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小J轻轻拉了拉她,她回头给了他一个微笑:“嗯,好,我们走。”
她缓缓转身。
有什么在空气当中,碎了个干干净净的。
是她的心,还是他的心?
她每走一步,都像是人鱼公主在玻璃上跳舞一般,痛得钻心。
她却已经没有了回头的权利。
她选择了开头,就只能死死地咬牙,一步一步走下去。
她只能紧紧地握住手中仅存的那双白皙手掌。
那人有力地回握住她。
也只有他,才能看到她满脸的泪痕。
她一步步地走出了他的视线范围,到了楼梯转角无人处,终于忍受不住地停下了脚步。
她放开了小J的手,轻声道:“对不起。”话一出口,人已哽咽。
她掩住了唇,再也受不了地蹲下了身,无声地哭泣了起来。
她娇小的肩膀无助地耸动着,泪水,湿透了她膝上的布料。
他的心疼极了。
小J也蹲了下来。
他再也顾不得她的反抗了。
眼前的人,如此惹人怜惜。
只能让他去轻拥入怀,守护一辈子!
她微微地挣扎着,带着鼻音道:“不要,小J……”
他没有理会。
他紧紧抱住了她。
在她耳边用唇音反复道:“我在。沈婉,我在。”
即使舌头没有办法发出清晰的声音,他仍用他所能使用的方式,表达着他的感情。
她猛地抬头,他怜惜地抹去了她眼角的泪,却朝她用口型说道:“他,在楼上看着。”
沈婉一惊,整个人扑在了小J的怀里。
他宽阔的怀抱,掩去了她满脸的泪痕。
他蹲了下来,默默地把她背了起来。
既然她走得那么辛苦,就由他背着她来走吧。
“小J,放我下来吧。”沈婉歉意地道,“我没事的。”
小J固执地摇头。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滑落。
他咬牙,一级一级阶梯地走下去。
容若就这么看着两人的身影慢慢地出现在了楼下大堂里。
小J背着沈婉。
沈婉替他擦着汗。
容若默默地看着。
此刻,他恨自己,为什么要有那么好的视力,把一切,都看得那么仔细!
他深吸了口气,方才转身。
嗯?
刚才三人争执过的地方,掉落了一个小纸团。
他信步走了过去,两指把掉落的纸团捏了起来,轻轻地展开。
字迹相当俊秀。
但是那绝对不是沈婉的字迹!
他才看了一眼,脸上的血色就尽褪!
痛苦袭上了他的眼眸。
他难耐地闭上了眸子。
老天!
他手中的便签纸微微颤抖着。
“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这么拼,你就不考虑自己和孩子么?”
孩子,孩子,沈婉哪里来的孩子?
他痛苦难当地捂住了心口的位置。
她在他身边那么久了,悄悄调理了多少中药,却一直没有怀上孩子。
现在,他清楚了,问题是出在他身上的。
可是,她刚离开他,转头就已经怀孕了。
孩子是谁的,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怪不得,那人能用那般守护的姿态对她。
怪不得,那人从头到尾的眼神,都充满了宠溺和怜惜。
这两人,竟然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连孩子都有了!
这一切,无不刺痛着一个骄傲的男人的心!
他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唇。
唇瓣冰冷。
手心冰冷。
她离开了他,果然过上了更好的生活了么?
只有他一人,还在人间炼狱里挣扎……
所有求而不得的苦楚,好吧,都让他一人承受了吧。
他低头,看着那行字,眼眶一阵灼痛。
那人,还在他胸腔的位置停留着。
可转眼,她已经属于别人,怀了别人的孩子……
他唇间忽然溢出了一串苦笑。
那苦涩的泪水,滴落在“孩子”二字之上,把那字迹都熏染得不像样了。
他站起了身,揉了把脸。
这样也好的。
她幸福了。
他就该开心的。
哪怕,是在没有他的角落里幸福……
他,也该完美谢幕了。
至于心里的那些感触,统统用沙子埋起来吧。
那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回忆了……
耳边是喧哗的电子音乐。
容若面前已经摆了十来个空酒杯了。
离开香港,也已经接近两年了。
这里,就连酒吧的空气,也变得格外陌生。
只有酒液的气息,是最令人熟悉的。
他仰起颈,把啤酒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眼前的物事影影倬倬。
头脑里的人影,却依旧清晰。
他自嘲地一笑,又拿起了满满的一杯酒来。
有人把杯沿用纤纤玉手盖住了。
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那腰肢如蛇般妖娆的女子眼神妩媚。
她涂得殷红的双唇一张一合着,容若根本就没有听清对方在说些什么。
他一阵厌烦,冷冷地转过了身,对方却如影随形地黏了上来。
她还在继续说着什么。
可在容若眼里,一个说话都无法让人听见的人,无疑就是一个哑巴。
那个哑巴,抢走了他的女人,让他的女人怀了孕……
一想到,那双白皙的手在沈婉身上是如何探索的,是如何亲吻疼爱沈婉的,他就目赤崩裂!
