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饭菜摆上桌之后,看着已经适应了热气腾腾食物的莱米安狼吞虎咽的模样,雅典娜笑嘻嘻地用叉子柄戳了戳桌面。
“好吃吗?”
莱米安的表情似乎有些困惑,也有些茫然,“……好……吃?”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呆呆地盯着盘子里的食物。
“你觉得难吃吗?”放下刀叉,加尼梅德淡淡地问。
“…………?”莱米安不解地抬起头,看着最初发问的雅典娜,“好吃、难吃?什嘛意思……不懂。”
不懂你还吃那么猛!?明明就没饿着你吧!
和加尼梅德对视了一眼之后,她嘴角抽了抽解释道,“就是对食物的喜好啊。比如有觉得美味的食物,也有觉得无法入口的食物之类的。”
“……我不太明白。基本,所有的食物……我都能吃下去。”莱米安想了想,伸出手指了指加尼梅德手边的一摞羊皮纸,还有烛台上的蜡烛、远处堆着的一摞木柴。
雅典娜摩挲着下巴嘟囔,“喂喂,那样不会吃坏肚子吗?而且你的牙口还真好啊……”
羊皮纸和蜡烛也就算了,木柴也能啃动就实在――……
“雅典娜,那是值得羡慕的事么。”加尼梅德突然凉凉地开口了,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不悦和揶揄。
“坏肚子?――已经习惯了。”莱米安歪头笨拙地使用着勺子,龇出闪亮的小虎牙笑道。
“只要饱就好,不会饿肚子。过去……那个、祭坛额、饿太狠,我会想把自己都吃掉。不过因为会很痛,而且、不对、是所以――所以最后……呜~就是说……放开、不,还是放弃了。”
雅典娜:“…………”
加尼梅德:“…………”
你竟然真的因为饿就咬自己!?雅典娜的内心其实在惨叫。
尽管加尼梅德仍然继续面无表情地在进食,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他的嘴角正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不过人肉――……神肉?好像不太好吃,有点酸。”莱米安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直接趴在桌子上,伸出舌头去舔食盘子里的食物了。
毕竟他还是不怎么会用那个别扭又麻拐的餐具,而雅典娜和加尼梅德又说不可以用手――结果,没一会儿,就吃了一脸。
雅典娜:“…………”
加尼梅德:“…………”
有点酸……他还真吃过自己的肉吗……这时已经有些风中凌乱的两位心中,想法难得一致到了令人喜极而泣的地步。
突然想到后来的双子座德弗特洛斯,此人曾极其剽悍地一口啃烂白银圣衣的场面,差点就泪流满面的雅典娜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加尼梅德,记得不要把他养成能一口啃烂圣衣的巧克力喵。”她赶紧叮嘱好歹也算是莱米安监护人的加尼梅德。
加尼梅德异常冷静地撕下一小片面包放进嘴里,咀嚼咽下去之后才有条不紊地说,“人类的牙齿再怎样坚硬也无法咬碎圣衣――至于神o能否做到这一点,我持保留意见。”
“这不是学术研究……你可不可以不要用那种赘述实验报告一样的平静语气说话。”她的额角蹦出了一个十字。
没见过咬碎圣衣的坚硬牙齿?恭喜你,如果你能活到未来的某一天,见到那位双子座德弗特洛斯,也许就会惊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林子大了啥鸟儿都有了。
――默默在内心腹诽的雅典娜,怨恨地瞥了不为所动的加尼梅德一眼。
看到莱米安已经狼吞虎咽地把食物吃完,正在死盯着她盘子里的食物眼巴巴地看,那副湿漉漉像小狗一样的眼神,让她不禁有些好笑。
因为看到莱米安那副表情,突然母性泛滥的雅典娜向他招了招手,“来,过来。”
“……?”蹲在椅子上歪了歪头,莱米安忽然跳了下去,哒哒哒跑到了雅典娜身边。
虽然不知道她叫自己做什么,但是一定不会伤害自己的――莱米安就是这么想的。
一把将轻得几乎没多少重量,又骨瘦如柴的莱米安抱起来,雅典娜用手帕开始给他擦脸。
看着他满脸的汤渍油迹和食物残渣,不由得抱怨了一句,“又没人跟你抢,干嘛吃这么急。还觉得饿的话,我这份就给你吃吧。”
想到什么似的瑟缩了一下,眼睫毛上下扑扇半响,他才愣愣地指着盘子问,“……可以吗……?”
