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小鸟飞不过沧海,
是因为小鸟没有飞过沧海的勇气,
十年以后我才发现,
不是小鸟飞不过去,
而是沧海的那一头,
早已没有了等待。
――柏拉图
◇◇◇◇◇◇◇◇◇◇◇◇◇◇◇◇◇◇◇◇◇◇◇◇◇◇◇◇◇◇◇◇◇◇◇◇◇
时光匆匆游走。
创造神话、缔结传说的英雄们,经不过时间的考验一代换一代。
当一个时期内出类拔萃的战士们,几乎大半被新人所替换,属于珀琉斯、忒拉蒙等阿尔戈英雄的时代,也终于彻底宣告结束。
这数年间,黄金方面增加替换的有――天秤座风於。白羊座游海。狮子座莱米安。准巨蟹座狄俄墨得斯。射手座亚齐里斯。
白银方面增加替换的有――武仙座赫拉克勒斯。仙王座帕特洛克罗斯。白鲸座欧斯卡。乌鸦座玛尔珀萨。天箭座菲罗克忒忒斯。麒麟座卡莉乌丝。网罟座小埃阿斯。
青铜方面增加替换的有――海蛇座赫杜丝。盾牌座大埃阿斯。幼狮座费弥忒斯。
同时,特洛伊之战终于在海伦被掳这个导火索下,经过希腊诸国的多年备战,以一触即发的趋势拉开了帷幕。
被派遣往特洛伊战场的战士们为:准巨蟹座狄俄墨提斯、狮子座莱米安、仙王座帕特洛克罗斯、天箭座菲罗克忒忒斯、网罟座小埃阿斯、盾牌座大埃阿斯。
但是,即使是如此强大的阵容,特洛伊之战依然以拉锯战的形式持续了十年。
在十年特洛伊之战期间,甚至爆发了第二次提坦之战。
这是奥林匹斯山上宙斯这一代神o,与上一代的提坦诸神之间的第二次战争。圣斗士们作为战争女神雅典娜的战士,和狩猎与月之女神阿尔忒弥斯的天斗士们,共同奔赴战场。
在提坦之战结束之后,当圣域好不容易迎来难得休养生息的喘息期,却又有新的敌人和危机正在缓缓逼近……
由于近些年苏美尔神系的动向十分怪异,因此雅典娜将一直在北欧方面执行监听观察、消息传递的英仙座珀尔修斯,从北欧调派往了苏美尔地域。
摩羯座佩恩哈特则被调遣至了北欧,观察打探已经稳定下来的情势。
毕竟佩恩哈特还身兼圣域内部的许多运作工作,不能在情势太复杂混乱、甚至有被绊住可能性的地方执行任务。也因此比起常年不在圣域的珀尔修斯,佩恩哈特反倒时常待在圣域。
只可惜,珀尔修斯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带来有用的消息了,或者不如说,他带来的都是些对圣域本身没啥用,最多只能算得上是八卦的消息。比如……
听完珀尔修斯带来的消息,雅典娜的脸色像是吞了只苍蝇一样难看。就连女神殿偏殿巨大玻璃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都无法让她的脸色染上半点晴朗的光彩。
“那个苏美尔的牧神杜木茨(dumuzi),丑得连他老婆都不想看他一眼!?救命!那种长的像一盘肉馅子一样的男神也别让我看见!”
这种传言搞得她更不想带着圣斗士们跑去两河流域了好吗。而且那边不少地方都是沙漠,脑子有病才会想去那种地方开战。不过她也没有邀请别人来自家地盘上打的趣味。
珀尔修斯苦笑了一下,没再往下说。
佩恩哈特默不作声,但心里可没少吐槽她,那是什么奇葩的形容词?你独创的吗?
而且,他好歹也算是希腊神系的牧神……虽然已经玩忽职守很多年了。尤其这些年,他最多只做过“溜女神”或者“放牧女神”这种活儿。
“啧啧,作为那种丑的不能见人的男神的老婆,估计苏美尔的大女神伊南娜(inanna)也就只能是个职业恶霸了。”
伊南娜(inanna)――在苏美尔神系中,基本是作为“天之女王”而在诸神之中有着强大的影响力和权力。通常被看作月神南纳?苏恩(nanna suen)之女,被苏美尔人称为“大女神”,是宇宙法典(me)的掌管者。(注:《天是红河岸》中的伊丝塔尔和《吉尔伽美什》中的伊什塔都是指这位女神。)
伊南娜主要司掌战争、丰饶和爱情,同时也是金星和乌鲁克城的守护神。可说是与希腊神系的战争女神帕拉斯?雅典娜、农业女神德墨忒尔、爱与美的女神阿芙洛狄忒有着密切的关联。
由于这位女神不喜欢自己的丈夫牧神杜木茨(dumuzi),为了反抗兄长――太阳神乌图(utu)强迫她结成的这段婚姻,于是公然找了很多情人,并因此被众神称为“娼妇”。就连她的祭司也把神殿当作旅馆和妓院,公然在街头和男性调情乃至发生关系(路人一般都不以为意)。
据说,乌鲁克城中每家每户还未出阁的少女,都必须到伊南娜的神殿去,并把第一次卖掉,否则就有嫁不出去的危险;男性祭司还必须自宫才能到她的神殿任职。
――当然,这些都是珀尔修斯这些年带回来的情报之一。
实在对雅典娜的碎碎念忍无可忍,佩恩哈特警告似的开了口,“说重点。”
没理会对方的教育,雅典娜颇有些不耐烦地展开一张羊皮纸,指着上面完全可说是“史前拼后现代艺术”的图案,“说起来,你们都才刚回来,所以可能不知道,咱们似乎有麻烦了――好吧,不如说是希腊诸城邦中所有靠近小亚细亚的地区,都爆发了麻烦的瘟疫,尤其罗德岛和多里斯群岛最严重。你看,这就是咱们这次除了苏美尔诸神之外的敌人。”
佩恩哈特看了那奇形怪状的球状体半响,才生硬地问,“异形?”
