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远离克西族扎营地的密林边缘,身罩玄青色斗篷的人负手而立,看不清样貌,亦分不清男女。
他身后跪了一地的人。
那些人身上穿着克西族的服饰。
如果顾冉在的话,定会认出他们就是在林子里袭击她和萧萧的刺客,也就是假扮成克西族的柔夷人!
“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已经交代说不许轻举妄动,一切听从我的指挥,你们竟然胆敢违抗我的命令擅自行动,是不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刻意压低的阴鸷声线从上方传来,柔夷刺客皆是浑身发颤。
“少主息怒!北虞人自从来到这里后,整日里躲在克西族的毡帐里,这次狩猎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错过,他们怕是要打道回去了!”其中为首的刺客解释道。
“既然如此,你们怎么不去偷袭贺兰渊,反而去刺杀一个无关紧要的皇后?”
似是猜到他会有此一问,刺客忙道:“少主有所不知,这位皇后乃是北虞皇帝的心中所爱,若是能生擒了她……”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被称为少主的人轻嗤了一声,道:“你莫不是想拿皇后的命来逼迫贺兰渊就范?”
不等刺客开口,他便冷笑了几声,斥道:“愚蠢!贺兰渊可是堂堂的一国之君,岂会因为区区一个女人,就受了你们的威胁?”
“可是……”
“可是什么?为君者,骨肉至亲皆可屠戮,况一女子乎?你们这么做,不仅没有威胁到他,还打草惊蛇,让他有了防备,下次再动手,怕是很难成功了!”
“那怎么办?”
他们当初得到消息,说贺兰渊对他的皇后宠爱的紧,若是能活捉了她,便有了同贺兰渊谈判的筹码。
退一步讲,就算不幸失手伤了或者杀了她,也能挑起北虞和克西族的不合。
这原本是一个极为周密的计划,其他人也都一致赞同,怎么如今听少主分析起来,倒好像满是漏洞似的?
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少主幽声问道:“你说皇后是北虞皇帝的心中挚爱,这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为首的刺客说了一个名字。
“呵,原来是她!”少主轻蔑的一笑,问道:“说你们蠢,你们还真是蠢!你可知此人素来与北虞皇后交恶?你们呐,多半是被人利用了!”
他叹了口气,似是极为无奈道:“现在好了,北虞皇帝明面上什么都没做,背地里却派人调查混入朝廷的奸细,想继续潜伏怕是不容易了!”
为首的刺客一听这话就慌了,忙问道:“那要如何是好?”
少主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道:“自然是把奸细供出去了——既然她妄想利用我们的人铲除异己,就别怪我们弃车保帅,推她出去挡箭了!”
他招手让刺客首领近前,低声吩咐了几句。
“是,属下遵命!”刺客首领躬身道。
……
同贺兰渊重归于好后,顾冉顿时觉得笼罩在头顶许久的阴云终于散尽,有一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畅快,连带着看裴贵妃都没那么讨厌了!
不过,裴贵妃倒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她!
眼见着她意气风发的迎面走来,裴贵妃几乎是立刻转过身,头也不回的沿着来时的路向前走去。
顾冉可舍不得放过这么一个炫耀的机会!
“贵妃娘娘!”
她大喊一声,加快步伐追上裴贵妃,笑眯眯的问道:“贵妃这是怎么了?怎么见着本宫就跑呀?”
若是换作别人遇到这种情况,就当没看到她,也省得起冲突,偏偏顾冉这人不仅叫住了她,还眼巴巴的凑了过来。
瞧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裴贵妃恨得压根直痒痒,却还得屈身行礼。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误会了,臣妾只是突然想起有东西忘了拿,打算折回帐子里去取,并非有意避开娘娘!”
这本就是一个搪塞的借口,可顾冉偏偏追问道:“是么?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值得贵妃特意折回去拿?”
裴贵妃只觉自己的修养被耗磨殆尽。
她死死的盯着顾冉,眼神凶狠且愤怒:“顾瑾月,你到底想怎么样?别以为你是皇后,我就会怕了你!”
顾冉也敛了笑,正色道:“贵妃这话从何说起?本宫一直奉行与人为善,是你们总在为难本宫啊!”
“你!”
裴贵妃怒极反笑道:“顾瑾月,你不要以为自己救了君上,立了功,就可以目中无人!我告诉你,这次只是侥幸!下次你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是吗?那咱们走着瞧!”
不就是放狠话么!谁不会呀!
顾冉到底低估了裴贵妃,后者不仅放狠话,还在离开的时候狠狠撞了她一下,把她撞得一个踉跄,差点摔个屁股蹲儿!
“靠!劲儿大了不起啊!长那么壮,以为自己是金刚芭比啊!”她对着裴贵妃远去的背影啐道。
裴贵妃冷冷一笑,没有理会她,继续向前走去。
只可惜她没走出去几步,就被人拦住了。
拦住她的是一个面孔极冷酷的男子,身穿绣了暗纹的玄色锦袍,怀里抱着一把剑,淡漠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感情。
裴贵妃认得他,他是贺兰渊的贴身护卫——霍岑!
她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正想询问霍岑的来意,却听后者语气淡淡的说:“贵妃娘娘,君上有请!”
裴贵妃想问问他,贺兰渊有什么事找她,不过看他冷淡的神情,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
顾冉可不管那些,见到裴贵妃被霍岑拦住,忙不迭的跑上前问道:“怎么了?君上找她干什么?”
果然,霍岑仍旧板着那张脸,冷冰冰的吐出四个字:“无可奉告!”
顾冉撇撇嘴,“切,不说拉倒!”
话虽是这么说,但在裴贵妃随着霍岑离开后,她却悄咪咪的跟了上去,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裴贵妃在忐忑不安中迈进贺兰渊的毡帐,后者正伏案批阅奏折,偌大的帐子里除了他以及从旁侍候的赵公公,竟再无旁人。
她暗暗松了口气,正准备屈身行礼,却见贺兰渊抬起头来,狭长的眸子里铺陈开一层层寒意。
“裴云梦,你可知罪?”他如是问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