“可以,给。”她很大度地把自己的盘子往近拉了一点,然后拿起勺子,手把手开始教他用勺子。
兴高采烈的莱米安像是得了什么讯号一样,立刻扑了过去,一把搂住她脖子,而后舔了她的脸颊一下。
“噫――――――――――――!!!!!!”被偷袭而一下子呆愣住的某女神,立刻下意识地惨叫一声,把他踹下了椅子。
“……??”有些委屈地摸了摸自己撞痛的屁股,莱米安看了看一旁若无其事、目不斜视地继续吃饭的加尼梅德一眼。发现他没有为自己解释的意图,只好垂头丧气、小心翼翼地开口。
“惨叫、为什嘛?”
“以后再怎么高兴也不准舔人的脸!!!=皿=”悲愤地擦着自己脸上的口水和饭渣,她突然开始觉得有些胃疼。
“那、要怎么……表达?”
“拥抱就行了!!”
“唔呃……拥抱~嗯。”示意自己记住了,莱米安用力点了点头。
两个正在大眼瞪小眼的人没看到,一旁一直看着他们穷折腾瞎胡闹的加尼梅德,此刻脸上正流露出一丝以往都无法得见的温柔神色。
只是,那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罢了。很快,他就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扑克脸,只是默默地解决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
于是,因为雅典娜这一句话,从此以后,莱米安就成了圣域有名的“抱杀王”。不少人都收到过他的“抱杀”式感谢。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虽然雅典娜准备回女神殿去,但莱米安却眨巴着大眼睛、拉着她的衣服一副欲语还休的神情,搞到最后,黑线满头的她只好等他睡着之后再走人。
结果,莱米安兴奋得怎么都睡不着,一直在和她说话。最后,被逼无奈之下,雅典娜只好拿出杀手锏――唱摇篮曲。
……虽然好像没多大效果就是了。这让她的自尊心严重受创!好歹也是个立志做专职音乐人的人――虽然那是上辈子的事就是了……
“你在……念?不对、说?出声的――很好听……是什嘛?”
“是被称为‘歌’的东西啊。”
“歌?……是什嘛?”
“嗯……我唱的这个是摇篮曲。”轻轻拨了一下莱米安那缕挡住眼睛的额发,她淡淡地笑答。
“是母亲抚慰孩子入睡的歌曲,虽然调子很简单,也相当简短,不过都非常上口――呃,我这么说你可能不太理解吧。”
“母亲……?”莱米安畏缩地向后缩了缩脖子,眼中似乎饱含着恐惧,“明明一点都不像……那个……从来也不会这样跟我说话,也不会像这样抱我……”
大概明白莱米安的畏惧是出自对德墨忒尔的印象,雅典娜不由得斩钉截铁地说,“真正的母亲,是会温柔地伸出双手、拥抱亲吻孩子的女性。是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会牺牲一切来保护孩子的伟大之人。”
虽然她从没见过聪慧女神墨提斯,但是纵观整个希腊神系,像雅典娜和特莉托格妮雅的母亲――聪慧女神墨提斯那样……一心一意只为自己的孩子着想、甚至宁可牺牲自己,也要让孩子们活下去的女神,绝对可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那、那……我要雅典娜做母亲!”
“噗……!”她不由得低声笑了起来,“就血脉关系而言,我是你姐姐。而且……我也不是那么伟大的人。”
“可、可是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像老师他们那样……”莱米安委屈地扁了扁嘴。
“你这话听上去像是很想做圣斗士啊?”她挑眉。
“不、不行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不行。我本想,比起圣斗士,或许你更适合别的……说起来,莱安,你知道樱花么?啊对了,你过去都一直在那个祭坛里,所以肯定没见过吧。
在遥远的极东之地,盛开着一种只有七日花期的花,开得再怎么绚烂华美,七天就会凋零散落的无常之花。圣斗士……就和这种花很类似,所以虽然他们的存在很必要,我却不太、喜欢那种生存方式――”
莱米安奇怪地问,“只开七天的话……不要盛开不就好了?”
“假如不盛开,又怎么会有人知道它的美丽?”
低下头嘟囔了半响,他才喃喃地道,“……我……讨厌那种花。”
“为什么?”
“我不能如樱花般散落。因为,如果我做了樱花,会有人陪着我凋谢的……至少,雅典娜和老师的心,会为了死去的我……而感到悲伤吧……?”
