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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五日,是这年的第二个重要日子。这天,大阪方面传来噩耗,率军围攻石山本愿寺的军势遭到侧方突袭,设在三津寺的本阵崩坏,原田直政本人在乱军中阵亡。
接到这个消息,我简直不敢相信。历史上,原田直政的确是在围攻本愿寺时阵亡的,讨取他的乃是杂贺众的铃木重秀。可是如今杂贺众已经被我平定,铃木重秀转封土佐国安芸半郡一万三千石,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的结果?而且,这件事应该发生在明年才对啊!
我迅速命令近侍通过京中的渠道收集消息,并派出身边的伊贺众,让他们前往大阪打探详细情报。不久,从津屋、澳屋和逃回京都的人口中得到的消息在我这里汇总,让我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攻击我方军势的,是来自纪伊方面的三万一向宗信众,他们乘船在大阪沿岸登陆,然后从侧面发动了攻击,原田直政的本阵首当其冲,立刻被一向宗信众冲破。
“纪伊怎么会有一向宗信众?他们怎么通过大阪湾的!”我简直有些气急败坏了。这两件事,都和我脱不了关系,平定纪伊一向宗大本营鹭森别院的是我,控制大阪湾和纪伊水道的也是我,如果我不能作出合理的解释,办事不力的罪名还是轻的,说不定就是一顶图谋不轨的大帽子压过来。因为现在信长率军去了北陆,如今原田直政一死,能够有威望控制畿内的就只有我一个人……
现在该怎么办?我不得不努力思索这个问题。
最合理的举措,自然是利用我在织田家以及昔年上洛平定大和、河内两国的威望,将溃散的军势聚拢起来,补上被突破的战线,然后和另一边的荒木村重、中川清秀、高山重友一起合围这批信众,避免他们趁势肆虐这一带的富庶地区。可是,这样做的话,肯定会引起信长更大的疑虑,到时他率军回转,即使我立刻交出军势,以他的性格,是否会相信我的解释,或者是否会给我解释的机会?这可不比上次在南近江征伐甲贺郡,当时有信长的命令,而且他还没有从岐阜迁往南近江,而如今畿内却是他的大本营,他决不会允许有任何意外出现。
可是,如果不这样,那么我就只能看着事态发生了。到时查明了事件的来龙去脉,追究起相关的责任,也不会有我的好果子吃。
时间慢慢的过去,因为军势失去了主将,事态正在不断的恶化,而各国的军势,无疑会选择返回本国,各自守备自己的领地。到时候,即使我想再聚集军势围困一向宗,因为没有信长的命令,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响应了。
这时候,服部正成回到京都,带来了进一步的情报。这些一向宗信众,基本上都从日高郡跨海而来,而由于安宅信康已经返回熊野,水军主力又在川之江城一带,淡路海援队也主要布置在明石海峡,重点监视備前、播磨一带的宇喜多家、浦上家、明石家的动静,所以对大阪一线的监控几乎处于空白,这才给了一向宗信众可乘之机。
和有田郡一样,日高郡的美浜地方,也有一座一向宗的日高别院。这座别院和鹭森别院分别号称上御坊和下御坊,创建于天文年间,首任住持汤川信春,法名佑存,乃是前河内守护代汤川直光第三子,现任汤川家家主汤川直春亲弟。在石山御坊和鹭森别院先后被拔除后,这座别院就成了畿内最大的一向宗据点,所控制区域在现代被命名为御坊市。
由于目前我在有田郡实施严格的领国化政策,并且重点打击一向宗,当地原属鹭森别院辖区的近两万信众纷纷南逃,和日高别院合流。这次听说石山御坊受到围攻,信众们立刻群情汹涌,聚集了三万人由海路前往大阪支援,结果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刚好躲过了我平时活动于全大阪湾的淡路海援队。