雅典娜噎了一下,“……是病菌啊,你这没艺术细胞的家伙。这图案是从疫情地归来的加尼梅德口述,卡斯托尔手绘的,就算不相信卡斯托尔的绘画水平,好歹也该相信加尼梅德的严格程度吧。”
……好吧,其实她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跟佩恩哈特一个想法。觉得这玩意是异形。
卡斯托尔作为斯巴达王子,虽然文化水平确实比斯巴达普通民众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但是要求他能像后世的画家们一样,精确地画出他人描述的画面那是不现实的。逼着他这个教皇去作画,他最多就只能是个“抽象派画家”。
至于这次瘟疫爆发,其症状、传播速度和受害范围等情报,加尼梅德正在和一同前去疫情地的狄墨法整理中。所以雅典娜和卡斯托尔还不知道详细情况到底如何。
但是,唯一能确认的一点,就是这次的瘟疫,是由苏美尔的霍乱之神涅伽尔(nergal)散播的。珀尔修斯就是为此才匆匆赶回的。苏美尔神系中,霍乱之神涅伽尔同时也是战神、远射之神。他所象征的火星,和希腊神系的战神阿瑞斯、以及星图之上的射手座有着密切的关联。
将羊皮纸拍在桌上,雅典娜开始发牢骚。
“不过,我也真是服了那个苏美尔的大女神了,亏她隔着两河流域跟小亚细亚,还能想到要过来骚扰希腊边境。她是有多脑残啊?”
苏美尔的战神涅伽尔可不会没事干吃饱了撑的闹着玩,于是才在希腊边境散播瘟疫。
依据珀尔修斯所说,这都与伊南娜撇不清关系――在苏美尔地域,谁不知道这位大女神裙下之臣多如过江之卿啊?就连苏美尔三大主神之一的恩奇(enki)――那位掌管水、智慧和技艺的深渊之主,可都曾是她的情人之一!
哪怕伊南娜对恩奇是又骗又坑,还用色/诱和武力兼施的方法,抢走了他一百多件宝物,并杀了不少恩奇手下的战士,让这位深渊之主颜面尽失,他都没记恨她。反而在伊南娜下冥界□□外加抢回初恋情人失败被杀后,还毫不犹豫地出手救她。
“真是的……明明就是印度神系和埃及神系离他们苏美尔神系比较近吧?她怎么不去骚扰印度的雷电战神因陀罗、跟埃及的战争女神塞克梅特?偏偏就找上我!?”
雅典娜还在为自己的倒霉哀悼,佩恩哈特已经完全无视她,转向了看不到她的方向。摆明了是嫌弃她。
珀尔修斯没忍住提醒道,“长姐,埃及那位女神已经成为神权的牺牲品,而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太阳神拉?阿托姆封印了。”而且埃及神权现在正蒸蒸日上,谁会没事干去触霉头?
“唔蓿铱刹换崽煺娴侥侵值夭剑俗黾抟隆v劣谝蛲勇蕖毖诺淠瘸了剂艘幌拢婧蟪胺淼匦a耍耙聊夏炔皇遣桓疑庞《壬裣担遣桓艺腥怯《壬裣当澈蟆14丫疚冉鸥姆鸾讨钌窀焦爬系纳裣裳腊伞!
她撇了撇嘴,“尤其东方还有个坐镇洪荒大地数千年的洪荒战神九天玄女。那可是个软硬不吃的狠角色啊。这么挑来挑去,伊南娜不就只剩下我这个软柿子可捏了吗?谁叫圣域打着的是‘爱与正义’这种在她看来无比‘软弱无能’的旗帜呢?”
虽然与这次有可能爆发的战役无关,但雅典娜可不是无聊才拎着洪荒大地的女战神?九天玄女出来说事的。
西有昆仑,东有长白――
整个洪荒大地,东西两头都有那被称为洪荒战神的九天玄女的据点,甚至北方还连成了一条巨龙般的防御阵线,别的神系根本就休想从陆地侵蚀蚕吞。如果不是当下洪荒大地正处於殷商末年、封神上榜的混乱时期,雅典娜就是有事都不敢往那儿跑。
要知道,之前为了招揽白羊座游海,她去过东方好多次,每次费尽千辛万苦打听到的情报都……能把她吓出一身冷汗。
什么在成为轩辕黄帝的帝师之后,强行将自己的幼妹嫁入黄帝后宫,以求自己的血脉混入千古一帝后裔中啦;什么为了能够不去终身镇守九天而捅死劝说自己去“服役”的情人,又逼迫幼妹代替自己镇守九天啦;什么不顾长妹与神将的悲恋,坐视对方双双神性尽失消散黄泉海,并夺取对方的神器法宝啦……之类的。
就是现在,据说是九天玄女后裔的殷商都快要灭亡了,那女神也能冷漠地看着昆仑仙道联合诸神把殷商往死里玩。
这么强悍硬派外加冷酷无情的作风――雅典娜总觉得,要是那边还有仙剑系列的剧情在走,估计等到琼华派出来,保准还是被天火烧落一个下场。
“所以,我们现在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唠唠叨叨许久,终于进入正题的雅典娜,忽然发现总是扮演倾听角色的珀尔修斯不见了。
然而下一秒,珀尔修斯就端着两杯饮料从厨房出来了,“要果酒还是要果汁?这确实挺难选的。”
看了不为所动的佩恩哈特一眼,雅典娜嘴角抽搐了一下,“果汁谢谢。”
接过一杯葡萄汁,喝了一口后,雅典娜无奈地说,“所以说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们面临的艰难选择是、到底先是迎战苏美尔大女神,还是优先处理希腊境内爆发的瘟疫。我们面临的抉择可要比选择果酒还是果汁要困难多了。”
“话是这么说,您也已经考虑好了吧。不管是怎样的决策,我都会服从命令。我相信大家也是如此。”珀尔修斯的表情依然是那么温和坚定。
雅典娜短促地笑了一声,“别对你的同僚们抱有太大信心,说不定我的决定会让他们彻底失去对我的信仰呢。”
随后,她正色,“而且,现在也不是发动战争的好时机,我们要先查明瘟疫的情况,才能向宙斯――我们那位父神请战啊。”
好不容易和教皇卡斯托尔,一起在斗技场处理完调度人手的问题,卡斯托尔留下继续处理一些后续事宜,雅典娜则被他给“别待在这妨碍我干活”为由撵走了――当然,她也清楚这是卡斯托尔这个笨蛋仅会的关心方式。尽管卡斯托尔绝对不想被她称作笨蛋。
虽然有心想尽快回到女神殿休息,但奈何精神依然很好,所以雅典娜在离开斗技场返回的途中,远远盯着被晴朗日光笼罩其中的白羊宫发呆看了好一会。
最终,抱持着一颗八卦之心,她走进了白羊宫。
将自己裹在斗篷阴影下面,一声不吭地修理着破损的圣衣的游海,在听过雅典娜的问题后,只挤出来一句话。
“……那是谁?”还满是疑惑不解和莫名其妙。
“喂喂你到底还是不是洪荒大地出身的啊……连九天玄女都不知道?”
