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9、第九章 天意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哥哥!”忽禄谷依旧不屈不挠地追问。

夷离回过神来,舒了口气,展颜一笑:“不打了。”

“不打了?”竟是勃羯第一个惊诧地反问。

“不打了,”夷离眯着眼睛仰望苍穹,握着缰绳的手却被胸中的热血和欲望激得微微发抖,“一定是我六族子弟里有人亵渎了天神,才会惹得长生天各神发怒,竟无神迹显现。我身为可汗,要亲身斋戒七日,请大祭司向天神赔罪,还要揪出那个渎神的人碎尸万段,平息天神的愤怒。至于这些不知死活的南蛮子,”他提鞭遥指应水,“去派个人请他们的首领出来,我们约期,日后再战,总要让应水在我眼前灰飞烟灭!”

“是。”勃羯松了口气,看着夷离侍从们匆匆去传令。

“哥哥!”忽禄谷此刻才从惊诧中醒悟过来,抢至夷离身边低声争论,“大军已经到了这里,倘若无功而返,日后六部子弟人心不一――”

“我们早已人心不一,倘若此刻征战,必定一败涂地,到时候还怎么收拾人望?何况,”夷离微微冷笑,俯身朝向弟弟,“打起来的时候,你素来总冲在阵前,怎么提防背后的冷箭?应水只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但若是我因为一时胜负葬送了兄弟,就是得了齐朝皇帝的宫殿,又有什么滋味?”

“是。”忽禄谷瞬间平息了不满,远远朝比刹骑手簇拥着的苏臣狠狠地看了几眼,朝夷离行了礼,径自去了。

不一刻阵中号角声四起,胡人骑手戒备着缓缓退却,重新扎营,刚刚停当,应水城中便派使者送来了回信。

“戌正,北门西五十里见。”信上不过寥寥几字,夷离却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这是你们主人亲自写的?”他含笑打量面前精悍挺拔的年轻使者。

“是我家主人的亲笔。”

“这样的字,倒不像是个女人。”夷离大笑,“回去告诉她,就这么办好了。”

“可汗,”几个年老叶护都劝夷离多带些子弟防身,夷离听着他们的奉迎并不做声,却问远远沉默不语的苏臣,“你怎么看?”

“不宜多带人马,”苏臣出乎意料地道,“若可汗不放心,我愿亲自追随。”

“用不着,”忽禄谷冷笑,“我们斡度勇士够用了。可汗,忽禄谷亲自给你执鞭!”

“一个女南蛮,又在这样开阔的地方,有什么值得戒备?”夷离道,“我只带两个侍从为我倒酒就行了。”

“可汗,”几个年老叶护都不做声了,忽伦却道,“我也同可汗一起去吧。”

帐中人皆一时愕然,忽伦望着伊摩臣叹了口气:“我已年老力衰,恐怕再也不能亲自上阵,只想先去看看日后我东胡对手的摸样。”

“也好。”戌正夷离与忽伦各带两名侍从赴约,矮坡上只一座彩帐帐帘高挑,灯火通明之下小厮们往来布置酒菜,胡文诚亲自迎出来,将夷离等人引至帐中。

“可汗安好。”几人入座,小厮们送了酒上来,主位上的林纵朝夷离含笑点头,咳嗽了几声,示意胡文诚举杯,“我一时小恙,忌酒,不得已请胡大人代劳,失礼了。”

“可汗。”寅古烈意欲劝阻,夷离却与忽伦一起举杯客气了几句,将酒一饮而尽。

“既然你们大军已至,马贼也已退去,那三十万两银子,是否也该交割了?”

“之前马贼犯境,那三十万两银子尽数被用来劳军安民了,”林纵道,“可汗仁慈,能否再宽限些时日?”

“呵呵,”忽伦摸着胡子一笑,“当年晋王和巨黎古可汗之前在长生天前立下盟约,难道因为几个马贼,就打算赖账?”

“应水就是晋王和先可汗的盟约之地,难道在叶护眼里还不值三十万两银子?”胡文诚道,“此事我等已上呈天子,自然有所安置,叶护放心。”

他与忽伦往来争执,林纵低低咳嗽,见夷离只是默不作声打量自己,便抬了抬手里茶盏:“我以茶代酒,不恭了。”

“不妨事。”夷离望着她苍白秀丽的脸庞,将杯中物一饮而尽,止住忽伦,“银子的事日后我和齐朝皇帝商量――不知道小楚王如今的封号是什么?”

“我早不是楚王了,”林纵笑道,“下官平州安抚使林纵。”

“平州安抚使?”夷离嗤笑一声,“汉人的官名就是拗口。”

“虽然拗口,”林纵扬眉道,“安民抚远却是我的心愿。”

“安民抚远?”清澈锋锐的目光里逼人而来,夷离脸上笑容渐渐淡去,“好志向。”

空气仿佛霎时紧绷,胡文诚惴惴不安,悄悄看了看林纵身边独自按剑而立的刘纪广,又看了看夷离和忽伦身后魁梧的武士,暗地里评估着胜算。夷离与林纵静静对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举杯示意,“我们明日回草原,日后倘有机会,自然相逢,到时候,”他微微一笑,“长生天护佑,愿我等皆各偿所愿。”

第二日东胡果然撤兵,然而却是隔昆与比刹子弟压阵,大军缓缓而退,正好方便胡文诚遣人分批将银子绸缎送来,送来的还不到一半,忽伦便急着将李筠客客气气送回去,这让伊摩臣十分不解:“父亲,倘若汉人背信――”

