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将赵琮抱在怀中, 将一支桂花递给他,轻声道:“陛下, 今儿的差事结束得早,回福宁殿时, 瞧见宫道旁的丹桂开花了,香得很,我掰了一支。”
赵琮伸手接过,闻了闻,是很香。
赵世?又道:“陛下,方才我来时,听几位大人说, 中秋将近, 今年有灯会?”
赵琮看着手中丹桂,放松地点头道:“今年年头好,朕想着多让百姓高兴高兴。况且今年有秋闱,考完恰是中秋, 索性趁着中秋也在城中热闹几晚, 让大家都松快一些,刚定下的。”
“咱们一同去看灯会吧?”
“成啊。”
“陛下的生辰节庆名,还未定呢。”
赵琮不在意道:“先帝那会儿叫乾明节,太|祖叫长庆节,大约就是这些,你别管,由礼部去定吧, 不过一个名字。”
“怎能这样说,定下后便是节庆,定是要取个格外好听的。”
“吉庆的字儿无非就那些。”赵琮无意再说这个,从赵世?身上站起来,转身与他并排坐,说道,“秋闱的事儿,你也去礼院看看。”
“我去做什么?”
“你总不能一辈子做词臣,去吧。”
“陛下——”赵世?还想推诿。
赵琮知道赵世?有些担忧钱商,索性顺着他的意思说道:“钱商家的大郎向来在礼部的,很有本事,这回的秋闱,他也参与其中。你去盯着他些。”
果然,赵世?一听,他以为赵琮也开始怀疑钱商,立即欣然应下。
两人再就西夏大皇子近来的冒失举动又聊了片刻,赵琮对他道:“明日起,你有空闲便常往宫外的礼院去,朕稍后便叫人去通知他们。”
赵世?点头。
赵琮见自己说什么,他都乖乖地点头,心中更高兴。不由又伸出手,拉住他,交代道:“别再不上心,好好给朕办事儿。”赵琮知道赵世?一直为了避嫌,于政事上头都有些躲闪,可他不愿看赵世?一身本事不施展,反而被人认为无用。
“好。”赵世?笑。
赵琮也笑:“明日出宫,记得去公主府一趟,叫宁宁过几日进宫吃宴席。”
“嗯。”
赵琮拍拍他的手:“去吧。朕还得见大臣们。”
赵世?捡起桌上画了一半的纸,卷起来,抬脚要走。
“慢着。”赵琮又叫住他。
他回头。
赵琮拉他的腰带,将他拉到近前,赵世?低头看。赵琮伸手将翻出一点的腰带理好,抬头笑道:“翻出来了些。”
明明是个很寻常的举动,赵世?忽然就十分高兴,高兴到立刻又傻笑起来。
赵世?顺势向前倾去,赵琮不由也往后仰,赵世?伸出双手将赵琮困在自己与矮榻之间,他低头亲了一口赵琮的鼻尖。
赵琮笑出声。
还没笑尽,赵世?的头低了低,将他的笑声全都吃到口中。
半晌之后,他才离开赵琮的唇瓣,笑道:“吃了陛下的笑声,我就能更高兴了。陛下呢?”
“都被你吃了,还如何高兴?”
赵世?笑了声,又凑上前,贴着他的嘴角说道:“再还给陛下。”
说罢,他又吻住赵琮。
来来回回也不知吻了多少回,也不知还了多少回,还是福禄在外喊道有急事要禀报,赵琮才推开赵世?:“总归是还不清的。”
“一辈子慢慢还哪。”
“嘴太甜。”
“不喜欢?”
赵琮还靠在榻上,保持被赵世?压到的姿势,半眯眼,忽而就轻声一笑:“喜欢。”
赵世?笑着又要去亲。
福禄又叫了一声。
赵世?苦恼道:“想揍他。”
赵琮靠在榻上笑得身子都抖了起来:“快出去吧。”
“陛下早些回来啊,我在福宁殿等你。”
“快走。”赵琮催了好几回,才把又要撒娇的他催走。
赵世?一出门就连瞪福禄好几眼,福禄还以为自己砸郎君家库房的事儿被知道了呢,陪笑几声就赶紧带人走进正殿中。
赵世?给了那么多笑声与高兴,赵琮自然就高兴了起来,且他的心情达到了近日来的最高点。
当晚临睡前,赵世?去洗漱,赵琮将茶喜叫来,问道:“明日你们郎君要出宫,他穿什么?”
