会死,那还不如苟活几日呢。所以,方子安决定采取调虎离山之策。
“赵刚兄弟,记住我的交代了么?我和雷虎菱儿带五十名兄弟冲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那两千人会追着我们杀,我们会往南边杀边撤,而你和冯兄则趁着他们追杀我们的时候冲过大营进入山口。我估摸着还会有人拦阻你们,但是人数一定很少。因为我们会杀的他们不得不以大量兵马来围杀我们,这样你们面对的或许只有一两百个人了。我相信那点人拦不住你们。”方子安沉声说道。
赵刚点头道:“记住了,大人你都说了好几遍了。可是我们进山了,你们怎么脱身?万一被围困了怎么办?”
冯一鸣也道:“子安兄弟,要不然你和赵刚兄弟冲山口,我和雷虎兄弟去吸引。”
方子安一笑道:“谁去还不是一样?被围住了便是死,所以便不能被围住。你们放心,我们会沿着山边撤,实在不成,我们便弃了坐骑进林子,他们能拿我们怎么样?只不过之后要找你们有些麻烦罢了。总之,我们会见机行事。”
赵刚皱眉道:“我还是觉得不太妥当。怎么着都很危险。进了山还不得冻死,进了山之后你们要找到我们也很困难。到处都是山,怎么找?”
方子安皱眉道:“赵刚,你又来了。世间哪有万全之策?便是有危险又怎样?我们又何曾脱离过危险。地狱般的燕京城我们都出来了,还在乎眼前这区区两千金兵?我敢说,这两千人大多数老弱残兵,说不定,我们一冲,他们便垮了。莫要啰嗦了,天就要亮了。得立刻行动。”
赵刚心里不信,但是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确实如大人所言,没有什么是万无一失的。
“都明白了么?那么现在回去准备,一盏茶时间后开始行动。”方子安沉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