“不是只有我才是那边出身的。而且我从来不出门,哪里来的消息来源。您应该去找风於和狄墨法。”游海摆明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而且有撵人的意图。
比起工作狂属性但好歹还会出来散散步的加尼梅德,因为身体情况而不能见光的游海,完全就可说是个足不出户的家里蹲。哪怕是从嘉米尔搬来了圣域,也只不过是从“嘉米尔的家里蹲”变成了“圣域的家里蹲”罢了。
于是,没从游海嘴里挖出任何能够满足自己八卦之魂的消息,雅典娜悻悻地穿过之后空荡荡的几宫,一路来到了天秤宫。
只不过,看着同样空无一人的天秤宫,没见到与游海同为洪荒大陆出身的风於,雅典娜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来又一个能聊八卦的人选被pass了,只好去教皇厅问问狄墨法了。
然而,等她进入教皇厅,却没看到应该在那里代替卡斯托尔批文件的狄墨法。
在那一大堆文件后面的人,居然是天秤座风於――这么说也不正确,准备来说,是闭着眼像是“昏迷”在文件堆里的风於。
看着难得满身都是破绽的风於,她嘿嘿一笑,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地朝他走了过去……
◇
小心……!
咚――!
你……为何非要避过我,落在地上不可?
用不着你接也用不着你扶,我自己便是落在地上,也是我甘心情愿,何须你怜惜?你那好心烂肠肚,对女子而言不过是刮骨刀穿肠毒罢了!
皱着眉的女子,明明样貌上来说没有任何鲜明的特色,却透出了一股勃勃的生机。就连态度也是和平素里接触的人完全不同的厌恶和漠然。
世间女子,哪个是无你怜惜,便踏入执迷坟墓的痴傻信徒了?
仿佛他是苍蝇般的挥手驱赶,这倒真真是他头一次遭受这样的待遇。
你这性子……到当真是刁钻又稀奇。
但是,却让人觉得如此的真切。虽然态度恶劣却感觉不出什么太多的恶意,甚至拥有让人想要想要去亲近她的一种真实。
哼,多谢。
不咸不淡的回应,和他曾经遇见的人的态度,完完全全的不同。
但是,更加的真实。
一二三、木头人~木头人――呆木头!
完全没有坐姿的坐在树梢,向着他丢着一粒又一粒的花生。
如此,终是抓到你了。因而可否请师妹你下来呢?
你这也算抓到?充其量是找到吧。呆木头!不解风情的呆木头!
完全就是一副闹别扭的姿态,却死鸭子嘴硬不愿意承认。这样别扭的性情,若是不熟悉的人一定会误解吧?
幸好,他不是……
是么……让你不安,抱歉。
本就该你道歉。不准还口!还口就插死你!不准反抗!反抗就抽死你!
恶行恶气的反将一军,即使是自己错了也是一副“我没错,错的是你”的要强模样。这样的她,怎么能让他放心的放手。
是是,都是师妹你对。谁让你是我的魔星。
唯有,小心翼翼的呵护着,纵容着,满心欢喜的看着她在自己所能庇护的地方,如此张扬肆意的活跃着。
爱卿:今日炎帝烈山氏、九黎之长与凤曦相携来访金陵紫殿;九黎之长平日与爱卿交好,凤曦更是天人之姿。
望爱卿定要前来,亲眼目睹,方能了解吾之热望衷肠……
吾知爱卿军务繁忙,一向不喜交际饮宴,但爱卿此时若能飞奔至吾身边,替吾策想取悦芳心之法,吾将欢欣至甚。
……这什么玩意?
这是君上的手谕。
……就算你兼任军师,但轩辕找你给他出谋划策――却是为了追姑娘?风后,这不是有些大材小用?
我在想,那个能让君上如此喜爱的女子,究竟会有多特别,让君上连手谕内容都写得如此的……
神志不清、颠三倒四。
小心慎言!
有些话,只有他才能听到,也仅仅只是听过就算。
九五至尊的威严他不想去碰触,也要小心保护着她不要触及,即使明知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自己的这种保护,却依旧不想给她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与义兄……与蚩尤一战结束后,我们便成婚,可好?
你这呆子……早该这么做了!但我不觉得这能让凤曦氏死心。
我可不是为了让她死心,而是为了让你安心。那位公主所想如何,与我何干?