“陛下,婢子们早就准备好啦。”
“拿来,朕瞧瞧。”
“是。”茶喜回身就去拿衣服,带来三个小宫女,一人手上是一身,茶喜介绍道,“备了三身,明日问明白郎君到底去哪些地方,再定下穿哪身。”
“他明日去礼院和公主府。”赵琮打量片刻,指着其中一件天青色暗纹四经绞罗制成的长衫,“穿这件,腰带用那松林绿的,滚了卷云纹的那条。”
茶喜赶紧从宫女手上取过那两样,提在手上给赵琮看。
赵琮点头:“这身清雅又文气,好似云游在外的诗人。”
茶喜与几位小宫女立即笑起来,点头称是。
赵琮心情好的时候脾气是很好的,是以宫女们也才敢笑。见她们笑,赵琮也笑:“明日给他只将头发束一半,余下的散在肩膀上。”
“好~”茶喜应下。
赵琮还琢磨,这身要在腰间挂根白玉笛才最好看,只是赵世?是要办正事儿去的,不能这般,他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又选定了搭配的荷包与玉佩。内室中不时发出笑声,染陶从外头进来,不由便笑:“陛下性子好,你们就敢这样没规矩?”
“没事儿,朕喜欢听她们笑。”赵琮已经选定,挥手叫她们退下去,问染陶,“怎么了?你不是正在库房打点东西?”
“陛下,嫣明阁那处有人来报,田娘子身上不好。”
若是寻常不好,不至于报到他这儿来。
赵琮还是挺心疼这些小姑娘的,闻言立即道:“有些严重?”
“是呢,前几日她们没敢来报,今日更为严重了,才敢报到您这儿。”
“多叫几位御医去给她医治,你再亲自去一趟,叫她放宽心。”
染陶点头,回身就去办。
翌日清晨,赵世?起身,梳洗过后,茶喜为他梳头发。
他瞧了会儿觉着不对劲,皱眉道:“都束上去,这样麻烦。”
“郎君,是陛下要婢子这般的……”
赵世?立刻不皱眉了,说道:“那你继续。”
茶喜嘴角不由就泄出笑意。
等他换衣裳时,瞧见那过分精致的一身,犹豫了会儿,再问:“也是陛下选的?”
“是呢,陛下昨日亲自挑的,从腰带到荷包,尤其荷包,陛下挑了十来个才选中这个。”
赵世?不在意这些,但他听闻是赵琮亲手选的,不由伸手捏了捏那个荷包,赞道:“好看,比前些日子的好看多了。”
茶喜们又笑出声。
他哪里分得出好看与否啊!向来是给什么穿什么,只不过因这是陛下挑的才觉着好罢了。
赵世?也笑:“你们嘲笑本郎君,今儿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不罚你们。”
一群宫女原本就从不怕他,也爱绕着他转,听到这话,笑得愈加开心。
笑声本就极具感染力,赵世?从出宫门起,心情便极好。
到礼院,旁人对他不了解,见他这副高兴的模样,心中也踏实不少,相处得很不错。赵世?不想插手太多,就在一旁看着,倒是与钱商的大儿子聊了好一会儿。在赵世?看来,钱家大郎怕是也不知钱商到底做了些什么,与他聊起天来很坦然。
且他的性子很不错,不时爽朗笑出声。
忙完礼院的事儿,赵世?又去了一趟公主府,告诉赵宗宁进宫吃宴席的事。赵宗宁正为驸马的事烦恼,闻言恹恹,倒还记得看他身上衣裳,赞道:“你今儿这一身好看。”
赵世?愈发高兴,心中得意。
赵宗宁不忘开玩笑:“哪个小娘子给你做的衣裳?”