“会的、吧?”像是满含期待,又像是不确定的不安似的,他惴惴地问。
她忍不住失笑,揉了揉他金砂般纤柔的发丝。
“先不说你那句像莎老爹(莎士比亚--)剧作中、让人忍不住想笑的台词一样的话――你还真是个温柔的孩子啊。但是,这样可不行。太温柔的话,早晚有一天就会受到伤害。所以,必须把那温柔掩盖起来。
不懂得反抗的温柔,早晚会变成逆来顺受。道理是拳头的筹码,拳头是道理的利器。光用拳头不讲道理的是野蛮,光讲道理不用拳头的叫迂腐。所以,智慧和力量一样重要。明白么?”
虽然不是鄙视自己的头脑,或者轻视特莉托格妮雅的战力,但就事实来说,身为战争女神的她、和智慧女神的特莉托格妮雅,所司掌之力的侧重点,就可说是一种证明。
莱米安似懂非懂地点头,“……嗯。我会努力的。”
第二天下午,由于有事来水瓶宫和加尼梅德商议的雅典娜,刚在实验室坐下,就有人闯了进来。
“……雅典娜!”
“嗯?”
莱米安蹬蹬蹬跑过来。
对着她扑上去,紧紧抱住开始蹭,“终于――见到你了~!”
“哈啊?”雅典娜满脸莫名其妙,水瓶座加尼梅德则依旧面无表情地在摆弄实验器材。
“我们昨天不是才见过面么?”
“唔嗯~”点头。
“等下、好像今早也见过面了吧?”
“见过了哦~”继续点头。
“那你还一副一百年没见的德行?热死了,快下来!”
“不要。”摇头。
雅典娜开始头疼了。她抚额黑线地看向了看都没看这边一眼的加尼梅德,开口叫道,“……加尼梅德……”
加尼梅德抬起了头,示意她随便问。
“我记得狮子是猫科动物不是么……”
因为不确定他的诞生日,所以让六分仪座的艾希瓦莱娅计算过之后,才得知莱米安是狮子座的诞生日,因此现在莱米安已经被她界定在了“幼狮”这一范畴。
“……也许也会有变异种。”手里的动作凝滞了一下,加尼梅德的眼中似乎有了一丝笑意。
“再怎么变异猫也不会变成犬吧!”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已经开始做实验,没工夫搭理他们的加尼梅德敷衍答道。
“世界再大也没有能异变成犬的猫!”
“月亮上来的变异种。”这回直接开始胡扯了。
“月亮上只有兔子――呃不对月亮上根本就没有生命体!”
“那是你亲眼所见?”抬起头,加尼梅德挑眉反问。
她固执地扭头,“哼……!虽然没确实见过,但是确实没有任何生命!”
“既然没亲眼见过,那么搞不好就会有我所说的那种可能性。”这下彻底结束话题了。
“……喂,都不理我。好悸动、鸡冻……不对,激……――好寂、寞啊。”莱米安无聊了。
因为莱米安过去一直都吃着那些压制身体成长的药,所以为了避免停药之后,他会在一夜之间成长成大人――
毕竟那样会对他本身就不怎么健康的身体造成很严重的伤害――加尼梅德专门为他调制了一种……让他能够像正常的人类孩子一样长大的药。
然后,就牵扯到莱米安竟然主动说想要做圣斗士这件事上来了。于是,雅典娜开始犯愁了。
虽然年龄还很小,但是他长大以后,万一两种性征都显现出来,不是很容易招人侧目么?那样会为他带来更多好奇、甚至是恶意的目光。
加尼梅德表示可以用药物控制身体的表性征之后,能决定的事就只剩下一件了。那就是莱米安到底是做“男孩子”好,还是做“女孩子”好。
虽然不管选哪个,最后都无法成为完全、真正的“男性”或者“女性”,但至少表面上的性别,不会出现什么太大问题。
本来两个人是打算把这个问题交给莱米安自己决定的,但结果莱米安却问,哪个性别可以和她及加尼梅德在一起,雅典娜说都可以。
然后他就问,哪个在一起的时间长一点?雅典娜的回答则是无语。
之后他则是问,哪个可以更好地保护她和加尼梅德――
最后,不知道狮子座的准黄金圣斗士、珀琉斯那个天然爽朗男到底对莱米安说了什么,不管雅典娜和加尼梅德怎样劝说,还是多考虑一下比较好――的。莱米安都坚决要做“男孩子”了。
于是,这下不用戴女圣斗士必须戴的面具了是很好。但是每天面对莱米安那个逵猩竦难盗罚补患幽崦返潞退诽鄣摹
“手臂太直,再来。”
“…………啊呜。”
“出拳太慢,再来。”
“…………呃唔。”
“力度不够,重来。”
“――吭唧~~!!”
