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相信先生能够妙手回春。”单聿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儿,对伊桓说道。
取岩崖飞露为水,伊桓一枚药丸投入萧锋口中,使其咽下。将那金属盒子里面的药粉给萧锋抹上,几乎是半柱香的时间,萧锋身上的伤痕已然褪去。
“果然是神药啊!”单聿感慨。
“也是萧施主身体好,能够挺过来。一盒药就算再好,也只不过起到辅助作用,能够有如此良好的效果,离不开受伤者自身的素质。”伊桓道。
“那么接下来,应该要做的……”单聿看向伊桓。
“接下来,就是那万灵柩里面的数万亡魂了。”伊桓迈开步子,单聿等人跟在他的身后,一同进入地底洞天。
一排排沉木棺材摆放在眼前。整个万灵柩之中,除了寒雪虫的光点闪烁,其他地方宛若一团死寂。
伊桓独步走到千万排棺木的中央,他拿出那枚鬼王的纳戒,将其中的光之意志放出。绽开如一团金色的烟火,光之意志旋转着,宛若一只跳舞的精灵,缓缓上升,悬停于空中。
伊桓拿出阴王簿,踏入神识空间。
一只浑身金色的神雀在空中飞舞,很快,就在伊桓面前停下,化为一名倾国倾城的女子,黛眉微笑:“白衣先生,可是要来解救这数万亡魂之灾吗?”
看女子清语微风,出口若芙蓉含香,伊桓便是十分礼貌上前一拜:“见过神雀大人。不满神雀大人说,在下确实要请大人救一救芦城百姓的性命。”
“芦城乃是我光之意志的发源地,芦城人的性命,莞佑自然是要救的。”光阴神雀微笑着说道,继而看着伊桓。
“莞尔一笑,如沐泽佑。没有想到,神雀大人有这样一个好名字。”伊桓赞叹道。
光阴神雀依然是微笑地看着他,静默不语,好像是在等什么的样子。
伊桓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很快觉得略有一丝尴尬。
“白衣先生,难道就没有其他的什么要求吗?”莞佑轻轻抚着自己荡下的长发,声音如银铃般清脆。
她美目温和地望着伊桓。
“在下……还能有什么要求?”伊桓有点不明所以。他怎么算,也不可能算出此刻光阴神雀的心思。
“这么说吧,白衣先生。难道您不想解除自己身上的第一道封印吗?”莞佑依然是微笑着。
伊桓顿时一惊:“神雀大人,您竟然能够看出我身体里那五道封印的存在?”
莞佑轻轻一挥手臂,两人面前出现一条奔涌的河流。河流激荡着浪花,在礁石上溅出一两朵晶莹,又继续向前奔流而去。
“先生不妨看看。作为光之意志神兽,我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处理着与时光相关的一切,”她示意伊桓看向这眼前的湍急,“时间就像是一条河流,有的就是流走了,浪费了,有的或许在前方的暗礁上留下了一点流过的痕迹。但不管是什么,都会在我的脑海中留下印记。对于先生的事,我也是一直关注着的。”
伊桓此刻算是明白了,光阴神雀并不只是像他之前所想像的那样,仅仅管理着光芒与暗影。原来,她还能够进行时
空的解读。
“既然大人已经看出了我私人的需要,那能否……”伊桓开口道。
“众人的需要,与你一人的需要,可以一起解决。”莞佑再一次化为金色的神雀,高高飞起,“元素意志中身为神兽的我,你就能够解救整个芦城。对于这个一举两得的做法,你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在下愿意。”伊桓道,“敢问神雀大人,要想得到您的力量,需要通过的试炼是什么?”
神雀在神识空间的云霄之上飞扬,很快洒下片片金羽,在伊桓的面前化成一片河山:“我的试炼,绝不会要你打打杀杀。这望天河东岸,有一踌躇不决的束发少年,在河的西安,有一依依东望的垂垂老者。他们各有一个问题,只要你能够解决,我便算你通过试炼。”
说罢,她羽翼一展,消失不见。
面前的望天河,滔天而起的河水,激荡在伊桓的面前,丝丝纯白清冽的水汽扑面而来,一阵清凉。
伊桓顺着河岸走下去,草地上因为河水的滋润,十分丰茂。而周围的景象,却因为一片白蒙蒙的雾气,遮蔽不见。
他的眼前,只有一条路,一条河。
河水汪汪,前路迢迢。
几乎是走了有半个时辰的样子,一块小土丘出现在伊桓的面前。土丘之上,一束发少年站在其上,手中甩着一根细小的树枝,脸上写满了愁容。
“你是谁家的孩子?”明白这就是光阴神雀所说的束发少年,伊桓问道。
少年抬头看了伊桓一眼,便回过眼,依旧是愁眉不展:“你爬上这土丘,陪我过来看看。”
伊桓应了少年的要求,爬上土丘,看向少年树枝所指之处。
在他面前不到三尺的地方,竖着一个泥捏的小人。小人十分的精致,几乎与一般的真人无异。
看着这小泥人,伊桓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是却有些迷糊不清,他问道:“这是谁?”