“滚!”他大吼了一声。
女人被他吓得跌坐在了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容若连看她一眼都懒。
他把几张大钞压在了厚厚的玻璃杯下,转身走人。
这样的地方,喝得不痛快,他就找别的地方去喝。
他索性买了一提啤酒,坐在了兰桂坊的马路边上,努力地把酒液仰头倒进自己的肚子里。
他坐在马路边上虽然落魄,可俊秀的模样,还是吸引了不少过路的女客。
有人走了上来,居然问他一个晚上多少钱。
他抬起了眸子,只冷冷一扫,就吓得对方花容失色。
他连滚字都不用说,对方就已经夺路狂奔了。
一个晚上,他都不知道,自己往肚子里灌了多少啤酒,把自己撑到吐了。
第一次觉得,人生坚持下去,也是没有目标,没有方向的。
第一次觉得,自己何必如此执着地还要咬牙再忍下去。
容皓有人鼓励,有人帮忙。
他没有。
容翊有人疼爱有人照顾。
他没有。
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有孩子。
而他这辈子,别说拥有自己的孩子,就连拥有自己想爱想要的女人,都不过是屁话一句。
纳兰容若。
你他妈的,太可悲了!
他狠狠地一拳,捶向了路边灯柱。
沈婉离开他,是对的。
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连孩子都给不了她……
冰冷的冬天里,热烫的鲜血从手指间蜿蜒而下。
他却感觉不到痛。
为了她好,放手,是最好的祝福。
至于他,在地狱里如何求存,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只要,心不要再那么痛……
他靠在灯柱上,忽然露齿轻轻一笑。
那笑里的疼痛,却足以让人心碎至死……
翩翩怀里捧着一大盒蛋糕,用小调羹挖着,对着电脑里无厘头的搞笑综艺节目笑得乐不可支。
她一边吃着一边笑着,手边还放着一大杯热咖啡,时不时喝上两口,胃也暖暖的。
屋里的暖气空调无声地工作着,她只脱得剩下一件薄薄的贴身睡衣,还是觉得热。
这个节目真是搞笑。
被容若拉去医院见了那样惨不忍睹的容皓,对她来说,真是一种莫大的惊吓。
她连续做了几个晚上的噩梦,好不容易,今天找到了爱看的节目,就干脆把它一口气全看完吧。
反正第二天也没什么好做的。
纤紫只会耳提面命地要她早点休息,吃多点东西,比以前家里的管家伯伯还要啰嗦。
她没有觉得温情。
她只厌倦了那种被人束缚的滋味。
不过,她实在太庆幸,两兄弟之间,她终究选择的是容若。
容若给了她优渥的生活,无尽的包容。
如果是容皓,恐怕现在她还要挺着大肚子在医院照看着一个容貌尽毁的怪物,想想,都觉得太可怕了。
她打了个冷战。
对这两人,已经说不上爱或者不爱了。
纳兰容若,把她彻底当成了透明。
虽然好吃好喝地供养着,可自从沈婉离开了之后,容若也就彻底失去了灵魂。
他没有再理睬过她。
也没有所谓了。
到了现在这种境地,她根本不求什么情情爱爱虚幻的东西了。
只要容若继续提供给她优渥无忧的生活,她不会失去他,至于他的心在谁身上,伤成了什么模样,都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她打了呵欠,却意外地听到了门锁的响声。
她诧异了一下,慢慢地爬下床,试探地在门边开了条缝。
客厅外面一片漆黑。
但是,有一道沉重的身影走进了容若的房间,仰面扑倒在了床上。
翩翩更诧异了。
她宁愿以为那是上来给她送宵夜的纤紫,也不敢相信,竟然是容若回来过夜了。
哪怕他留在香港照顾容皓,不是也尽量留在医院避免跟她同室而居的么?
她微笑着把门完全打开,无声无息地走进了容若的房间。
她动了动鼻子。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酒精气息。
容若,竟然喝酒了。
翩翩蹑手蹑脚地走近了他,低声唤着:“容若……”
正面扑倒在床上的人连鞋袜都没有脱,却眼眸紧闭着,完全没有清醒的迹象。
他一向禁*欲,衬衣的扣子,也往往扣到最上面的一颗,一丝不苟,冷若冰霜。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的衬衣扣子松开了两颗,古铜色的胸膛在淡淡的月色之下仍反射出诱人的光泽。
翩翩觉得自己不是色女。
可是,他沉睡时仍紧拧眉头的模样,让她心头忍不住一动。
小手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如蛇似地蹿入他的衣内,轻轻地抚触着他滚烫的肌肤。
他蜜色的肌肤弹性十足,虽然不像女人一样细滑柔腻,但手感绝对不粗糙。
她眨巴着眼睛。
自从怀孕之后,她一直没有被男子碰过。
此刻升腾的欲*望就好像脱缰的野马一般。
她的红唇凑近了他,在他的颊边耳厮鬓磨着。
他没有任何一丝的反应。
就连呼吸,也依然平稳。
她如猫般圆润的大眼睛在月色之下闪烁发光。
纳兰容若,你对着我不是总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么?不是觉得,碰了我的身子,就对不起沈婉了么?不是时时刻刻都想着给自己留定后路么?