哼,你就只长了一张嘴巴……只会哄骗我。
那师妹你就来以身试验,我是否只长了一张嘴巴好了。
呆木头!>///<你、你手往哪里摸!!
原来我还长了手?真是不幸至极,为兄却今日方才得知。
风后、你……混蛋!!
呵呵……不闹你了。现下你可相信我的心意了?
……勉强相信好了。
勉强?果然我还是――
我信我信!我相信!!把手拿开!!!痒死了!!
哈哈~师妹你怕痒的毛病还真是一如既往,一点都没变。
究竟发生了什么,不想让她知晓而徒增烦恼,他希望自己可以一力承担,让她继续这样肆意张扬的活下去。
天帝昊天和西王母瑶池,来到了风氏一族的阵法之外,要逼迫她去镇守九天,否则……整个风氏一族性命堪忧。
然而――
不行,我不同意!九儿,你可知那瑶宫、有的只是千秋寂寞万载孤寂,根本就是牢笼一个?
修成玉颜色,卖与帝王家。谁说我连这条命,都是他公孙轩辕的了?所谓恩宠眷爱,总也比不上江山前程,社稷安稳。长姐做他帝师那许多年,总是了解他脾性的?
我已经失去了魃姐姐……最后的亲人,只剩下长姐与长兄了。
九珑……叩谢长姐与长兄这许多年的关怀与照料。此生无以为报,唯有替长姐镇守九天永生,才能还其恩一二。
请长姐――成全。
长姐……求你、成全!
一下、一下……白净的额头磕在坚硬的土地与石子上,擦破皮的伤口溢出了刺目的鲜血。
执意请求自家姐姐成全的女子,完全不明白姐姐的一片苦心。
他能旁观,却无法插手。
即使明知道她究竟有多痛苦,即使有多想去为她分担这一切,但是现在的他,却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
明明……明明最不想她为难的人,最不想束缚住她的人。
就是他啊!
◇
“!!!”
身体猛的震动了一下,风於陡然张开了眼睛。
方才的……是梦?!
“呃……”
很显然没想到风於会醒的这么突然,雅典娜此刻抓着笔的手进退两难。
“呼……”
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后,勉强从梦境中回过神来的风於,此刻终于清晰起来的视线中,出现的却是某位被抓包当场的女神,略带尴尬而左右闪躲的双眼。
好近……风於身体不着痕迹的后仰了一点,移开视线后却落到了某女神手上还来不及藏好的,沾着墨水的笔上。
“…………”x2
几乎是在瞬间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的风於,再次抬起了头,对着目光闪烁的某位女神,缓缓勾起了唇角:“女神大人,圣域的纸张已经匮乏到让您找不到可以随意涂鸦地方的程度了么?”
“啊哈哈……”
干笑了两声之后,雅典娜眼睛一转,突然镇定自若了起来,一副“我就是无赖你能奈我何”的德行,把羽毛笔扔在桌子上,义正言辞地指责道,“谁让你竟然在工作的时候睡觉。偷懒不好好工作给我吃白饭的家伙,下场就是被画乌龟。我这是让你长点教训!”
“不好意思啊女神大人。”
风於此刻的笑容完全没变,“掌管整个圣域刑法的我,还真不记得有这么一则条例。若这是您新近加进来的规则的话,那么我会叮嘱其他侍女或者侍从的。只不过这样的话,看起来就要让圣域中的其他人多学习如何去尽可能的画小?乌?龟了。否则我们的教皇大人那张脸一定不够画啊。”
“没事他那张大饼脸肯定够――呃……好吧,卡斯托尔的脸还没肥到大饼子的地步,不过至少还能往前胸后背之类的地方画。实在不行大腿和脚也可以嘛。”
风於:“…………”
沉默了一下,风於最后摇了摇头,脸上的那种被雅典娜评价为“皮笑肉不笑”的略带着幽幽黑气的笑容,终于收敛了起来,换上了另外一种淡淡的浅笑,“那么……您是来和我讨论教皇大人身上究竟有多少地方可以画小乌龟的吗?”
“谁会和你来探讨那种问题,先让我给你画一只再说――好吧好吧,我知道了,别露出那种恐怖的表情行吗?真应该让其他人都看看你这副恐吓笑脸。绝对够你那一票的仰慕者眼珠被戳爆的。”
“他人的仰慕,和我有关系么?”
对于雅典娜的这句话,风於却是觉得有些好笑。
别人如何评价他,如何仰慕他,关于这些他从来都不会去在意,同时也不需要去在意。他留在希腊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眼前这位还带着孩子气的少女。
仅此而已。
“喂喂,那种渣男发言你适可而止点比较好。”雅典娜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受上至年长的婆婆下至年幼的阿妹之类的女性欢迎?还是说你以辜负他人期待为乐?不过算了,真要一个一个回应过来,就不是渣男而是渣诚了。”
“……虽然大部分词汇意味不明,不过总感觉有种莫名的恶意,是我错觉了吗?”风於有些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而且,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别在意,你错觉了。”雅典娜迅速地回答,而后拍拍手,“先不管别的,我来问问你有关你故乡的事。”
“我……故乡?”风於一怔,脸色微微有些不太自然,“洪荒大陆?为什么你会想要问那边的事情?”
“什么为什么,自然是想问就来问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雅典娜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需要为什么嘛?”
“……请您说正题。”
“不是你问我为什么的吗?我可是打算立刻进入正题的。”雅典娜挺胸,振振有词地回答。
“唉……已经离正题越来越远了好吗?”
雅典娜理都不理他,自顾自往下说,“洪荒大陆有传说中的神仙妖道对吧?和其他神系,以及希腊神系一样,那里也有位战争女神――好吧,虽然是被称为什么洪荒战神九天玄女的……你还在故乡的时候,有没有听过和她相关的传言?”
