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颤声道:“你……你到底是甚么人?这笏板又是从何而来?”苏枫楼道:“林老尽管放心,此物是梅叔明托人亲手转交于我。你那叔明老友没病没痛,活得风光得很!”
景兰舟轻声问冼清让道:“梅叔明可就是贵教梅长老?”冼清让点头道:“不错,叔明是梅长老的表字。”景兰舟“哦”了一声,心道:“看来这老者便是林岳泰无疑。原来他并不认得苏楼主,这却奇怪。”
那老者微一迟疑,道:“这里不是说话处,还请诸位移步房内一叙。”众人随他进去,只见偌大一间禅房,却只摆放了一床一几,此外空荡荡地更无他物,就连一张椅子也没。
那老者刚合上房门,骆玉书抢上一步,向他叩首行礼道:“请问老先生可是梅山医隐高徒林老前辈?”那老者微一迟疑,道:“老朽正是林岳泰。你我素昧平生,小兄弟何以行此大礼?”骆玉书道:“晚辈骆玉书,家祖乃是河间府骆公,早年在宫中鸿胪寺任职的便是。”林岳泰“啊”了声道:“你……你是骆少卿的子孙?少侠快快请起,老夫何敢当此?”
骆玉书仍是伏地不起道:“晚辈等深夜造访,无端搅扰前辈清梦,实是唐突之至。然晚辈有一生死攸关难事,普天下唯前辈一人可解,不得已冒昧求见,望前辈秉持医者仁心,救舍妹一条性命!”当即将骆嘉言中先天掌受伤一事前后情由说了,语声中已是微带哽咽。林岳泰听完事情经过,默然无语良久,缓缓问道:“是管师弟让少侠来此找我?他怎么知道我在苏州?”
苏枫楼插口道:“管墨桐并不知晓阁下所在,这事是你徒弟施和浦相告。只是令高徒眼下落在管长老手里,只怕用不多久,尊师弟迟早也将找上门来。”林岳泰闻言脸色大变,道:“和浦现在管师弟手中?那……那他如何还有命在?他不是已躲进宁王府了么?”
骆玉书道:“是晚辈等前往王府请出了施大夫,却未能恪尽护卫之责,致使施大夫落入敌手。晚辈自知愧对老前辈师徒,只须前辈答应相助治好舍妹,晚辈甘愿一命赔施大夫一命。”景兰舟惊道:“骆兄,此事万万不可!”顾青芷眼圈一红,道:“你胡说些甚么!”
苏枫楼道:“骆少侠,你也不必轻言死生,管墨桐要在施和浦身上打探林大夫的消息,怎肯伤他性命?只不过吃些苦头是免不了的。”林岳泰身子微微颤抖,道:“我那师弟手段狠辣,两年前和浦在他手底便已去了半条性命,这回也不知要怎么折磨他。”沉吟深思良久,伸手将骆玉书扶起道:“少侠不必多礼,即令和浦果逢不测,亦是他命数使然,这事也怨不得少侠。林某当年受过令祖老先生极大的恩典,既是骆大侠亲孙女有难,老夫怎能不救?令妹受伤逾月,还须及早施治,拖得越久便越不好办。事不宜迟,咱们尽快动身。”从床下抽出一个金丝楠木药箱,式样极其古朴陈旧,不知已有多少年数。
苏枫楼笑道:“林老兄,骆家二小姐如今人在开封,赶过去也不是一天两天,何必急在一时?眼下却有件比瞧病更为要紧之事。”林岳泰打量他一眼,道:“尊驾始终不愿相告姓名,不知梅老弟为何会以笏板相付,请阁下前来找我?”苏枫楼笑道:“梅叔明心念旧情,知你或将遭灾蒙难,这才不惜请我出山,助老兄退却强敌。在下南京苏枫楼,乃栖霞山落星楼主人。”
林岳泰沉吟道:“阁下气宇不凡,老夫竟不曾闻识高名,惭愧之至。我那师弟颇得我师真传,乃是武林中有名人物,常人决非敌手。阁下忠人之事、义气深重,老夫十分感激,却不必为此枉送性命。”苏枫楼哈哈笑道:“梅长老计虑深远,怎会随随便便找个人来保你?多谢林老兄挂心。只是阁下手中持有尊师传下的《药鼎遗篇》,这事却已传了开去,如今也不是尊师弟一人在找老兄;只须你凡事听从苏某安排,在下担保决无闪失。”
林岳泰脸色一变,道:“你怎会知道《药鼎遗篇》?”景兰舟忙道:“老前辈请勿多心,此亦施神医当日所言。”林岳泰望了他一眼,道:“敢问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骆玉书道:“怪晚辈一时情急,忘了替老先生引见。这一位景兰舟景少侠,乃是思过先生关门弟子;这位顾姑娘是江夏霹雳堂顾堂主千金,也是思过先生的侄孙女。”
林岳泰微微一惊,道:“不想武林后起轩秀,今日齐集于此,难怪和浦他全无保留,连遗篇的事都告知了诸位。”目光顺着景顾二人移到冼清让身上,脸色乍然大变,指着她道:“你……你是……”
冼清让心道:“我二人素未谋面,怎么林大夫见到我如此吃惊?”当即微微一笑,道:“今日有幸得会林老前辈,你我明人不说暗话,小女子冼清让,原是无为宫之主,尊师弟管墨桐亦是我麾下部属。只是贵友梅潜近日连合本教叛徒将我这宫主之位废除,眼下我已成了孤家寡人,只好跟着两位少侠,暂保一时平安。不过我当日曾答应景公子助他治好骆二小姐伤势,此刻随他一齐前来相求前辈,也是分所应当。”
林岳泰身子微微颤抖,道:“你……你便是无为教的教主?唐赛儿是你甚么人?”冼清让道:“唐老宫主是小女子的干娘,从小将我一手养大。听闻前辈是干娘她老人家的大伯兄,说起来咱们也算是一家人。”林岳泰闻言勃然大怒,嗔目切齿道:“呸!谁和你这小妖女是一家人!当年若不是唐赛儿这臭婆娘,我那不争气的兄弟也不会弄得家破人亡,恩师他……他老人家又怎会含恨郁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