“尚衣局的小娘子们做的。”
赵宗宁笑出声,心道等过几天哥哥彻底不气她了,她就给他调查那个小娘子去。
赵宗宁应下进宫吃宴席的事,赵世?便离了公主府。
这些都忙完,便到了赵世?回宫的时候。
今日的朝会是五日一次的朝会,赵琮起得比寻常还早,他醒时,赵琮早去了垂拱殿。他今儿还没见过赵琮呢,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宫。
回宫路上,家中的人又在常路过的路口等他,他停下马,问道:“有事儿?”
来人直点头,却又不说是什么事儿。
他回到家中,才知道,原来是李凉承派人来见他。
是李凉承的亲信,见到他便行大礼。
赵世?边走边道:“你们三皇子派你来,怕是有要事,进来说吧,别行那些个虚礼。”
亲信笑着称是。
赵世?坐下后便道:“说罢,什么事儿。”
“我们三皇子首先要拜谢十一郎君,上回多亏十一郎君,你们陛下在使官跟前替我们三皇子美言不少。回国后,使官没少跟咱们陛下提。咱们陛下很欣慰,特地将在外游历的我们三皇子召回兴庆府,如今咱们三皇正在朝中办差事儿呢。”
“恭喜你们三皇子了。”
亲信只笑,笑了会儿踟蹰道:“只是,咱们三皇子却有些担忧。”
赵世?挑眉:“这不都是好事儿?你们皇帝的确开始重视他,他该高兴才是。”
亲信?笑:“十一郎君,这好,也好太过了。”
赵世?看到这亲信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心中就有些气。合着,什么话都等着他来说?
他还偏不说。
赵世?也装道:“我是很为你们三皇子高兴的,不知三皇子近来可还差银子用?”
听到实际的好处,亲信才露出几分真挚些的笑容:“我们三皇子说了,郎君上回给了许多,足够着呢!”
“那便好。”
亲信见赵世?不上钩,只好自己道:“我们三皇子这回派我来,其实是有事儿想麻烦十一郎君。”
“你说说看。”
“十一郎君也知道,咱们大皇子这些日子可威风得很,就连运往大宋马匹的事儿,陛下也交给了他来管。我们三皇子吧,心中便有些不踏实,想请十一郎君去探探你们陛下的意思。”
赵世?喝了口茶,面带郁色,又犹豫了会儿才道:“也不瞒你们,我不过是寻常郎君罢了。我们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如何知道?”
亲信立即点头:“是是是,是以咱们三皇子才同十一郎君这般交好,您是如何境遇,咱们三皇子也是知道的。唉,你们陛下防着您,我们陛下又何尝不是?”
“你们三皇子的担忧,我也知晓。只是按我往常观察来看,咱们陛下一向是对三皇子赞赏有加的,否则也不至于在你们夏国使官跟前说那些三皇子的好话。”
“是是是,多亏了十一郎君。”
“所以,还有什么好担忧?”
“只是——”
赵世?抬头看他:“你可知幌子这个东西?”
该亲信顿了顿,笑逐颜开:“明白,我明白郎君的意思。”
赵世?也不知道他到底明白了个什么,不过胡说罢了。
李凉承自觉早已与他达成同盟,又有相同命运,本来派人过来,也是因为他的父皇近来行事叫人摸不着头脑。
亲信既得到话,知道赵世?与大宋皇帝依然站在他们三皇子这侧,便也放心下来。
他不好再打扰,告辞离去,离去前又道:“十一郎君,我们三皇子说了,滴水之恩必得涌泉相报。”
这还是要他的保证。
说几句话又不掉肉,赵世?毫不犹豫地真挚说道:“你们三皇子是个实在人,我知道。”
亲信爽朗一笑,拱了拱手,转身大步离去。
赵世?目送他离去,好一会儿,才轻笑出声。
世上的人总是为了高位奔波,甚至付出性命而在所不惜。
从前,他也是其中一员。如今,沉淀下来、放缓速度的他,才发觉什么也不争的日子,才是最痛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