“九天玄女么……”
微微迟疑了一下,风於看向了雅典娜,“也算是知道一点。不过我更好奇你想要知道哪些方面的事情。先说好,我也只是知道一部分传说而已,至于是否是‘真相’什么的,这点我就无法确认的了。”
雅典娜立刻像是打了鸡血,开始掰着手指滔滔不绝,“比如什么在成为轩辕黄帝的帝师之后,强行将自己的幼妹嫁入黄帝后宫,以求自己的血脉混入千古一帝后裔中啦;什么为了能够不去终身镇守九天而捅死劝说自己去‘服役’的情人,又逼迫幼妹代替自己镇守九天啦;什么不顾长妹与神将的悲恋,坐视对方双双神性尽失消散黄泉海,并夺取对方的神器法宝啦……之类的。”
“这些传言的可信度有多少?实际上呢?你听说过没?有出入么?游海那家伙根本就是个技术宅,就算同样是洪荒大陆出身,也根本挖不出什么好料……”她像是找到了以上事件发生中心的亲身体验者一样,兴致勃勃地盯着风於。
风於嘴角抽搐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因为,她的问题,居然……全?部?都?是?八?卦!
她纯粹是想找个人打发时间消遣一下吧!?
“成为轩辕黄帝的帝师是不假,但是更多的却是为了将会成为轩辕黄帝智囊的大将风后。”
皱着眉头回忆着自己梦境中所见到的那些琐碎的片段,风於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试图从那些破碎不堪的梦境残片中,整理出一个可以让人分辨清的脉络。
“自己的幼妹嫁入黄帝后宫不假,但那是那位幼妹恋慕黄帝,然后对着身为姐姐的她百般哀求、执意嫁入才成功的。”
“不顾长妹与神将的悲恋……这点我不太清楚。”
慢慢整理着自己的思维,风於一条一条的说着,“为了能够不去终身镇守九天而捅死劝说自己去‘服役’的情人,又逼迫幼妹代替自己镇守九天……”
说到这一条的时候,他的声音却哽住了。
“风於?你怎么了??”
留意到风於的样子似乎有点不太对,雅典娜凑过来查看他的状况。
“我没事……”
闭上了眼,好久之后才吐出了一口气,风於甩了甩头,总算勉强让自己从梦境片段的情绪感染中挣扎了出来,“我想说的是,这一条纯属一派胡言。”
“一派胡言?”雅典娜皱着眉看他,“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不管什么传言,都肯定有其依据,我不觉得有人会刻意想要抹黑诽谤她。而且据说这位女神在洪荒大陆很受推崇,即使声名狼藉也有无数供奉香火。而且殷商王朝的王室,除了供奉女娲之外,就只供奉这位‘玄女娘娘’了。她似乎比大女神伊南娜还要强悍数百倍的样子……”
“事实上……那位九天玄女,据我所知,应该是一位本质上和你很相似的女性。”
也不打算多解释些什么,风於将视线从雅典娜的身上移开,然后转向了文件堆,“不过我也能理解你为什么会如此认为。事实上,当年的那位风后,就是出自我们的风氏一族,是我们一族那个时候的族长。对于这件事情的一切内情,在我们族内都有所记录。只是……”
似乎是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后风於对着天上指了一下,“这是被那边上面所不允许的记录。风氏一族避世甚久千年不出,也是因此。”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详细点。”雅典娜拉了拉凳子,离风於更近了一些,好奇地看着他。
虽然她也知道,那位炎黄时期赫赫有名的军师兼将军――风后――他所发明的“风后八阵图”与指南车、以及所撰写的兵法《握奇经》,还有名剑幄机剑,都成为了后世三国时期,名军师诸葛亮名震天下的嫁衣……
几次三番前往洪荒大陆,即使是这一世生长在希腊的雅典娜,也对那些传说有所耳闻。
所谓幄机剑――幄者,帐也。大将所居,言其事不可妄示人。据说那剑中封藏有风后所创、供大将运筹帷幄,出谋划策的阵法著作《握奇经》及《八阵图》,故云“幄机”。但是却在他死后不知所踪。
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
杜甫这两句诗,让无数国人都精精乐道于蜀汉诸葛亮的八阵图及运筹帷幄,而不清楚最早发明出“八阵图”的人是炎黄时期的风后。
不过那跟她又没关系,她可没打算打抱不平。更何况,如果诸葛亮没有付出努力,又怎么可能取得相应的成果?只依靠风后留下的“遗物”,绝不可能将一个庸才捧成千古传奇。
“风后?我只听说过他是华夏祖先轩辕黄帝的军师大将,没想到居然跟那个九天玄女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风於苦笑了一下,“并非不可告人,而是世人皆知。只不过时间……”
时间能够洗刷一切。
他没说出口,但雅典娜知道他想说什么。
“风后,和九天玄女……是师兄妹,同时也是情侣――嗯,就是传言中,那位被她亲手所杀的‘情人’。”
“这到底是……”雅典娜愣住了。
“大的事实,比如镇守九天的是她的妹妹这点并没有错,但是变更的却是细节。当年去镇守九天的那位妹妹,事实上就是之前嫁与黄帝的那一位。而且是她自愿前往,和真正的九天玄女没有任何的关系。至于杀死了自己的情人这一点不假,却不是因为他劝她去镇守九天。事实正好相反,是因为有人用了风后乃至风氏全族的性命,去要挟她镇守九天。”
风於的声音中包含了一丝完全不属于平常的他的嘲讽,甚至――有些怨毒。
半眯起的眼中,黑红色的光芒一闪而逝,“天帝昊天和西王母瑶池……呵呵,多么大的名头。这两位一起出面,以风氏一族和风后的性命为要挟,就是为了强迫那位去镇守九天。若不是有那位的妹妹挺身而出,恐怕现今的洪荒大陆,也不会再有洪荒战神九天玄女的相关传说了吧?”