“我儿,我替你看过了,”忽伦这些天劳心费力,犯了旧疾,只得躺在毡车中料理事务,他望着帐顶按着胸口咳嗽了几声,目光仿佛穿透毡布,望见了遥远的未来,“你未来的主人虽然是个年轻的女人,她的眼睛里却有男子汉一样的野心,只怕中原皇帝的宝座最终也会落在她手里。我知道你年轻气盛,但记住我的话,一旦真有投奔她的那一天,就死心塌地地服侍她罢。”

“父亲!”伊摩臣不服气地张了张嘴,却没反驳,只俯身下去替忽伦掖了掖胸口的毯子。

现在不信也好,忽伦望着他年轻的眼睛暗自微笑,伊摩臣生性并不固执,他知道这个孩子早晚会比自己更明白如何保全自己的部族。早早看透世事又有什么好处?就如他,在夷离比林纵更早一刻移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东胡落败的未来,可那一刻却没有一丝欣喜安慰――中原朝廷衰败,胡人便南下趁火打劫,中原朝廷兴起,胡人便纳贡称臣,这样的纠缠平衡却似乎并不为小楚王所喜,连此刻暂时的结盟也透出些微漫不经心的敷衍,倘若她得到了中原,腾出手来,剑锋又会指向什么地方?

“安民抚远,呵呵。”他轻轻笑了一声,无论那是什么样的未来,但他终究看不到了。看不到,也好。

“二十万匹秦州绸,十万两银子,”林纵此刻正站在应水城头,目送最后一批银车出城,“只换回了个酒鬼,要我和朝廷怎么交代?”

“什么酒鬼?”李筠掸了掸自己襟上的酒渍,“七爷想用这点东西去换胡人的草原,何必拿我做幌子?”

“什么草原?”林纵道,“只区区数千马贼,便差点攻破应水城池,又花费数十万两银子,我早已吓得心胆俱裂,正要上折请罪,日后只怕闻此色变,还提什么胡人什么草原?”

“七爷派兵接管了应水以东十几处贡所,还在乎区区几十万两银子?”李筠大笑,“三十年胡汉和平,便毁在七爷手里,这样的手段胆量,七爷还怕什么胡人么?”

“这些且不论,我却记得你我还有些恩怨未了,”林纵微微一笑,自怀里摸出枚崭新的铜钱来,“看在你也出生入死一回的份上,我便给你个机会:这是今年新铸的通宝,有天子名号在上,必定能感知天意,落地时倘若字在上,我便饶了你,倘若画在上,我便杀了你,如何?”

“七爷!”李筠毫不在乎,胡文诚却惴惴不安,正要上前替李筠求情,却又被刘纪广拦住,眼睁睁看见那枚铜钱在空中划了个弧线,笔直地落下城去。

林纵负着手朝下看了看,却问李筠:“是字还是画?”

“自然是字。”仿佛没什么兴趣似地,李筠懒洋洋地看了一眼道。

“是字?你看清楚了?”林纵笑容中渐渐透出逼问似地锋芒来,胡文诚连忙上前打圆场,“下官,下官这就派人下城去看个究竟。”

“看了也是一样,还是字。”李筠笑道。

“是字?不后悔?”

“早知道七爷行事如此痛快,我便该早些弃暗投明,”李筠道,“我知道七爷担心我是萧相一手提拔的门生,背不起背师叛门的名声,却不知我这样的人只要痛快,管什么声名廉耻?我听说凉州杜隐也是位好饮之徒,想来七爷门下,总不会吝惜好酒罢?”

“他虽然和你一般好酒,”林纵失笑道,“但听了你这样的话,只怕不肯和你一起喝。”

“七爷仁厚怜才。”胡文诚此刻方才松了一口气,他正搜索枯肠寻些套话出来奉承恭贺,两个侍卫却匆匆登城,将文书呈到林纵手里:“七爷!朝廷的邸报!”

“怎么这么晚?”林纵看了看封皮上的日期,只随口抱怨了一句,拆开匆匆阅过,脸色却突然大变。

“七爷?”胡文诚见她目光凝重,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大事。”林纵捏着文书的手微微发抖,良久方才透出一口气来,“审先生之前的信上,没提京城出了什么事?”

“没听说出什么大事。”刘纪广极力沉住气,“七爷不是也都看过了?”

“七爷,出了什么事?”胡文诚问。

“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林纵只觉指间文书上的文字火炭般烙在胸口翻滚不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她重新展开文书,仔细在文字里搜寻――“太皇太后小恙缠绵不愈,诏护国寺等三十六处寺庙祈福,遣宫人往各州还愿,”在卷尾不长的名单里,“普济庵慧休”五个字赫然入目,林纵手指轻轻在那几个字上抚过,几乎说不出话来。

皇祖母必定安排她来平州,只是――林纵向南望去,头顶阳光暖洋洋洒下来,她却觉得自己手脚紧张地发冷。久别情怯,明明是欢喜到了极处的,在大军压城可汗相邀时镇定自如的平州安抚使,这一刻,却害怕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五胡之血时代盖世双谐信息全知者反叛的大魔王终末忍界我只有两千五百岁你老婆掉了奸夫是皇帝绝对一番玄尘道途
相邻小说
晨曦[生化]丧尸影后有堵墙(GL)[家教]千与千寻夜宴最难撩的小姐姐[娱乐圈]以父之名假如爱有天意我会十八种养猪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