“这是我弟弟。”少年答道。
“你在苦恼些什么?”伊桓问。
“我在苦恼着,应不应该救他?”少年说道,眉头紧紧皱着,十分烦恼的样子。
“救他?”伊桓有些纳闷,“难道他出了什么事吗?”
少年转过头,树枝轻轻一挥。
很快,身边的浓雾缓缓散开,伊桓这才发现,他们所站着的地方,周围还有许多捏好的小泥人,大多都是一些妖魔鬼怪豺狼野兽。
伊桓很快就明白了少年的意思,便说道:“如果你的弟弟身陷囹圄,自然是要赶快救他。”
那周围的妖魔鬼怪,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样子。而这时伊桓才发现,中间那个泥人小孩,身体被一把巨大的枷锁束缚着。纵观全景,那些豺狼野兽张着血盆大口,仿佛是要奔跑过去吃掉小孩的样子。
“可是,我还有更多的理想抱负需要实现。我还要解救苍生,我还要完成我宏伟的目标。你说,我该怎么抉择?”少年望着他,问道。
“你的身边有许多人急需你去解救。如果你去救了你的弟弟,就会有更多的人牺牲,对吗?”伊桓问道。
“是
的。”少年点了点头,“一人之生命,较万人之生命,孰重孰轻?”
他澄澈的目光,盯着伊桓,等待回答。
伊桓陷入了思考。
少年提出的,绝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人命换万人命的问题。天下之大,有千万芸芸众生。他们的安危,并不是少年一人所能够肩负的责任。
少年有能力去解救他们。
但是,同样有一个至亲血肉需要他的帮助。此时,若是少年帮了他的弟弟,虽是于理来说,并不辜负天下人。但于其内心来说,免不了一世的愧疚。
可若是去解救苍生,他一人未必能够顺利解决一切的窘境。而此时就有一个至亲骨肉受难,见死不救,反而是无异于谋杀。
这杆选择的天平上,是以万人,与另一道德准则加上至亲血缘相衡量。无论选择哪一边,少年都是内心有愧。
这样的难题,恐怕有许多人都会在人生路上不得不面对吧。
伊桓沉默着,思索着。
一人,还是千万人?
“我的弟弟,身边的那些妖怪,全是好可怕的……”少年可怜巴巴地说道。
伊桓依旧是在思索着。
望天河的河水依然在流淌着。很快,浓雾随着时光的流逝,慢慢重聚会土丘之上。
“救你的弟弟!”伊桓忽然开口道。
少年一愣,不觉惊异地望向他:“先生,为什么?难道天下苍生不重要吗?”
“重要。”伊桓答。
“那先生为何出此言?”少年继续追问。
伊桓将羽扇执于手中,轻轻一扇。只听一阵清风吹过,将那浓雾吹散。很快,整片土丘的全貌都展现于眼前。
小泥人的数量,远不止之前的那么多。在那些妖魔鬼怪没有触及的地方,有许多的泥人,大多捶胸顿足,垂然丧气的样子。
“浓雾遮蔽了我们的双眼,以至于我们无法看清世间全貌,”伊桓指着那些泥人,说道,“百姓遭妖魔所害,流离失所。却需要寄希望于你一人之力,解万世之忧,本就是笑话。那些泥人自己都没有反抗的欲望,那还不如先救你那个懂得哭喊和求生的弟弟。”
救人莫过于自救。伊桓说道。
少年点了点头,露出笑容:“先生所言,令小子豁然开朗。小子以泥丘塑之,望先生鉴之。”
说罢,他跳下了土丘,整个人消失不见。
浓雾再一次围聚过来。
伊桓走下土丘,回过头,发现土丘早已不见。眼前依然是一条河,一条路。
伊桓向前走着。右侧的望天河渐渐落向下游,下游的水,却与寻常道理不同,越发地枯竭。很快,便只剩下一条涓涓细流。伊桓看着,十分疑惑。
这景象不太符合一般的规律啊。
羽扇轻轻扇动,将眼前的浓雾慢慢扇去。伊桓于河边打量着,想要找到另一位依依东望的老者。
这个老人,究竟在哪儿呢?他四处张望着。眼看河流就快要尽了,终于,他听见了一个老朽的声音:
“我的小孙子啊,你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