“喂、我说,你还好吗?”雅典娜总觉得自己好像从风於身上看到什么浓厚粘腻的……类似于怨气和死灵的玩意。难道她当年搞错了?这家伙比起天秤座更适合去做巨蟹座!?
“啊?我很好啊……”似乎愣了一下,风於转过头看向了雅典娜,随后就露出了她所熟悉的那种淡淡浅笑,“只不过是因为想到了一些事情,所以感觉有点不太舒服而已。”
“虽然你说你们一族内部有记载,但一般机密都是由族长来继承的吧?你……为什么能够翻看?即使能够翻看,也知道得太详细了……毕竟你弟弟风役才是族长继承人不是吗?”
雅典娜觉得有点鸭梨山大,她本来只是想找个了解洪荒大陆的人一起唠唠嗑,顺便怀念一下曾经为人时的故乡罢了。虽然那是几千年之后的中国,而不是现在东边的“洪荒大陆”。
“你应该知道,我曾经是被作为下一任族长来培养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风於自嘲的笑了笑,“而一直到役出生之后,我才转而被作为辅佐人来培养。至于那些机密……老实说役从来就没有瞒过我。而那所谓的记录,我事实上早就翻烂了――事实上,还没有某些小说故事好看呢。”
“呃……”雅典娜有点濉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么详细……我没有说过么?”
风於唇边的微笑弧度略微加深,“我在遇到你之前,曾经在洪荒大陆上游历过。那个时候,我认识了一名叫做杨戬的朋友,他的师傅就是玉鼎真人――也就是九天玄女的亲生哥哥。我曾经和杨戬一起上过昆仑山,虽然并没有当面见过九天玄女,但是我对她的事情却比一些普通人要知道得更详 细啊……”
雅典娜顿时觉得有种被雷劈的赶脚。
杨戬?这名字随便哪个中国人都耳熟能详!《封神演义》里昆仑山的天才道士,以及劈桃山救母――给侄子沉香劈华山救母做了好榜样的……清源妙道真君、二郎神啊!
没错,也就是那个被无数花痴玛丽苏称为“二哥哥”的梦中情人杨戬同学。
风於现在竟然告诉她说,他认识那个大众情人!?
更重要的一点是,风於根本就没说过,他曾经去过洪荒大陆上仙道们修行的昆仑山,还有认识杨戬这件事好不好!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你,我大概会跟着杨戬一起去修仙……吧?”风於悠悠的说了一句,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雅典娜奇怪地问,“没事干修仙做什么?你想长生不老?”
虽然圣域也有长生不老药,但那都是为了终身奉献给圣域的圣斗士而准备的。而且,说是长生不老药,其实只不过是被称为ambrosia的一种食物。奥林匹斯诸神把这东西当饭吃,凡人却把它当宝贝。
再者,希腊的长生不老法,并不像洪荒大陆的仙道们,只要修仙便能长生不老。
自然,自古以来洪荒大陆的帝王将相中,求仙问道试图长生之人,绝对不少。可却没有一个成功的,最后都另辟蹊径,死在了那条可说是旁门左道、或者歪门邪道的路上。
“不是为了长生不老,而是为了遇见想要遇见的人。因为不知道究竟在何方,所以只能傻傻的等待。或许,我已经被她忘记了……”
对此,风於苦笑了一下。
雅典娜黑线满头地举起手,“等等等等,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你不会想告诉我你是那什么风后的转世之类的……啊哈哈我一定是言情段子看多听多了所以――”
“这个嘛……”
似乎意味深长的拖了一个长长的音后,风於对着雅典娜眨了眨眼,“谁知道呢?反正,我就是我。是属于你的,天秤座黄金圣斗士――风於。”
“救命!!难道我抢了别人的情人来做圣斗士!?=口=”雅典娜惊慌失措地开始抱头碎碎念,“完了完了……估计苏美尔的战争女神之后,就该洪荒大陆的战争女神打过来了……尼玛至少给我打上标签啊不然谁知道那是你情人我擦……自己的情人就自己收好别到处放着乱跑好吗!这什么人真是不负责任!啊不对那个九天玄女也不是人而是女神来着……”
边上的风於一头的黑线――感情他方才的告白,这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完全脱线的女神,压根就没听进去?!
“我不是风后!”
终于忍不住,抓住了某位还在纠结的女神,风於以完全不符合他一贯气质的动作吼道,“你要给我打标签随便你,但是要是你敢给我动把我打包然后塞回洪荒大陆的主意,信不信我直接罢工不干了!”
雅典娜哭丧着脸郁闷地咕哝,“你要真罢工不干了倒还好了……我就真的直接把你打包塞回去。这边苏美尔的战争女神还没解决,又让我知道洪荒大陆还埋着颗□□,我这是造什么孽……”
唠嗑还能唠出是非来,这不是逼着她以后减少乐趣吗?
顿了顿后,风於再度露出了那种带着幽幽黑气的微笑,“我在罢工之前,会先把我能拐走的人员全部打包带走。到时候对着只剩一个空壳子的圣域就别哭哦!”
“就你?”雅典娜嘁了一声,叉腰道,“好啊,那你试试看,特莉和佩恩他们,会不会自愿跟着你走吧。”
松开了手,风於叹了一口气,“如果你真这么想的话,那么只要你一个命令,我可以立刻脱去这身天秤座的黄金圣衣然后离开。这样的话,就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了吧?”