我不知道当初信长吩咐我继续加强对濑户内海的控制时,是否预料到会有类似的事情出现。但是无论如何,作为家中的水军总领,却没能阻止一向宗信众由海路支援石山,我无论如何都必须承担责任。
“组织这次一向宗转进的,是否石山方面的人?”我问服部正成道。
“听说是一个名叫大岛亲崇的和尚……他是三好一族的三好长延之子,原本居于长岛旁边的大岛,是长岛一向宗的骨干之一。前年长岛覆灭之后,他侥幸逃出性命,然后就隐藏在一向宗日高别院。”
大岛亲崇?倒是有这么一号人物。说起来的话,他和羽良秀吉还能扯上关系,秀吉的姐姐日秀,丈夫是尾张豪族三轮家的人,名叫三轮弥介,而三轮弥介的妹妹,就是大岛亲崇的正室,所以他是丰臣秀次的姑父。后来秀次成为三好康长的养子,三轮弥介改名三好吉房,即是靠着这样一份亲缘。
“也就是说,这支一向一揆势和本愿寺无关,完全是在纪伊国自发结成的啰……总之,是难辞其咎了。”我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那么就负起责任来吧。我站了起来,吩咐城户一辉道:“马上召集众人,准备前往大阪!另外,派能若丸前往淡路,传令秀景大人出阵;请在京的细川昭元大人前往荒木大人军中,以我和丹羽大人的联合名义,让他们务必维持在西北方向的战线;传令山内一丰赶往北陆,向大殿通报畿内有变的消息,请大殿迅速回转稳定事态;派宫田光次前往三重城,命令少主和重治大人也立刻赶往北陆大殿的军中,禀报事情的经过,并代我向大殿请罪,就说我平定纪伊不周,守护海路不力,请大殿给予责罚。”
“这……”听到最后一条,城户一辉有些惊讶。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行动!”我大声说道。
“是!”城户一辉领命而去。
不久,我率领三百亲卫队离开京都,赶往山城国南面的久御山。这里是从大阪通向河内、大和两国的要地,如果两国军势撤军,肯定要经过这里,而从塙直政本阵溃逃的南山城众,想要回到领内的话,也自然是往这里来。
强行收编了南山城溃军,然后劝服率军返回领内的佐久间信盛、畠山义周、筒井顺庆和松永久秀四人,我聚集起了两万军势,迅速向大阪方面推进。这时候,纪伊一向一揆势的内部似乎起了一些争端,有些人要听从本愿寺显如的命令,出阵击溃另一面的摄津军势,另一些人却希望趁机转向东南,前往堺町和京都大肆抢劫。这两种意见争执不下,而作为主将的大岛亲崇根基和威望都不够,一时无法协调过来,于是给了我宝贵的反应时间。在击败了沿途两三支脱队的小规模一揆势后,我到达天王寺附近立下本阵,指挥军势将一揆主力赶回三津寺一线,暂时稳住了事态。随后,我停下了步伐,稳守阵地,等待信长率军返回。
信长的反应非常迅速。他的加贺攻略,原本进行得十分顺利,出阵没多久,已经占领了加贺国江沼、能美两郡。但听到畿内一向宗势力大炽、原田直政阵亡的消息后,他很快就作出了决断,命令柴田胜家修复大圣寺城,留下亲信梁田广正、原朝仓家臣堀江景忠两人守备,然后就率本部军势回返,仅用五天时间就率军赶回了南近江。
听到这个消息,我把军势交给佐久间信盛,带领少数亲卫前往正在修建的安土城晋见。路过京都的时候,我特意命近侍回去一趟,取来了十贯新铸的天正钱和之前准备好的呈报书。
可能是因为加贺攻略被迫中止,而且担心畿内事态,信长的神情非常严峻。不过,看到我献上的天正钱和说明铸钱详情的呈报书,他的神情很是缓和了一些。
“铸钱的事,看来你的确是费心了,”他点了点头,“那么,石山方面的情形如何?”
