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道机?凌空剑庄留下来垫后的那个人?”墨星晓眨了眨清澈的双眸,“据说死在了大火之中,然而却在这暗无天日的天牢之下,苟延残喘了十年,果然不是一般人。”
玄道机打量着墨星晓,尽管身着一袭白裙,在这天牢里显得格格不入,却依旧难以掩盖她身上飘飘然的气质,“想必这位便是隐宗后人,墨星晓?莫监司令我关注你许久,还说有机会要请你来天牢一叙,想不到你居然自己进来了。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们花这么大的力气,只为了救一个与世隔绝十年的将死之人,有意义吗?”
“将死之人,你不也是如此吗?”赵辛集抬起头,一道坚毅的目光投向玄道机身上,令他感到浑身不自在。不过只是一位六阶修行者罢了,成不了气候。
就在这时,一股寒颤杀意自黑暗中油然而生,雪白利刃闪烁烛火光影,在每个人的眼皮下划出了永夜中破晓。
只见刘靖康双目瞪得很大,他的脖子上被一柄细长的小剑从后颈直直穿破,剑刃还未拔出,鲜血却已经从渺小的缝隙中喷涌而出,仿佛要将全身的热血洒满这座弥漫着腐臭味的天牢。
呲啦!
墨星晓剑意燃,细长小剑猛然抽离而出,与此同时刘靖康身后那道身影一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可刘靖康身躯倒地的声响,却清晰回荡在天牢的各个角落。
“监天司的影子,潘玄兵!”这一道森冷的话语从墨星晓嘴里吐出,显然她对天牢的那些事情还是有所了解,只是没有预料到,潘玄兵出手竟然如此狠辣。
比起那日在江边救走韦七剑,确是让她措手不及。
赵辛集神情很平静,他缓缓蹲下,用宽厚的手掌合上刘靖康眼皮,血液已经流淌了一地,阴暗的光影下看着有些恐怖。
“他杀了魏石春,依照王朝律法,当斩!”玄道机轻声说道,他话语很小声,但却隐藏着一股很不一般的战意,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凭空抽出一柄利剑,直取赵辛集头颅。
他是个六阶修行者,却也是一个身受重伤的六阶修行者。仅凭借一个墨星晓,
太勉强。
阴暗的牢房中,只剩下烛火映射出三道影子落在地面。
“你后悔了吗?”玄道机凝视着墨星晓,“踏上这条船,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一艘随时都有可能侧翻的一叶孤舟?而盛世王朝,便是海上高数丈的巨浪,你们之所以能够活到今天,只是因为运气好,风浪一直与你们擦肩而过。”
“这十年来,你倒是读了不少书。”赵辛集从地上站起来说,“我记得十年前你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过奖。”玄道机后退一步,一柄看似蜿蜒曲折的长剑凭空拔出。有些时候话说多了,不过是累赘。今夜本可以省去一些麻烦的对话,也许只是因为十年时间,心有所感罢了。
“你孤独吗?”赵辛集追问,“背叛了自己的兄弟,沦为朝廷的傀儡。”
“你不会知道的!”玄道机面色有些难看,刚想要说些什么,黑暗中一道回音回荡而出。
“玄大人,不要拖延时间了,墨星晓可不好对付……”这是潘玄兵的声音,即便是墨星晓这般巅峰修行者,也很难通过听声辩位寻到他的位置。
犹如黑暗中一柄利剑,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何时会杀出,刘靖康不过是一颗棋子,他用尽了自身的价值,所以便被无情的抛弃。
“来了。”沉默许久的墨星晓忽然开口道。
玄道机眼睛忍不住眨了一眼,他想不到今夜凌空剑庄还会有谁来援手。即便背后有着夜雨涯掌事公孙龙涯在撑腰,可如今公孙龙涯却并不能露面,他还需要为赵辛集平安出城留一手。
凌空剑庄无人可用,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可他的灵识中,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接近,这力量很陌生,显然不可能是来自于公孙龙涯,更不会是凌空剑庄的其他修行者。
“你果然很准时。”墨星晓笑着望向这间牢房的唯一入口,一个十来岁的女孩身着红裙迈着步伐走了进来。
女孩的出现让玄道机本就胸有成足的面容顿时改了颜色,他可以察觉到,这是一位七阶修行者。长安城内的七阶修行者并不少,但是敢跟朝廷作对的
,却找不出几个。
像墨星晓这般与凌空剑庄同程一船,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女孩小声说,“回去记得告诉他,这份人情我替周家还了。”
“周家!”玄道机以及黑暗中那道声音同时念道。
“周家大小姐,见过玄大人。”女孩恭敬作揖,但她的眼神里,却暗藏着不怀好意。
雨还在下,仿佛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有所减小。
此时长安城已是宵禁时间,一名少年撑着油伞,独自走在长安街乡之上,宽阔地街巷竟让他感到有些陌生。
再往前便是春明门,此刻城楼之上灯火辉煌,本应是大门紧闭的春明门拉开了一道缝隙。
除非有圣令在身,否则,想要在此刻出城是必不可能。
雨水早已将少年的裤腿打湿,冰凉秋雨让他回想起了去年初临长安的前夜,好像也下了一场雨。他走得很慢,不过只是背着一把剑,却让人感觉有着千斤重。
春明门不断接近,隐约可以看见城关下除了守城的长安禁军外,还有几位和他年龄相仿的同龄人,有的将佩剑紧握手中,有的背在身上,看那神情像是在等人。
雨丝倾斜打落,淋上他的眼眶,朦胧的夜下,他恍若看到两个时辰前的对话。
“如果让你选择,你会离开长安吗?”
“当然。”
“为什么?你难道不喜欢长安?”
“喜欢,可长安容不下我。”少年顿了顿,看向了他,“是沧澜剑宗对吗?”
“嗯……可我不知道该不该去。”
“你喜欢江俐吗?”
“喜欢……”
“沧澜剑宗或许很适合你。”
……
“梁奕,你来了?”斗笠蓑衣之下,露出一张精致的动人的面容,展琉璃轻声说道。
“嗯。”少年答应着,撑伞的手不禁有些颤抖。
“上车吧,大家都在等你。”展琉璃说着,率先踏进马车。