“重心不稳,重来。”
“………呼哧!”
加尼梅德要求严格的下场,换来的就是――莱米安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看着这一幕,彻底忧郁了的加尼梅德呆然地看着他,发怔半响后,微不可闻地吐出一口气,只好僵硬地用手摸了摸莱米安的头。“……真是、拿你没办法。”
尽管很快,加尼梅德的手就像触电似的,赶紧收了回来也罢。因为接触人时间太长,他有点想吐。
而每当雅典娜跑来看莱米安,莱米安就直接扑上去抱住她的腰猛蹭,“呜呜~”地穷叫唤。弄得加尼梅德尴尬得像是自己虐待了小孩子,还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似的困窘。
结果一向冷脸的水瓶座,自莱米安开始参与圣斗士候补生的训练之后,那张“棺材”脸就直接上升成“棺材板”脸了。
面对着加尼梅德越来越黑的脸,渐渐开始适应训练,并且愈发努力的莱米安,本以为加尼梅德生自己的气了,可又不像――毕竟之后加尼梅德依然像往常一样训练他。
而且除了训练之外,加尼梅德一句重话都不曾对他说过。
于是,满心惴惴不安、把事情考虑得过于复杂化的莱米安决定,自己要发愤图强!!
然后,他就去找某个黄金圣斗士……背着加尼梅德增强自己的训练力度和强度去了。
至于是去找了哪个黄金圣斗士…………当然不是处理事务忙得脚打后脑勺,悲愤之下时不时神隐失踪、被誉为翘班狂魔的教皇卡斯托尔。
也不是一天到晚哈哈哈爽朗笑、天然得让人招架不住的狮子座准黄金圣斗士珀琉斯。
而是……初次见面就没给彼此留下什么好印象的、双鱼座准黄金圣斗士――那希索斯。
为什么没去找别的圣斗士――――谁叫莱米安统共就认识这三个人呢。r(s_t)q
那希索斯不是个记仇的人,何况对方还是那么小的孩子。
因此当莱米安跑来双鱼宫找自己,眼巴巴盯着自己半响、却别别扭扭对着手指不说话时,正在玫瑰园里浇水的那希索斯,只好无奈地放下手边的工作,抬起头来主动询问了。
“有事么。”
“……你、很强吧。”
那希索斯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微笑反问,“……假如不够强,还能穿起这身黄金圣衣?”
莱米安鼓起勇气开口,“能不能教教我战斗的方法!”
“…………”那张精致端丽的脸上,温和的微笑稍微僵硬了一下,随即似乎有些脱力。
“你的老师不是水瓶座加尼梅德吗?为什么要我教你?是水瓶座教得不好,还是你想偷师?”
“都不是!我……我只是不想让老师失望……我太笨了,所以很多地方一个人都做不好,然后老师就会一言不发――我可能惹他生气了……”莱米安鼓起包子脸,讷讷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那希索斯拈着白玫瑰嫩绿叶片的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眼睫微颤之下,在眼下投落一小片阴影,“难道说,我看上去真的像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
虽然他总是在温柔地微笑,但实际上圣域里的众人,对他和珀琉斯的评价根本就是一边倒。
尤其是跟他及珀琉斯一样,总是在笑――但却与他的温柔微笑及珀琉斯的爽朗笑容完全不同的……笑得总是令人如沐春风般温暖的准天秤座风於。
因为风於,虽然同样也是在微笑,却给人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和他的气质非常相称的温润之感。
不管是谁,在和风於的交谈中,总是能不知不觉的交心,把自己的烦恼忧虑倾诉出来,然后感觉到自己变得相当的放松舒适。
“如同沐浴在暖阳春风中一般的感觉。”
这是圣域里和风於接触过的人的共同评价。
然而,当这些倾吐了自己烦恼的人在事后回想起来时,都会发现自己在谈话交流的过程中,总是会不知不觉的偏离主题,想要打探关于这位准天秤座圣斗士的事情,完完全全的没有任何一点着落。
因此,所有人都认为还是平易近人、爽朗乐天的珀琉斯比较好相处――而喜欢接近那希索斯的,基本上都是山下那些对他的美貌心怀思慕的少女们。
再不然就是有着奇怪嗜好的男人……虽然珀琉斯不能算在内就是了,因为他似乎脑袋有毛病。不然怎么会有人不带丝毫目的性地接近自己呢。那希索斯的想法就是这样。
而事实上,那希索斯、珀琉斯和风於这三个人的关系,事实上非常的诡异。