“干吗?硬的不成就来软的?你以为我会吃你这套?”雅典娜睨了他一眼,“反正祸事已经戳下了,现在再把你塞回去,万一人家觉得你不是完璧之身什么的――你那是什么表情!……嗯咳,总之,要打多少理由都会打,送人质什么的我可不会做。”
“事实上,我觉得能不能打起来才是个问题。”
差点被某位女神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呕到吐血,风於最后只能摇了摇头,支着下巴看着眼前的雅典娜,“虽然会有同性相斥的可能,不过我倒是觉得你和她的性格,应该蛮谈得来的也说不定――而且,为了某人而发动战争什么的……你觉得可能么?毕竟我又不是海伦那种倾城美女,所以……不用那么担心吧?”
雅典娜差点没忍住笑喷出来,视线上下打量风於半响,才似笑非笑地说,“啧啧……真没发现,原来你小样平时装那么正经,还挺自恋的?居然拿自己跟海伦比?”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摇了摇手指,风於双手交叉抱在了脑后,向后靠在椅子上,“事实上你也很清楚吧?你根本就不会为了‘我’而发动战争。而同样的,性格和你很相似的九天玄女,也同样不会如此选择。因为我对于你们来说,根本就没有重要到那种程度。所以我这不是自恋,而是自知。”
他是风於,不是风后。
即使他有着部分属于风后的记忆,他也不是那个在微笑中运筹帷幄的稀世英雄、传奇名将――否则,以那位九天玄女的性格还有本事,会找不到“可能是风后转世”的自己么?
最先找到他的人,是眼前的这名少女,是他立誓要守护到底的存在啊……
“行了行了,废话也不说那么多了。我管你前世是谁又是谁的转世,转世重生我向来不感冒。既然给我做了圣斗士,就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否则就算没有九天玄女那茬子事,我也把你打包丢回洪荒大陆。”雅典娜啪地拍了风於肩膀一下,“所以,在卡斯托尔那个翘班教皇被抓回来或者自己回来之前,这些文件就交给你了。”
“遵命!”
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看着雅典娜离开的背影,风於叹了一口气,重新将注意力转回了眼前的文件堆,然后有点发呆。
果然……还是把这些文件打包一下,然后丢去亚齐利斯那边让他处理会比较……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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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方圆八百里,高七万尺,号万山之宗。
从混沌时代开始,这座仙山周围就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浮游岛屿,犹如卫星一般护卫在昆仑本山周边。也因此在元始天尊进驻此处之后,这里才被称为昆仑山――或者准确来说,是昆仑诸仙山。
行到跟前,那迎面而来的威严肃然之气几乎令人窒息,山体常年云雾缭绕,离得近了,便能看见掩藏在烟云后的金台玉楼,巍峨宫阙。
此时,昆仑诸仙山中,玉泉山金霞洞前,正站着一名女子――悠闲的模样看似在等人,但仰望着山门前郁郁葱葱景色的她,脸上的微笑虽然宁静,却也有几分怀念。
那是当年她与兄长共上昆仑没多久,相识不久的风后为她种下的。如今已经四千多年过去,人已不在,树却愈发繁盛……
“真儿。”一把声音在身后唤她。
被尊称为洪荒战神的九天玄女――通称玄女帝真的女子偏头望去,双眼仍残留着些许迷蒙,一张笑脸恍惚笼罩着光晕。流光四溢的双眼明亮透彻,盈盈秋水也暗淡无光,但其中经过磨砺后依然不减、反倒更盛的锋锐却令人退避三舍。
眉目宛然,清新秀雅,没有妖娆绝色,也没有惊诡艳丽,仅仅只是遥遥的朦胧一瞥,和着额上夺人心魄的三瓣莲花朱砂纹,却有一种将一切岁月与流年的变迁沧桑,化作春泥尽数零落碾碎在指间的淡泊清逸。
雪肤红莲,绝非绝美,却有着看花开花落,望云卷云舒的落花之颜,仿佛只要随着她纤手一挥,多少理不清的恩怨纷争,都将随着那一挥入风飘去。
“哥哥,丹药配齐了么?”
她身后俊美无俦的男性,除去令人惊艳的相貌,单论独特的气质,秋水为神玉为骨――就已经能够很贴切地形容他了。
正所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那份儒雅平和,风轻云淡,如同空谷幽兰一般,没有嚣张的妖娆张扬,软弱的楚楚可怜,是那样恰到好处地流转着如玉温润的风流彩韵。
可是,明明是如玉一般的谦谦君子,却给人一种被迷惑的不切实际感。看得久了,总让人觉得他十分不真实。而将气质与相貌结合起来看,若用一言蔽之:艳君子。
这里的“艳”绝非华而不实,而是万千气质内敛之后的静,却让人觉出一股子不易察觉的媚。
何其矛盾的仙人――他就在那里,在璀璨却不刺眼的阳光下,像一幅过于生动的画,让世间一切赞美的言辞,都显得苍白无力。
鸢蓝的长发色泽深如子夜、翡玉般的眸剔透深邃,清如流水的容颜平淡无波,腰间配着长剑的仙人静站在那里,一片淡然地望向树下的女子。
他就是玉虚门下足以夸耀三界的美男子,被称为昆仑第一剑仙的玉泉山金霞洞之主――玉鼎真人。
“嗯。”玉鼎应声。
看着她又转回去仰望头顶的树荫,他也将视线移到那些树上。
“你还是记挂着他罢?可你为他做那许多,却从来不去寻他。这是为何?”
“世间只一个风后,风后既已亡故,世上便无风后,我又何必执着?他生必有他生报,我何必让他生生世世受苦于前缘。”
何况,时至今日,风后的转世自己恐怕也不愿承认自己便是风后。数千年前的因果……也快要尽皆散清。
“那若哪天他回来了?”
玄女帝真只是依旧仰头看着枝叶繁盛的红豆树,淡淡一笑,并不作答。
真去寻了风后转世,那才是真正的移情于他人。她虽已放下,但却绝不会任由心中的记忆枯萎泛黄。
女魃与应龙那样生生世世都要厮守在一起的类型,可不是她想要模仿的典范。
何况,岁月悠悠、人心善变,永远被束缚在这样的誓言里,风后那样自由随性的一个人,难道不会觉得厌倦乏味?