她狡黠一笑,慢慢地,纤手撩起了自己薄薄的睡衣衣摆,轻用力,已经把衣服脱下。
浅紫色的睡衣被白皙玉指丢在了地上。
一件,又一件……
那最后一件遮身小衣被丢下的时候,那白嫩的身子已经跨上了床。
虽然肚子已经颇大,有些影响了她的行动,不过,她的身体曲线仍旧足以让一个普通男人看得流口水。
这类男人,当然不包括纳兰容若在内了。
她没有办法平躺下去,只能费力地把身下的容若艰难地翻了过来,一用力不当,还让他的头在床背上重重地磕了一下,发出了好大一声响。
她吐了吐舌头,生怕把他吵醒了。
只是他似乎喝得相当醉,这么折腾,他也只是闷哼了一声,连眼睛也没有睁开。
她也不着急,手指沿着他的胸膛一路往下,顺便把他的衣扣一颗一颗地打开。
他的身材匀称到令人咂舌。
她的指尖在他小巧好看的肚脐上徘徊不去,他的身子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她顽皮地低头,樱红的舌尖在那肌肤上一再轻点,流连不去。
他的喉间发出了朦胧的声音。
此刻的他,头部像被什么碾过了似的,疼得空空直响。
他想抬起手,手却犹如千钧之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有灼热的异物感从肚脐的部分一直在往上攀升着。
他知道自己应该睁开眼睛看看怎么回事的。
可是眼睛睁不开!
有什么更痛的感觉,在从心脏的位置辐射开。
虽然没有睁开眸子,眼前却一片朦朦胧胧的,好像有一长副画卷在眼前展开似的。
不,他像是个局外人,在看着一幕幕似乎和自己无关的剧情上演着。
那初见的斗嘴,那回眸的甜蜜,那些不得不做出的放弃,那些想保护,却保护不了的无奈……
他似乎耳边听到了淅沥沥的雨声。
身边脚步声杂乱。
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他身上。
刀刃刺入血肉之间,发出了噗噗的声响。
那些痛,就好像痛在他身上一样。
是他在痛,还是那回忆画面里的“纳兰容若”在痛?
他在漫天雨丝中低吼着:“婉儿,不要出来!一定要活下去!”
“活,活下去……”
他以为,当时是他没有能力去保护她。
所以,他一再希望,自己能变强,变得更强。
可是,到头来,伤她最深的人,却是他……
她是那样绝望地怀着孩子在等他,结果,等来的,却是他的失忆,他和慕容翩翩的婚讯,他唤那个要杀她而后快的男人爸爸……
他忘却了他们之间的誓言,他不该死,还有谁该死?!
他平白让她受了多少的苦啊?
她做了她所能做最大的让步,付出了她的所有,他却冷冷地把她判为杀人凶手,让她滚,老死不要再往来……
所以,她现在跟了别的男人,她怀了别人的孩子……
纳兰容若,你为什么要现在才想起这一切?!
他,猛地睁开了眸子,眼底已经是满满的泪水。
他的视线,和趴在他身上光溜溜的翩翩正好碰了个正着。
他冷冷地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翩翩一愣。
她正解开了他的腰带,一时不太适应地眨巴着眼睛:“唔,我怕你着凉了……”
容若的态度有些奇怪。
他原本对她再冷淡,起码也是强自按捺住脾气跟她说话的,什么时候曾经这样不耐烦过?
那必须得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吧?
在他还有以前记忆的时候吧?
“容若……”
他狠狠一挥手:“下去!”
他伸手去拉自己的裤带,忽地倒抽了口冷气。
他手上还带着伤口,这么一动,才觉出了疼。
他浑身因为酒的后劲出了一身的汗,虽然头还是疼痛不已,但起码意识清醒了不少。
“你的手怎么了?”她伸手去拉他,顺势整个人偎依进了他怀里。
他嫌恶地一闪,却忽略了自己现在正平躺在床上,根本就无处可闪了。
温玉软香的,还是被扑了个满怀。
她急切的吻凑了上来。
他转头避开,却被那吻正好印在颈间。
他双手撑在床沿,准备借力坐起来。
她却双腿一分,曼妙无比的身子就准确无误地坐到了他最脆弱的地方上。
她窃笑着动了动。
他的脸一下涨得通红。
但那却是因为无尽的愤怒。
如果不是他不打女人,这个女人现在已经被他一巴掌扇落在地上了!
“滚!”他薄薄的唇瓣里吐出利剑般的一个字。
翩翩猛地睁圆了眼睛。
她顿了半秒,就开始撒泼地曲起指尖,在他身上乱抓乱划着:“纳兰容若,我肚子里还怀着你们纳兰家的种,你居然对我这么说话!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你就不怕我把你们的龙种给流掉,让你跟你爸妈没有办法交代么!”
他冷笑着:“收起你那些谎言吧!慕容翩翩,你们两父女,骗得我太苦了!”
他眼里射出的,是浓浓的恨意。
他恨眼前这个毁了他一生幸福的女人,更恨自己的愚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