没错,就是“诡异”。
因为按照常理来说,爱笑的人一定都很有共同的语言,关系也应该会非常的融洽(外人的认知)才对。但是除了那希索斯和珀琉斯的关系还算不错外,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和风於的关系,都只能用“淡”来形容。
“不、不行吗……?”莱米安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看着莱米安那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那希索斯微微蹙眉,随后移开视线,“不是不行。只不过……假如你能受得了我的严苛训练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另外,我不会教你圣斗士的绝招,只会指导你基本的战斗技巧。毕竟你的老师是加尼梅德,我还不想由于逾距指导、因此而破坏圣域内部团结。”
开口闭口三句话不离圣域和女神、荣耀与骄傲。但事实上,那希索斯的信仰,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纯粹热忱。
途经双鱼宫时,看到莱米安请求那希索斯,帮他训练这一幕,停下脚步的雅典娜默默想道。
虽然能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执着这些东西,但却没想过,他对过去发生的事会那么认死理――
不过,为什么莱米安不去找看上去十分和善又爽朗的珀琉斯,反而找严格又认真过头的那希索斯呢……这一点她百思不得其解。
但也是。据说双鱼座的人,是对别人的痛楚最能感同身受,也是最为敏感的。那希索斯也是如此,只是一般都没有人能看出来而已。莱米安的直觉之准,简直快要堪比珀琉斯的瞬间判断力了。
那希索斯虽然在感情倾向方面很有些不正常,甚至有些扭曲,但他为人还是十分正直的。这一点从魔宫玫瑰(royal demon rose)的铺设就能看出。
魔宫玫瑰可以让对手产生幻觉,中招后就会渐渐丧失五感。只要把这种玫瑰,悄悄撒入对手所要经过的路线以及暗中偷袭,都能顺利的把对手解决掉。
当初,建议那希索斯铺设魔宫玫瑰的人就是雅典娜。但是究竟铺设在什么地方,怎么去铺设,却是由那希索斯自己来决定的。原本这件事,就可说是一个考验,但是……
他却毫不犹豫地专门把魔宫玫瑰,铺设在了教皇厅与双鱼宫之间的步道上――
魔宫玫瑰的作用,是用来阻挡敌人的脚步的。
为什么他不把玫瑰铺在双鱼宫与双鱼宫前的水瓶宫之间?
毕竟敌人在到达双鱼宫之前,先在魔宫玫瑰中先消耗体力、或者因此而败亡,身为最后一宫守护者的那希索斯,由此而以逸待劳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情。
但他却没有这样做。
就表面来看,这显示了他要堂堂正正与敌人战斗的决心。卑劣的手段于他而言,非不能也,实不为尔。
但是――
将魔宫玫瑰铺就在教皇厅和双鱼宫之间,而不是铺设在水瓶宫与双鱼宫之间,是说明他个人即使战死,也不会让敌人通过吗……得到这个结果之后,雅典娜只能无声叹息。
难不成后来的所有双鱼座,之所以也是将魔宫玫瑰铺设在教皇厅和双鱼宫之间,就是从这里开始,变成一个不成文规定的?
但是……这样一个光明磊落、值得信赖、心地仁慈、负责守信、谨慎认真,打算把承诺守护到死亡之后的人――坚定地信任着那希索斯的珀琉斯,看人还真是精准无比。
也正是由于珀琉斯的这份信任,才让更多的人选择了信任令人琢磨不透、看上去温柔过头……甚至有些优柔寡断的那希索斯。
他从不像后世的雅柏菲卡或阿布罗荻那样口衔玫瑰,或坚强或傲然地迎击敌人。但总是温柔微笑着的他,指间婉转盛放的娇艳玫瑰,却是倍受众人信赖的究级杀技。
信任可能换来背叛,但信任本身,是一种多么伟大的品格。
她只能感慨,珀琉斯不愧是有资格被称为“狮心之王”的英雄。尽管他暂且将国家交给臣下去管理,自己反而跑来做圣斗士这件事,也让不少人诟病就是了。
虽说当初将那希索斯带回圣域的人,是她自己和摩羯座的佩恩哈特,强迫他做圣斗士的也是他们……但其实说到对那希索斯的了解,他们俩根本还不如珀琉斯对那希索斯了解的十分之一。
只是,那希索斯这家伙――还真是完全不像神话里那个、会自恋到爱上自己水中倒影,就溺死在湖里的自恋水仙笨蛋啊……神话故事果然是不能相信的吗?