风本无形无相,没有一刻静止。
风后死了,但他还有生生世世。他的今后每一世生命里,还会拥有别的女子的爱,也会爱上别的女子。
这人间最极致的爱,不是巧取豪夺,不是强占不放,而是放手转身、宽恕成全。
太深的情根,是一种罪孽。太多的执念只会让人在一步之间,落入一生都无法摆脱的魔障中,毕生寻不到一份安宁和解脱。
“那么,黄天化如何?闻仲又如何?”
帝真一怔,苦笑,“天化……是个好孩子。闻仲那个犟驴就――不过,你就只会说些风凉话,都不会说些什么安慰鼓励我?”
他认真地考虑斟酌半响,才问出一句,“你想听什么?”
她先是一梗,随即却又笑了起来。虽然早就知道他不会说些什么甜言蜜语,更加不懂得要怎么哄劝他人,但这般不解风情才是他。
“哥哥如此这般,才真令我欢喜。”
玉鼎默然半响,都不明白自己那句话、以及自己究竟如何令她欢喜了。不过,只要她欢喜便也足矣。
兄妹两人并肩望着随风轻轻摇曳的枝叶,正沉默间――
“师叔,终于找到你了!快跟我回西岐。对了,师傅可以慢一点没关系。”
骑着哮天犬悠悠然飘到他们面前的蓝发青年――昆仑的天才道士杨戬,从空中一跃而下。
“杨戬?你怎么来了?西岐发生什么事了么?”玉鼎真人有些讶异,面色却不变。
杨戬抱怨,“还不都是太公望师叔……真是个会使唤人的人,或者该说他就只会使唤人了。”
帝真不动声色,“小望找我有急事?”
“当然是急事。如果师叔你不在西岐,赛象大会就没有冤大头可坑了。而且太公望师叔和姬发都希望你快点回去。”杨戬一本正经地申明,他只是个传话外加抓人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
帝真扶额,“那只厚脸皮的白痴骡子(太公望)和混账不肖弟子(姬发)……”恐怕杨戬是害怕她不在,他自己被太公望跟姬发拿去当替代品,所以才自告奋勇地跑来抓她吧。
一边和杨戬他们往西岐赶,玉鼎一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真儿,元始天尊曾说,过一阵子要举办新一届的昆仑仙人排行榜选拔赛。这段时间你克制一下,届时别再蝉连最悍破坏奖前三甲首位,知道吗?”
太乙和云中子这两个破坏狂――或者该说恐怖分子,最悍破坏奖每次都紧跟着排在她后面,这让玉鼎感到压力很大。不过幸好,最糟糕厨艺奖每次都是太乙的“三分钟泡面”或者云中子的“#¥%料理”占据首位。
至于所谓昆仑仙人排行榜,就是对仙界众人各方面才能的鉴定和评比。每百年举办一次,貌似最早是由燃灯道人发起的。现在因为燃灯下落不明,所以由道行天尊和广成子暂时负责。……不过,这次的审查人似乎会是新的昆仑十二仙之首――普贤真人。
无视了玉鼎的劝说和警告,帝真转向眼神熠熠发光的杨戬,“对了小杨戬,这次选拔赛你要不要挑战最强道士奖?上一次你似乎输给我家徒弟小狩,仅仅位列第二呢?”
“挑战?这次仙界战斗能力第一强大的道士毫无疑问会是我杨戬――”
帝真吐槽道,“不对吧,我倒觉得你第一强的不是战斗能力而是美貌。金鳌岛的赵公明也说过想要和你比比这项哦?”
“嗯……说的也是。既然师叔你这么说,那么我肯定毫无疑问是仙界美男子no.1!”杨戬头一仰,甩了甩秀丽的蓝色长发。
看着自家自恋无比的徒弟和喜欢欺负人的妹妹在那没玩没了地胡扯乱侃,玉鼎真人终于忍不住吐槽,“够了杨戬,你要是仙界no.1我就是宇宙no.1。”
杨戬明显误解了,“呃、师傅居然也来掺一脚,这下我果然赢不了了吗……”
“仙界不论何时都不曾举办过什么美男子no.1选拔赛。”玉鼎毫不留情地击碎了杨戬的妄想。
当然,倒是有个男性仙人十大人气排行奖,玉鼎还每次都被(迫)选为第一。不过他才不会告诉杨戬,省的杨戬又去参加这种没意义的选拔赛。至于女性仙人十大人气排行奖,每次第一都是龙吉公主,这根本毫无悬念。
“唔唔……”杨戬看上去很是沮丧。
不管怎么说,从兄妹两人来到昆仑以后,玉鼎就一直被称为昆仑第一剑仙和昆仑第一美男子。不说别的,这洪荒大地之上,剑术和相貌两点,若玉鼎认第二,那便没有人敢认第一。
当然,就算玉鼎自己不那么觉得,也不会想让杨戬在那吹牛皮吹到天上去。杨戬已经够自恋了,再自恋下去可就真的没有限界了。而且杨戬的自恋程度,也已经快要和太乙真人那个自恋狂追平了……
玄女帝真微微勾起唇角,不由得笑了起来。有他们在身边,她又何必去追寻过去?
到底我们从前爱过的人,珍惜过的事物,都到哪里去了呢……哪怕再如何自问,也没有答案。何况回首这四千多年,又何尝不是漫漫岁月,踏遍四方;清冷寂寥,愁郁无边?
――四千多年呵……足以让王朝世代转换无数轮回,山河江水变迁出无数分支,往昔哀痛蔓延的心境,也早已没有当初那么绝望灰暗。
有人说,从前是最遥远的距离,因为我们永远也无法到达。
但是现在,至少她的心,终于做到了不惊不惧,不喜不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