“请主公放心,事态已经大致控制住了,”我首先给了他一个安心的消息,“目前石山的西北面战线,依然由摄津的荒木殿下率军控制,东南面是山城、河内和大和三国军势,由佐久间暂时统带。两方将石山和纪伊一揆势包围着,只等主公下令,便可以进行下一步行动。”
“唔,”信长点了点头,“信景和竹中重治,我已经见过了,如今正在军中……日高郡的事情且不说它,但是海上出现这样的纰漏,以你平日的性格,还真是罕见啊!而且,我不是交待过你,要加强海上的控制吗!”
“是。这完全是臣下的失责,”我只能伏地请罪,同时努力分辩两句,“但是,整个備前、甚至整个山阳道的形势,都已经是非常严峻了。宇喜多直家得到毛利家的支持,已经在事实上脱离了作为主家的浦上家,并且图谋整个備前,毛利家也有意继续东进,将目前倾向于我方的播磨国拿下,另外还想报上次水军战败之仇……如今臣下的水军主力集在伊予,淡路岛海防空虚,必须留意備前水军的动向,防止他们运送毛利家军势攻入淡路。”
这番话让信长陷入了思索。他手持折扇,一下一下的在地板上拍击着。
过了好一会,信长从钱串上摘下一枚天正通宝,仔细的看了看后,出手把钱丢了过来:“看在你实心任事、厘清中枢政务,并且稳定畿内形势的份上,这一次的纰漏就算了……但是,纪伊发生一向一揆,必须彻底的平定才行。这一件事,就交给你怎么样?”
“主公,这是给臣下的正式命令,还是在向臣下征求意见?”我没有接钱,任由铜钱打在肩上,然后向他确证道。
“也就是说,你对此有不同意见啰?”信长反问我说。
“是有一些浅见,”我点了点头,“纪伊国的一向宗势力,在国中并不占主导地位,而且如今正处于我方的包围之中,讨伐其中的骨干之后,就没什么问题了;即使是加贺和石山的一向宗,势力也在不断的萎缩。臣下认为,相对于一向宗而言,毛利家才是本家的心腹大患,他们有前将军义昭作为大义名份,实力依然在持续膨胀着,假以时日的话,恐怕会非常难以对付……当年的义满将军,能够平定南朝,降服大内,却在山阴、山阳的山名家身上吃了大亏,这就是前车之鉴。”
“是么?”听我提起首开勘合贸易的足利义满,信长掀了掀眉毛。
“而且,主公已经把日高郡和纪伊守护职给了畠山家,臣下也不方便越俎代庖。”我继续说道。
“你的意见我明白了,”信长挥了挥手,“先下去吧!稍后会有正式的命令。”
“是。”我行礼如仪,然后离开了营帐,心里稍稍轻松了些。
得到信长的原谅,原本在意料之中。我派自己的嗣子、信长的女婿信景前往谢罪,又孤身离军前来晋见,已经充分表示了吉良家的忠诚。有了这份忠诚做保证,看在事出有因、治事有成的份上,信长自然不会过于苛责。而刚才关于攻略方向的一番奏对,除了交流见解之外,同时还是我和信长心照不宣的讨价还价。
勘合贸易这项事务,是每年可以带来大量收益的聚宝盆,仅凭三十万贯的关税分成,即相当于近百万石领地的年贡收入。畠山义周因为组织货物有功,得封下河泉国,武田信孝从我手上分得东瀛号,也因此分润了一份组织航运的功劳,结果得到半个丹後,我作为倡议人和负责人,加增的领地自然要比他们两人多。信长让我攻略纪伊,实际上就是想把日高郡甚至南纪伊那片山地给我,但我却希望能加增伊予国的领地,所以向信长谏言将毛利家作为主要攻略对象,并表达了自己愿意参与攻略的意思。
当然,我不会奢望获得伊予全国,实际的目标,不过是伊予国东部,甚至只是别子铜山所在的宇摩、新居两郡而已。(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