一边这样思索着,她一边慢悠悠晃回了女神殿。
本以为莱米安可能不过是说说,不会真的跑去找那希索斯训练的雅典娜,在某天傍晚散步途中、经过训练场时,看到了正在被那位玫瑰丽人严苛培训的莱米安。
“……嘿~~!”
“反击太慢!防御之后的追击出现破绽!”轻松自如地躲避着莱米安的攻击,那希索斯可说是毫不留情地痛揍着身上已经多处受伤的莱米安。
“防御做得不错,但是你的反应力实在过慢。不要试图跟上我的速度,你必须要找出我的破绽才能击中我!找不到对方的破绽时,就自己创造破绽让对方落入陷阱――”
“所谓战术之中的先之先、先、后之先,其实就和猜拳中的布、剪子、石头一样!明白我说的话吗?”
趁着莱米安停下攻击、喘气休息的时候,那希索斯开始逐条给他分析之前的所有攻击方式。
“真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在特训啊。那希索斯也就算了,他那种认真过度又严守纪律的性格,我觉得不当真也难,但是莱安――”她无法置信地喃喃自语着,身边却忽然传来了加尼梅德淡淡的声音。
“他们每天都会在这时候对招一次。”
“咦?加尼梅德??”雅典娜惊讶地回过身,看到加尼梅德冰蓝色的眸子,正沉静地凝视着训练场中的两人。
明知道莱米安在训练之外,另外还有找别的圣斗士培训,他却没有丝毫生气的前兆,而且一直都在默默守望着自己的学生吗――她忍不住有些想笑。
不愧是内心温柔的加尼梅德啊。就连关心方式都这么的……笨拙。
“因为这孩子觉得寂寞了吧?你不称赞他的话,他就会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认为你不喜欢他了。所以才这么拼命,这么努力。然而你却连一个笑容都舍不得给他――简直就是个吝啬鬼。”
“……是吗……我完全不知道,真是失职……”加尼梅德微微皱起了眉,似乎有些自责。
训练场上,那希索斯对被自己打飞在地的莱米安伸出手,有些歉疚地开口,“没事吧?抱歉……因为你进步很快,所以我不由得就认真起来,忘记要手下留情了――”
“诶?真、真的吗!?我真的进步很快吗!?”抓住那希索斯的手站起身,莱米安睁大清透的水蓝双眸,似乎颇有些兴奋。
“正是如此。目前你在力量方面和黄金圣斗士并无差别,只是对力量的控制不够稳定。另外就只是作战技巧、应战能力,还有经验十分薄弱而已。依我来看,你具有十分罕见的才能,像这样继续持之以恒、假以时日便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战士。”
拂了拂被晚风吹散的铂金色长发,那希索斯的笑容也不由得愈发柔和了起来。面对着和自己已死去的弟弟妹妹一样年纪的孩子,他一向无法太过冷酷严苛。
“嘿嘿,那就多谢你了~我会进步这么快,也有那希索斯的功劳哦!谢谢你啦~!”莱米安害羞地揉了揉脸颊――那个动作简直和雅典娜掩饰不好意思时如出一辙。
“……呵。”看到如此天真的笑颜,那希索斯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并非所有足够努力的人,都会让我产生同等的好感。能够让我生出认可你的想法,这恐怕也算是你才能的一部分吧。”
“也许……会很适合双鱼座圣衣呢……至少比我适合。尤其是那个能让植物瞬间盛放、又让它们瞬间枯萎的奇异能力――”虽然这孩子是狮子座的诞辰,因而怎么都不可能穿上双鱼座圣衣……
那希索斯微垂双眼,温和的笑容不由得带着几分苦涩。
他一直认为,自己根本就不具备成为一个优秀战士的素质和品性。他也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就是最适合这件双鱼座圣衣的人,只是拼命地让自己成为符合这件圣衣的战士而已。
所以他才那样拼死地维护所谓“荣誉”与“责任”……但是那样,让他的内心已经疲累、痛苦到了麻木的地步。也因此他才一直只是准圣斗士,因为他不打算通过最后一个试炼。
他只是在等。等有人从自己手中夺走这件圣衣。等比自己更适合这件圣衣的人出现而已。
“咦?你说什么?”莱米安疑惑地歪头。
“……不要分心!快点练习!”
