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杰无奈,只得向两个孩子赔不是。
“爸,我代您向我们校长请了假,”武功回家向武文杰传递信息,“校长说他非常理解您,知道您特别特别忙,常会有临时突发的事情要处理。不过他又说,您要方便的话,可不可以跟他通个电话,他想跟您聊几句。”
武艺在一旁凑热闹:“爸,您看是不是我们校长想验证一下,您是真有事呢,还是在找托词。”
武文杰一个劲地摇头:“这怎么是托词呢,我本来就是有事嘛。我是巴不得能去学校给老师们做那个报告呢,既能让大家了解高铁,又能把我和你们妈妈的想法跟大家分享,更重要的是,还可以给你们这两个小家伙长长面子,我何乐而不为呢。我马上就给你们校长打电话。”
武文杰没想到,这位姓曹的校长居然对高铁十分了解,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精通”了。
在跟曹校长聊的时候,武文杰开始还字斟句酌,尽可能避免用一些过于专业的词汇,后来他发现,根本用不着那样,曹校长对高铁的了解,不亚于他们这些搞专业的人。
“要不是知道您是孩子学校的校长,我简直要把您当成我的专业同行了。”武文杰由衷地发出赞叹,他按捺不住好奇地问:“莫非您是铁路发烧友?”
曹校长笑了:“我当年想报考交大,可惜没考取,后来才上了师范。那时候之所以想上交大,主要是因为家里的影响,我爸爸就在交大工作,他搞了一辈子铁路研究和教学。我个人虽然没上成交大,但这些年来我对铁路的兴趣一直没有减,尤其是这两年,对于咱们国家的高铁发展格外关注,对你们取得的成绩感到特别兴奋。”
武文杰听到这里,高兴之余,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位曹校长,跟自己交大的恩师曹校长,会不会还有什么渊源呢?”
一打听,真是无巧不成书,武文杰的恩师正是这位曹校长的父亲。
这层关系,一下子让两位同龄人感觉彼此近了许多。
“可不可以打听一下,您这次出差安排得这么匆忙,是不是有什么紧急的任务?”作为高铁迷的曹校长还是相当好奇的。
“呃……”武文杰踌躇了一下,含混其辞地说,“紧急倒不是特别紧急,但却是个敏感而棘手的问题。”
曹校长显然是个懂得规矩的人,听武文杰回答到这个程度,便知道自己不便再往深里问了。
武文杰所说的“敏感而棘手”的问题出在兄弟工厂,是他们在高铁试制过程中发现的。
这段时间兄弟工厂百般研究问题所在,却一直不得要领。
因事关重大,只得把有关情况上报集团公司。
集团公司立即组织行业内的诸多专家,奔赴兄弟工厂进行现场考察研究。
为什么如此如临大敌呢?因为出现问题的部位是动车的制动系统,通俗点说,就是兄弟工厂试制的动车,在试运行了一段时间后,突然发现在刹车方面频频出现故障。
亏得还是在试运行阶段,如果在正式运行当中出现这样问题,那结果会有多么可怕,简直难以想像。
轨道交通装备的所有新型产品,在正式投入使用前,都要进行试运行,尤其是旅客列车,要求更为严格。
人命关天,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疏忽。
安全,是铁路运输最基本的要求。
正式运行时载的是旅客,而试运行时载的则是旅客的替代品,用的最多的替代品,就是袋装的粮食。
一袋粮食50公斤,放在座位上,就充当一名旅客。
外观看,那是一列旅客列车,而实际上里面坐得满满当当的,是一车厢一车厢的“面口袋旅客”。
兄弟工厂的那位总工程师,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眼睛熬得通红。
显然,他这段时间压力巨大。
“我们的试制一直特别顺利,包括试运行的前期,也相当的好,”总工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急促,听得出来他内心的焦虑,“可万万没有想到,最近这段时间制动系统忽然出现问题,故障一再出现,而且特别莫名其妙,我们百般调试,却怎么也搞不清问题的根源究竟在哪儿。”
武文杰听着总工介绍情况,眼睛定定地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各种数据,头脑中不停地想着。
“原型车有类似的情况吗?”武文杰问。
原型车就是指兄弟工厂引进的那个型号的动车。
“我们把所有原形车运行的技术数据都调过来了,完全没有出现过类似的问题。”总工揉了揉蓬乱的头发,叹了口气说。
“那你们在试制过程中,对制动系统有多少改动呢?”看着总工的那副样子,作为同行,武文杰完全能够设身处地感受到对方内心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制动系统是最关键最核心也是最敏感的部位之一,我们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不可能对它进行调整呀。别的一些部位,我们经过对技术的消化吸收,还有胆量根据我们的需求做出一些改动,但到目前为止,制动系统我们还根本不敢作出任何变化,完全是原样引进来,原样装上去的,可让我们想不到的是,它居然出现了问题。”
总工嘶哑的嗓音,听上去让人格外揪心。
而集团领导接下来讲的话,更是如同重锤,击打在包括武文杰在内的每一名前来参加技术攻关的专家心头:“咱们现在面临的,是个极其严峻的问题!动车的制动系统忽然出现原因不明的故障,不仅对事涉车型,而且对咱们所有引进的车型,都是一个危险的警告。作为整个动车上最为敏感的部位之一,制动系统面临的这一问题如果得不到有效解决,事涉的车型肯定不能上路,其它的那几种车型,不管是不是遇到这样的问题,都一样不能让它运行。因为咱们并不知道,究竟问题出在哪里。人家说,同样的设计,同样的构造,在人家那里运行得好好的,还有运行数据作为依据。但为什么到了咱们这里,就会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是咱们组装的问题?还是动车运用环境的问题?或者还有其它原因?咱们一天找不出答案,那么咱们自行制造的动车就一天没法正式运行。如果始终找不出原因,那咱们投入那么多时间、精力,还有人力、物力、财力的高铁技术引进,最终就会以失败告终。那可是咱们谁也不愿看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