看着继续训练的那两人,加尼梅德不由得一脸为难,“怎么说,我不太会那样……像准双鱼座一样称赞他,抱歉。”
远远地捕捉到场地内那希索斯一瞬间的悲伤神情,因而有些纳闷奇怪的雅典娜回过头,对加尼梅德说道,“干嘛要对我道歉,假如真的觉得自己有问题,之后想办法弥补不就好了。”
“……我会考虑的。”抿了抿唇,加尼梅德转身离开。
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之后,她转过身,继续注视着场地内的两人。
那希索斯最近流露出那种忧愁哀伤神色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多了――
他到底怎么了??完全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雅典娜不由得抬步走进了场地内。
“那希索斯。看来,你难得遇上了不会因为你作风严谨正直认真,就因此而讨厌你的人了呢。”
“女神殿下……!?”看到她出现,那希索斯明显吃了一惊,随即神情又黯然下来。
不会因为他这种性格与相貌的落差,而讨厌他的人,除了珀琉斯及莱米安之外,其实还有一个。
只是那位少女,从来都不愿意开口跟他说一句话,也不愿意主动靠近他而已,只是微笑着、沉默着,远远注视着他……明明不讨厌,为什么不愿意接近他,他怎么都想不明白。
说不定……其实是自己太过自负了吧。自信是好事,但是自信过度就会变成自负了。那希索斯低声短促地轻笑了一声。
雅典娜弯下腰,笑眯眯地摸了摸莱米安的发顶,甚至恶作剧般地揉乱了他那随意束起的金砂般的柔软长发,“莱安,虽然加尼梅德没说什么,但是你这么努力的事,他可是知道的哦。”
“咦、咦?是吗――加尼老师不生气了?”莱米安立刻像小狗一样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她甚至能看到他身后氆氇氆氇来回摇的尾巴……话说回来狮子真的是猫科动物吧?雅典娜啼笑皆非地想。
“他从来没生过你的气,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罢了。加尼梅德一直都是这种笨拙的人啊。所以你们两个都要好好加油才行~要和睦相处啊。”她用手指弹了他额头一下,莱米安立刻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起来。
“啊~呃……咳咳、虽然打断你们谈话很不好意思,但是现在还在训练中。”那希索斯很没眼色――不如说真的是有点认真过头地出声提醒。
雅典娜神色自然地直起身,“嗯?真抱歉,打扰到你们幽会了,我马上就走人,所以不用这么冷淡也可以哟~”
那希索斯那张美丽绝伦的脸一下就扭曲了,但就事实来说,其实是脸上被奇异的微红给覆盖了。
“幽、幽会什么的――才没有这种事!女神殿下,请不要开这种完全不好笑的玩笑!我们这是在训练!请不要把我说成那种有着奇怪趣味的变态!!”
“噗……就是因为你这种认真的性格,所以珀琉斯才总是故意说那些话消遣你、逗你玩啊。至于你说的‘奇怪趣味的变态’……”雅典娜恍然大悟地一拳砸在手心。
“啊啊~原来如此,你是指恋-童-癖-吗?没想到一脸纯情的你竟然会知道这~种………………………………的词汇呢。”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那……那个省略掉的空白是什么……?”那希索斯心惊胆颤地后退了一步,手里精致的白色玫瑰花,似乎都因为染上了他的慌� �而憔悴得不得不凋谢了似的,撒落了好几枚花瓣。
似乎颇为困扰地歪了歪头,雅典娜一脸神秘地勾了勾手指,“嗯、是什么呢……你真的想知道?”
如果是珀琉斯这样说话,他还能毫不留情地反驳回去,但是现在这个对象可是女神!他总不能破口大骂、或者直接甩出一把食人鱼玫瑰吧――
“不……完、全不想!失、失礼了!在下还有任务!今天的训练就到此结束!”那希索斯慌不择路地光速离开了。
“……啊!跑掉了……”莱米安刚试图出声阻止,那希索斯无限恐慌的背影就已经消失在他们视线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